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得知父親的死訊，也自盡了。一個鄰家的姐姐，帶着我們姐弟倆四處求生，吃盡了苦頭。”
李紅袖雙眸泛淚道：“後來哥哥也死了，姐姐年紀太小，連自己都養不活，更沒有辦法養活我。無奈之下，隻好将我送來丐幫。就這樣，我結束了自己的流浪生涯，被自己的殺父仇人收養。”
“在丐幫，我每天面對着自己的殺父仇人，心裏的仇恨一天比一天深。”
見她的神色愈發悲苦，陳樂隻好接話道：“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你成了任慈的幹兒子，寄居籬下？”
“這麽多年，任慈對你如何？”
李紅袖道：“他對我愛護有加，視如己出。可是在我眼裏，他依舊是我的殺父仇人。”
“難道說過了這麽多年，依然不能化解你的仇恨？”
“我隻能說，他是我達成目标的犧牲品。”李紅袖咬牙道。
陳樂忽然道：“這目标是你何時定下的？”
“我父母死的那天。”李紅袖雖是愣了一下，但很快說道。
“一個三歲的小孩，能定下什麽目标，你不用騙我了，真正定下稱霸武林目标的，是另有其人吧。”
陳樂歎道：“盜天一神水，殺任慈，殺劄木合等人，應該都是他的計劃。”
“不用急着反駁我，我不是楚留香，對拯救中原武林的事不感興趣。我隻是擔心你被人利用。”
說到最後，陳樂輕輕握住李紅袖的手。
李紅袖想要掙脫，但掙脫不掉，隻好任由他握着。
“你爲他做的已經夠多了，左右你還沒有完全掌握丐幫，就随我一同離開吧。”陳樂說道。
離開？
李紅袖連忙搖頭，神色堅決道：“在完成目标之前，我不會走的。”
“這又是何必呢，你尚未完全掌控丐幫，就算掌握了，丐幫弟子也絕不可能對你唯命是從。憑你們的實力，想稱霸武林，無異于癡人說夢。”
陳樂勸她道：“即便是我不在查下去，可你覺得楚留香會不管嗎？他不會的，以的才智，應該很快就會将指使你的人找出來。”
“到那時，他們之前勢必會有一戰。你真的有信心，那人能打赢楚留香？”陳樂說道：“我擔心你們再堅持下去，那人會因此丢了性命。”
陳樂不是危言聳聽。
正面交鋒，無花确實不是楚留香的對手，還是借着酒壺裏的暗格，讓楚留香誤以爲他喝了天一神水慘死，才撿回一條命。
“我…”
李紅袖想說什麽，但想到之前在竹林深處，無花說話時的堅決，她搖頭道：“你不用管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跟你走的。”
話音一落，她想将手從陳樂的手裏抽出來，卻還是沒能如願。
陳樂笑了笑，正準備開口，一道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隻聽那人頗爲無奈道：“我本不願打擾你們，隻是你們的話，實在太重要了，我這才不得不現身。”
來的人，是楚留香。
楚留香離去不久，忽然想到秋靈素話中的古怪，于是又折了回來，想弄清楚秋靈素到底是何意，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見到陳樂和李紅袖“拉拉扯扯”。
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他一開始覺得好笑，還想着一會兒現身，好取笑他們一番。可沒等他露面，他就從陳樂和李紅袖的對話中，聽到了讓他極爲震驚的東西。
“李幫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楚留香看向站在陳樂身邊的李紅袖道。
因爲楚留香突然出現，李紅袖已把自己的手，從陳樂手裏抽了出來。
不知他聽到了多少，但像是向陳樂表明她絕不會離開的決心，李紅袖毫無隐瞞，把事情從頭到尾，和楚留香說了一遍。
隻是隐去了她和陳樂之間的事。
這期間，陳樂一句話未說，隻是堅定的站在李紅袖身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這樣。”楚留香不敢置信道。
看的出來，他是真的把李紅袖當成了知己，實在不相信，她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良久，楚留香才開口道：“李幫主，隻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我便當做沒聽過你這番話。”他這麽說，就是願意替李紅袖隐瞞事情的真相了。
那麽他的兩個條件，必定十分苛刻。
“你說。”李紅袖淡淡道。
“第一，就是你辭去丐幫幫主之位，找個清淨之地，靜思己過。”楚留香說道。
李紅袖擡頭看着他，沒有對他的第一個條件表态，問道：“第二呢？”
楚留香目光一凝道：“第二個條件更爲簡單，隻要你告訴我，幕後指使你的人是誰。他的計劃還沒有達成，一定還會有更多人爲此而死，我必須要把他找出來。”
“楚兄，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如果想動手，那就動手吧。”李紅袖神色複雜道。
楚留香歎了口氣，似乎早已猜到是這樣的結果，多年的老友，他顯然十分了解李紅袖的脾性。他開口道：“李幫主，你是女人？”
“啊？”李紅袖沒想到他會忽然說起這個，意識到他可能是看到了自己先前趴在陳樂懷裏，她的俏臉頓時升起一片紅暈，卻沒有說話。
沉默就是默認。
楚留香感慨道：“以前我就覺得你的名字像女人，隻當是替你取名字的人，有意爲之。卻不想你竟然真的是女子。”
“雖然我們已切磋過多次，但這一次，我真的很不願意和你交手。”楚留香心底的爲難，都寫在了臉上。
李紅袖明白他的意思，他們之前的切磋，都是點到爲止，但這次，卻絕不是這樣。
她沒有說話，陳樂忽然說道：“楚兄，不如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會楚兄一個交代。”
深深看了陳樂一陣，見他的神色并非敷衍，本就不想和李紅袖動手的楚留香說道：“好，我相信你。”
但陳樂卻沒有因爲他的一句相信，就如釋重負，陳樂說道：“這兩天，我希望楚兄不要跟在我們身邊，楚兄如果覺得爲難，我們借一步說話。”
原本聽陳樂說不要跟着他們的時候，楚留香就覺得古怪，因爲他既然說了相信陳樂，就絕不會跟着他們。
他原本想說，在聚風樓等他們，兩日後見。但聽了陳樂後面的話，他點頭道：“好，希望陳兄能說服我。”
說完，楚留香就率先轉身，往竹林裏走去。
陳樂拍拍了李紅袖的白皙玉手，說道：“去屋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放心，我有辦法應付楚留香，你不想說，沒人可以逼你。”
李紅袖咬着紅唇，沒有說話。
“就算想要離開，也要等我回來，不然被楚留香誤以爲我是在調虎離山，以他的輕功，想要追上你不難。到時候事情敗露，丐幫視你爲敵，你即便不替自己着想，不替我着想，也該想想你們的計劃，恐怕再無實現的可能了。”
“我知道了，你，你小心一點。”李紅袖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她已經開始關心自己了，還是在知道是裝醉之後，這無疑是個好現象。陳樂點點頭，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說好了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滿臉羞意返回茅屋的李紅袖，這會兒絕對想不到，陳樂會和楚留香說什麽。
……
竹林一角。
楚留香見陳樂走過來，微微一笑，隻是笑容裏多少有些複雜，他說道：“我和李紅袖相處多年，從未發現他是女子，陳兄的眼光，還真是讓人佩服。”
先談女人？
如果是和自己沒關系的女子，陳樂陪他聊幾句也無妨，但自己的女人，還是算了。陳樂說道：“香帥是當局者迷而已。”
“好一個當局者迷。”楚留香說道：“回頭去看，李紅袖無論長相名字，諸多習慣，實在和男人有太大的差别。”
陳樂輕輕點頭，沒有接話。
楚留香轉了話題，問道：“陳兄将我叫到此處，一定是有話對我說？”
“不錯，這些事，以紅袖的性格，她是絕對不可能告訴你我的。”陳樂說道：“隻是若是讓背後之人陰謀得逞，無疑會犧牲很多無辜的人。”
“劄木合他們已然死于非命，這惡人，還是讓我來做好了。”
聞言，楚留香詫異道：“你知道幕後之人是誰？”
“紅袖之前說的故事，與我查到的，幾乎沒有偏差，隻有一點，她騙了我們。”陳樂說道。
“是什麽？”楚留香連忙問道。
他敏銳的覺察到，這一點一定相當重要。
陳樂沒有賣關子，道：“就是在她父母死後，他們的那段颠沛流離中，她的哥哥沒有死。”
“她的哥哥沒有死？”楚留香驚訝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她哥哥？”
陳樂不置可否道：“她的哥哥年級應該不會比她大多少，一個小孩子，很難想出如此狠辣周全的計劃。我更傾向于，是她口中的那位大姐姐，指使他們做出了這一切。”
“你都快把我說糊塗了。”楚留香歎道。
“紅袖之前說，她爹在和任慈比武之前，已經受了傷，就是因爲這樣，她爹才會死在任慈的刀下。”
陳樂問道：“在此之前，她爹已經挑戰了諸位掌門，從無敗績。香帥以爲，這位打敗她爹，讓她爹受傷，卻又不在乎名利的人是誰？”
“這樣的人雖然很少，但也不至于沒有。此人和這件事有關？”楚留香問道。
“自然有關，因爲在李紅袖兄妹眼裏，他和任慈，都是殺害他們父母的兇手。”陳樂沉聲道。
楚留香一想，确實是這個道理，他心思急轉道：“這樣的人，相信少林方丈肯定是其中一位，還有……”
楚留香還沒說完，就被陳樂打斷道：“我已查明了，當初在和任慈比武之前，紅袖的父親，就是先和少林方丈先比了一場，并且不敵落敗。”
“竟然真的是…”楚留香還沒說完，又急道：“你說他們竟這二人都視爲殺人兇手，可爲何他們隻對丐幫出手，卻沒有…”
說到這裏，楚留香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錯愕道：“難道說？”
“是的，所以就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們那位鄰家大姐姐的心計。将他們兄妹二人，一個送到丐幫，另一個送到少林，既可以學習絕世武功，又能夠報仇雪恨。”
陳樂歎道：“等報了仇，掌握着丐幫和少林，想要一統武林，也絕非難事。”
“你有證據？”楚留香急道。
陳樂點頭。
他沒有，但他知道。而且這是江湖，不是朝堂，所以證據不證據的，無所謂了。
“是誰？”
“香帥以爲，少林這一代弟子之中，與紅袖年級相仿，最出衆的弟子是誰？”陳樂不答反問道。
幾乎不用去想，一個名字已出現在了楚留香的腦海。而且此人也正是方丈的親傳弟子。楚留香搖頭道：“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楚雄若是不信，兩天的時間，足夠楚兄找到無花大師，去與他對峙了。”陳樂說道：“楚兄，這次你我依舊分頭行動。”
“你去找無花，我會想辦法将紅袖從丐幫帶走，結束這場武林浩劫。”
半晌，楚留香點頭道：“好，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事情交給楚留香去做，李紅袖隻會以爲是楚留香調查出來的，而和無花交手，逼“死”無花的人是楚留香一點關系沒有。
等得到無花死訊的似乎，陳樂隻消留在李紅袖身邊，好好照顧她即可。無花都死了，她哪裏還會留戀丐幫，到時陳樂說帶她去大漠散心，她的大姐姐石觀音就在大漠，她一定會願意去的。
這樣的話，陳樂也算是完成與楚留香的約定了，就很完美。
陳樂愈發覺得，和楚留香合作很愉快，事情就楚留香做，女人則陳樂自己收。反正楚留香也不喜歡女人，隻覺得她們麻煩，陳樂就勉爲其難幫他照顧。
兩人簡直是最佳拍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