呂不韋侃侃而談道:”此臣下針對此點,特招來天下賢者,奇人異士,一起集思廣益。把治國之道,上至治理天下, 下至四時農耕,無所不包,全都總結在一書之中。他日書成,隻要太子一書在手,便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
看的出來, 呂不韋在嬴政身上, 确是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聞言,莊襄王笑着說道:“真虧相國想出這樣的辦法來, 若是相國須要什麽幫助,盡管向寡人提出來好了。”
不多時,午宴結束,莊襄王和朱姬返回寝宮休息,呂不韋身爲相國,日理萬機,也快步走了。
唯有陳樂這太傅留了下來,指導嬴政練劍。
嬴政地位尊崇,到哪裏都有大群禁衛内侍宮娥陪侍在一側,好在陳樂并沒有什麽太過私密的話要對他說,倒也無妨。
“這是一份劍譜,自今日起,你便依照此劍譜,練習劍法。這幾日我都會抽空過來,如遇到不懂的地方,盡可問我。”既然說了教他劍法,總不好什麽事都不做。
陳樂将墨子劍法拿了出來。
嬴政接過之後, 恭敬點頭。在外人看來,這是嬴政對陳樂這位太傅的尊敬,但隻有他們自己清楚,嬴政表現出來的恭敬,要遠比表面上複雜許多。
這時,有内侍來報,說琴清來了。
陳樂聞言愣了一下,他雖然很想看一眼,這位與紀嫣然齊名的寡婦清,是如何貞麗秀潔,豔麗驚人的。但内侍的眼神分明在提醒他,是該另一位先生,教導嬴政了。
靓仔樂一時沒有什麽好的借口,隻好告退。
烏家。
尚未進門,守衛便小跑到他面前,說王翦來找他,正在大廳與烏應元和陶方閑聊,他點點頭, 朝大廳走過去。
等在廳内的王翦見到陳樂, 頓時神情一喜, 起身走到他面前,朝他施禮。
陳樂見他穿上普通武士服,另有一番威武懾人的豐姿,好感頓生,微笑說道:“讓王兄久等了。”
烏應元和陶方站了起來,前者向陳樂解釋道:“王将軍是來向陳樂你辭行的。”
陳樂稍微有些錯愕道:“辭行?”
與此同時,他腦子飛快運轉,思索着王翦離開的原因。
卻聽王翦興奮地道:“不錯,我與太傅辭行之後,便立即起程赴北疆,與匈奴作戰。”
陳樂已經清楚他離去的原因了。
秦國自商鞅變法後,部族領袖的權力被剝奪,喪失了繼承的權利,官爵以軍功論賞。凡有五十兵員以上的調動,均須秦王批準。這在當時乃是開創了先河。讓秦朝的中央集權,達到了當時的頂峰。
所有大将平時隻持着半邊令符,若沒有秦王把另一半給他,便難以調動兵員。除兵符外,還須蓋上秦王印玺的文書,才真正有效。
想要在秦國造反,比在其他諸如魏趙等國要困難的多。
烏應元和陶方清楚他們有話說,識趣地借口離開。兩人分賓主坐下後,陳樂端着侍女奉來的香茗,裝出一臉歉意。
王翦察言觀色,不禁古怪道:“太傅的臉色爲何變的如此難看?”
陳樂故意歎了一口氣道:“王兄雖在比試中敗給了我,卻也展示了過人的實力,一定是有人擔心忌憚王兄的實力,故意将你調走。我很替王兄不值,不行,我定要向大王說明此事,爲王兄說項。”
王翦是智勇雙全的人物,聽他說完,先是呆了一呆,随即明白過來,頓時感動地道:“如今王翦才知太傅是真的是愛護末将。不過這中間有點誤會了,這次任命是末将向大王提出來的。”
“太傅,實不相瞞,軍中最講論資排輩,沒有一點人脈關系,想領兵打仗,機會實在太過渺茫。今次他們不願太傅你成爲政太子的太傅,适才迫不得已推了我出來,與太傅你分個短長。”
“就像太傅說的,大王或許可看到了我的微末實力,今早晉谒大王時,大王問我有何心願,我立即說出希望能到北疆效力。大王和呂相商量後,又問明我心中所定對敵策略,最後才當場賜下虎符,讓我赴北疆當主帥。”
王翦難掩臉上的開心道:“這是末将一直夢想之事,想不到竟成了事實。末将是來向太傅報喜和道謝的。”
報喜陳樂倒是可以理解,道謝什麽的,顯然就說不上了。他就算做了太傅,日後也一定有機會領軍出征。
匈奴和胡人長期侵犯秦趙燕三國的邊疆,三國爲了逐鹿中原,一向對他們采取築長城禦邊的對策,始終奈何不了這些在蒙古高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強大遊牧民族。
因此與匈奴人作戰,無人不認爲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一個不好,還要丢了性命。
匈奴人居無定所,生活清苦,因此掠奪性極強,利用騎兵行動迅速的優勢,采取遊擊戰略,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經常深入中原,對以農業爲主的中原諸國襲擾和掠奪。
秦人深受此困擾。
陳樂早已清楚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是想借此彎道超車,此刻故意露出震驚的神色。
面對陳樂的眼神,王翦充滿信心地微微一笑,說道:“末将作戰經驗雖然不少,但都是充當先鋒士卒,從沒有領軍的機會,與東南方諸國作戰,何時才可輪得到我?”
“因此才主動請纓,好嘗嘗當領軍的滋味。也想借此機會,熟悉騎射作戰的方式,找匈奴人把我的手中的劍磨利。他日可以斬更多的敵人。”
說完,他又壓低聲音道:“當年趙武靈王辟地千裏,把林胡人也囊括在疆土之内,精于騎射的林胡人也充當了趙國的騎兵,頓時讓趙國實力大增。末将也一直有這想法,這叫一石二鳥,一日不迫退匈奴,何言一統天下?”
陳樂好似目露“動容”道:“王兄真是令人欽佩之極。我也沒有什麽可以贈與王兄的,隻有這一份劍法,如果王兄不嫌棄的話,就請收下吧。”
沒錯,陳樂又送出一份墨子劍法。
被墨家珍視的墨子劍法,尤其三大殺招藏在巨子令之内,但陳樂卻是讓人将劍法謄抄了多份,一點敝帚自珍的意思都沒有。
隻要合得來的,他都可以送一份。
一聽陳樂的話,王翦立馬站了起來,急忙推辭道:“這如何使得,太傅的劍法無雙,這太過珍貴了。”
“珍貴的是人而不是劍法。”陳樂說道:“眼下最貴的是什麽,是人才。你若憑劍法能立于不敗之地,又或者憑他多殺幾個匈奴人,便足以讓我欣慰了。”
王翦感慨道:“太傅的心胸之廣,王翦不足萬一。”
他現在的态度,應該就不會提出結拜什麽的了吧,陳樂實在沒興趣,去拜什麽天地…不是,是去結什麽義。
打發走了王翦,陳樂回到了隐龍居,他原本想和善蘭說些什麽的,但見到輪盤的雛形都擺出來了,隻好暫且放下。
想着之後再說,不過很快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因爲烏廷芳和趙倩各拉着善蘭一隻手,讓她也成了輪盤其中一個組成部分。
有這樣的賢内助,倒也确是替靓仔樂省了不少事。
翌日。
圖先手下的頭号智囊肖月潭,來烏家找陳樂。
兩人在内軒的小客廳坐了下來,肖月潭率先表明來意道:“是相國着鄙人來找太傅,看看有什麽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陳樂擺擺手道道:“先生請勿見外,叫在下陳樂即可,無論我官至何職,我們都是曾共患難的朋友,不必介懷身份。”
肖月潭見他不擺架子,心中歡喜,謙讓一番後,道明來意道:“爲了方便陳樂你在趙國行事,單純以易容化裝,既麻煩又不妥當,因此相國命肖某爲陳樂你以及烏卓等人,依臉形特制了四塊精巧的面具。”
“隻要略微裝扮,比如改變鬓發顔色和形狀,定可瞞過趙人。當然,這仍舊需要在聲線和舉止方面多加掩飾,不然極爲熟悉的人,或許仍能辨認出來。”
雖然有更好的手段和方法,但陳樂沒有拒絕,任他施爲,看着自己在銅鏡裏的臉,一點一點變了模樣。
由一名俊朗文士,變成了一個粗犷大漢。
“肖先生真是神乎其技,隻憑記憶便可制造出如此恰到好處的面具。這面具是由什麽質料做成的?”陳樂敷衍道。
肖月潭聽他誇贊,自是高興,笑着說道:“這是産于西北的一種珍獸,比獵犬隻大上了少許,非常難得,我以高價搜羅,也隻得到四張獸皮,今次一下子就差不多都用光了。”
肖月潭把東西包好後,壓低聲音道:“昨日你在街上被人伏擊一事,圖爺已派人查過了,應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人做的。因爲剛巧他們有數名武士昨日死了,秘密舉行了葬禮。”
一句說完,肖月潭又爲難道:“但相國卻想請陳樂你暫且忍下這一口氣,隻因相國已有計劃,可把楊泉君和邱日升一舉除掉,不想在這時打草驚蛇。”
“肖先生請轉告相國,讓他放心,我知道怎辦了。”陳樂應道。埋伏他的一個活口沒留,陳樂的氣早消了,他本也沒打算再殺上門。
兩人又說了幾句,肖月潭告辭離開。
肖月潭離開沒多久,又有内侍來報,說奉王後之命,着陳太傅立即入宮。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陳樂早有預料,卻是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他點頭領命,雖内侍前往王宮。
但因爲上次遇伏的事,他今次出門,身後跟着大批烏家武士,不再像上次那般形單影隻。
王宮。
朱姬揮手遣退宮娥内侍,禦花園的方亭之中,一時隻剩下朱姬、嬴政和陳樂三人,其他最接近的侍衛亦在十多丈之外,隻能看着他們,卻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有嬴政在,陳樂稍稍松了口氣,知道朱姬不會當着嬴政的面,來勾引他。
但即便如此,陳樂低頭看了底部是空心的石桌,仍未完全放松警惕。
朱姬爲他斟滿酒水,殷勤勸飲後,她俏臉好似不勝酒力的泛起兩團紅暈,讓她看起來,又多了幾分狐媚之感。
烏廷芳也很漂亮,尤勝朱姬。但卻決沒有朱姬身上這種,好似傾國傾城的妖媚,那迷人風韻往往瞬間就讓人聯想到床榻。
說一句紅顔禍水,實在并不過分。
隻是神色妖媚的朱姬,俏臉上的表情卻忽然嚴肅起來,望着陳樂說道:“今日我請太傅來,是得到大王同意,好讓我母子能表示感激之意。如今朱姬再無所求,隻希望能好好栽培政兒,讓他将來能當個合格的君主。“說着,她目光落到嬴政臉上,盡是慈愛之色。
一開始靓仔樂不太能直視爲母則gang這樣的話,心想何至于此啊。但後來在看到字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完全理解錯了,頓時跟上大流,一起感歎母愛的崇高和偉大。
朱姬的話十分合理,縱使她天性浪蕩,但在邯鄲過了這麽多年任人采撷的日子後,也早該厭倦了。
因此眼下份外珍惜與丈夫和兒子重逢後的美好生活,并不奇怪。不過陳樂也十分清楚,她此刻的心境,終究會随着時間消逝,時過境遷。
陳樂點頭道:“姬後的心事,陳樂明白了。一定會竭盡所能,将臣下胸中所學,盡數教給太子。”
朱姬幽幽看了他一眼,又環視一遍四周的美景,澹澹道:“我知道你最明白我了,見到你,不但像見到朋友,還像見到了親人,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
“……”
“你若有什麽難題,不要怕向我說出來,有些情況由我向大王陳說,會比由相國禀告更爲方便些。”看到他的神色,朱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陳樂剛要開口,卻聽朱姬說道:“政兒,琴太傅來了,你去見她吧。”
嬴政連忙起身,施禮退走,朝那名候在不遠處的内侍走了過去,随他去見琴清,接受琴清的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