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若能在這方面有所建樹,地位便可穩如泰山, 我們需在這方面爲他想辦法。”
“秦人方面反對呂不韋的主要有什麽人?”
這次陶方沒有開口,而是由烏應元說道:“最主要是以楊泉君爲首的本地權貴,他們因姬王後曾是呂爺的小妾,因而懷疑政太子并非是大王骨肉。”
“不僅如此,他們還推了大王的次子成蟜出來,這些人都是秦國的實力派人物,呂爺對他們十分忌憚,就連大王都不敢過份違逆他們。”
烏應元的聲音多了幾分沉重,“因此大王雖任用了呂爺爲右丞相,卻也起用了楊泉君爲左丞相。”
待烏應元說完,陶方怕他們不清楚楊泉君是何人,又進一步解釋道:“楊泉君乃昭襄王王後之弟,當年大王之所以能成儲君,他也曾盡力遊說他的姐姐。這才使得她向昭襄王說項,他一直以爲自己功勞最大,如今卻要屈居呂爺之下,心底極不服氣。”
陳樂點點頭。
昭襄王是莊襄王嬴異人的祖父,那時異人的父親安國君隻是儲君身份,對異人毫不重視,不然也不會送他去趙國作質子。
呂不韋得了異人這“奇貨“後,耗費大量銀錢,買通安國君最寵愛的華陽夫人姐姐和楊泉君, 讓他們分别遊說華陽夫人及昭襄王的後妃,再由她們影響安國君和昭襄王。
這些種種加在一起,才讓異人有問鼎王位的機會。
說完這些略顯沉重的話題,随着歌舞表演等等, 宴會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一番風花雪月後,晚宴完畢,各自回居所休息。
離開大廳,烏卓幾人借口送陳樂回去,陪他一道走。
“孫姑爺似乎對呂不韋沒有多大好感,是嗎?”
自己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其實并不是,隻是普通人在聽到有如此好的建功立業的機會的時候,難免會表現的激動一些,但陳樂的樣子看起來太平澹了。這就讓一路行來,關系已與他十分親近,簡直将他當做神明的烏卓不得不多想了。
見陳樂沒有開口,烏卓皺眉道:“孫姑爺,可是正如少爺所言,我們的命運已和呂不韋挂了鈎,若他坍台,我們也會跟着遭殃。”
聞言,陳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隻是有些不好的預感而已,也許隻是太累了。你不要多想。”
等與烏卓等人告别後,回到隐龍居的陳樂, 再次擺起了輪盤大陣。
翌日。
靓仔樂從脂粉堆中爬起來, 他甚至沒心思分辨,之前手裏握着的碩大圓球的主人是誰。今日有秦王設立的晚宴,沒什麽事的陳樂,沒有打算出門。
快下午時,烏卓忽然找到陳樂,說道:“孫姑爺,鹹陽如今十分混亂,街上每日都有打架傷人之事。據說前日相國府的劍士便在鹹陽最大的官妓樓中伏,死了三人,傷了七人。”
“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爲何竟會當街随便打鬥?”
烏卓說道:“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自是無人理會。”他此刻已有些體會陳樂昨日說的不好的預感了。
這樣下去,勢必會出亂子,雙方的矛盾必定日益加劇。烏家如今算是孤注一擲壓在呂不韋身上,若是他敗了,後果自是不堪設想。
烏卓來之前心情還有些沉重,但在看到陳樂輕松的臉色之後,心情莫名的一松。如今的陳樂,在他眼裏無異于烏家的定海神針,隻要有陳樂在,烏卓便堅信他一定可以帶烏家度過任何的危機。
黃昏時分,烏應元派人來請他,一同前往皇宮赴宴。
馬車緩緩駛入宏偉的王宮大門,由半圓形的門洞,進入主殿前的偌大廣場。
宮門兩旁設有兵營,駐屯了兩營的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待循例問過後,派了十二騎前後護着陳樂和烏應元兩人乘坐的馬車,往内宮行進。
如同趙國王宮一般,鹹陽宮雖大了幾倍,卻依舊逃不開前朝後寝的布局,外殿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後宮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嫔的居所。
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于前後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爲相國堂和各類官署;後廷以秦王與王後的後三宮爲主,左右兩方爲東六宮和西六宮,是太後、太妃、妃嫔和衆王子的寝宮。
靓仔樂沿途觀覽、隻見樓閣亭台等等,無一不充斥莊嚴的氣息,看着十分壓抑肅穆,絕非趙宮所能比拟。但處在這裏,不一定就是一件開心的事,起碼對陳樂來說不是。
内廷的建築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布局緊湊,各組建築自成庭院,四周有院牆圍繞,不同區間又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頭一次來的人,興許會迷路。
莊襄王設宴的地方在後廷的養生殿,是座三層樓式的高台建築。牆上繪有壁畫,回廊的地上鋪着龍鳳紋或幾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匠心之餘又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石階下的廣場之中,呂不韋特命管家圖先在這裏恭候陳樂和烏應元二人,三人一見面,自是少不了一番高興和客套。
拾階而上時,圖先低聲道:“今晚大王除了邀請了呂相爺之外,還有楊泉君也會在場,此人自恃當年曾爲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要小心應付。”
烏應元見他對他們翁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将他們視作自己人,烏應元心中歡喜,忙不斷點頭記下。
先前陳樂表現的平靜,已被烏卓看出不妥,眼下當着圖先這樣的聰明人,他亦是跟着點頭。
三人剛剛踏入殿門,一聲長笑便就襲來。陳樂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無論身形健碩的豪漢,身穿華服,龍行虎步般往他們迎了過來。
此人頭戴絲織高冠,上面還插着鳥羽簪纓,一路走來時,鳥羽前後搖動,頗具氣勢。
看着約莫四十上下,生得方面大耳,貌相威嚴,可惜一對眼細長了點,破壞了這份威嚴。不過他眼裏精光閃閃,給人一種深沉多智慧的感覺。
一見到他,烏應元慌忙拉着陳樂行禮,高呼呂相。
尚未等他們俯身拜下,呂不韋已搶先一步,伸手将他們扶住。與此同時,他眼神親熱看着陳樂,語氣中流露着毫不掩飾的欣賞,隻聽他說道:“難怪姬王後和肖先生均對陳樂你贊不絕口,我呂不韋閱人無數,還是第一回見到你這般人才。”
他的聲音有若洪鍾,在大殿裏回蕩。
陳樂見他與自己身形同樣健碩,稍稍有些意外,感受着他身上迫人的氣勢,暗道難怪他可以籠絡如此都的人才在身邊,開口說道:“相爺謬贊了。”
一句說完,陳樂環顧了一圈,見除了上首設了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着兩名宮女,看來今晚參與宴會的人并不多。
呂不韋毫無相爺的架子,伸出手,左右分别挽着陳樂和烏應元二人,親熱的往設于上首的右邊那席走了過去。
在往前走時,他還低聲在陳樂耳旁說道:“本相正苦于有兵無将,你來了就好了,本相何愁大事不成。”
像是說到高興處,他得意的哈哈笑了起來。
陳樂尚未說話,随行的烏應元已搶先笑道:“如此烏家就全仰仗相爺提攜了。”
他之所以搶先說話,就是擔心陳樂萬一遲疑,會引得呂不韋不快。他顯然多慮了,論演戲,靓仔樂隻要想演,演技可以甩他們一條街。
這時,三人已來到席前,呂不韋先揮手示意宮女退開,等她們退走後,他複又低聲說道:“本相已和大王說好,任陳樂你爲蒙骜将軍副将。蒙将軍本是齊人,來秦後一直被本地軍将排擠,郁郁不得志。”
“但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均無人可及,如今再有陳樂你爲輔翼,立下軍功,指日可待,屆時本相絕不會虧待你們。”
陳樂心底歎了口氣,呂不韋身居高位,姿态卻如此之低,這般禮賢下士,一般人哪裏抗的住這種籠絡手法,怎不教人爲他盡心盡力。
他裝出無比感激的樣子道:“相爺如此看重陳樂,縱是爲相爺肝腦塗地,我也絕不會有半分猶豫。”
呂不韋大力抓着他的手臂,眼中激動一閃而逝,說道:“好,一切待到宴後,本相再找機會與你細說。”
還要細?
陳樂不禁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因爲他已經夠細的了,再細怕不是要斷了?
就難怪人家能成大事啊。
就在這時,門官唱道:“蒙骜将軍到!”
陳樂感慨,這人啊,就是不禁念叨。
呂不韋欣然轉身,大笑道:“有什麽事比見到老朋友更令人感到高興的呢?”
見到老朋友發妻…劃掉劃掉,他是呂不韋,不是曹操,嗯。
陳樂和烏應元同時往正門望去,隻見一位高瘦的男子,身穿錦袍,正氣宇軒昂的大步走進殿内,隔着老遠便朝呂不韋行禮道:“蒙骜參見呂相。”
呂不韋一如迎接陳樂和烏應元時的模樣,快步朝蒙骜迎了上去,親熱的同蒙骜把臂而行,領着蒙骜朝陳樂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蒙骜臉型略長,年紀看着比呂不韋稍大,膚色黝黑,滿臉風霜,擡頭紋極重,不難看出,呂不韋說他曾郁郁不得志,不是無稽之談。
不過蒙骜雙眼極爲有神,讓他看上去,有種銳利的感覺。而且看的出來,他的身體非常硬朗靈活,顯然因爲時常練武,将體能保持在極佳狀态之中。
蒙骜和烏應元早已認識,兩人打過招呼後,蒙骜的眼神便就落到了陳樂身上。
陳樂連忙向他行禮。
呂不韋随即笑着爲兩人引介。
蒙骜顯然不大擅長交際,嚴肅的臉上連絲笑容都擠不出來,看着有些生硬的道:“幸會,幸會。”
烏應元笑道:“陳樂,蒙将軍的兩個兒子,與你年紀相彷,你們年輕人,可以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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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骜聽烏應元提起他的兒子,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道:“看看陳樂你什麽時候有空,請來舍下一叙,小武和小恬都很仰慕你。”
哎,陳樂不禁感歎,他這是快成全民偶像了啊。
陳樂還沒開口答應,就聽先前出聲的門官再度唱道:“左丞相楊泉君、大将軍王龁到!”
聽到聲音,蒙骜臉上的笑容立時收了起來,呂不韋則冷哼一聲,看來這新和舊、外地和本土的兩個派系的鬥争,已到了連表面工作都懶得做的階段。
想想烏卓說的,鹹陽亂成了一片,每日時有打鬥發生,也就不足爲奇了。
陳樂再次看向大門的方向,來的早的好處,就是可以澹定的欣賞每一個入場的人。
他目力所及,隻見一個身穿交領華服的矮胖子和一個穿着戰袍的彪型大漢,昂首闊步而來。
兩人形象,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秦人風氣确是和趙人不同,既沒有前呼後擁的家将,也沒有奏樂歡迎的鼓手等等。沒有絲毫的形式講究。
呂不韋這右丞相和楊泉君這左丞相,各帶一名将軍出席,顯然并非偶然,秦王真的是分的一手好蘋果。
不過王龁是秦國軍方首要人物,而蒙骜暫時還隻是個不得志的将軍,不難看出,呂不韋仍未獲得秦國軍方的支持,這就是呂不韋緻命的弱點。
也是因此,他才會如此積極争取陳樂,不然這務實的商人可能看都懶得看陳樂一眼。
楊泉君和王龁的目光都注視在陳樂身上。呂不韋等人,他們俱都認識,那面前這個氣度不凡,身姿挺拔的年輕人,自然是傳說中的陳樂無疑了。
陳樂和烏應元連忙向他們施禮。
王龁表現的很有風度,微笑還禮。
而楊泉君則不同,他神情倨傲,略一點頭,眯着他陰險的眸子,冷冷一笑,說道:“陳兵衛來了多久,本君若非是來此赴宴,恐怕依舊不能一睹尊駕的風采。”
他這話分明是在斥責陳樂到鹹陽後,沒有谒見他這秦國要人。但陳樂若真去了,見不到見得到人兩說,首先便要惹呂不韋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