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律,不知工部那邊如何,新造寶船的圖紙,錦衣衛的案牍庫,肯定會封存一份。</p>
難道是因爲這個?</p>
沈煉随即搖頭,這可是謀逆,也和他們想要對付閹黨全無關系,不可能是因爲這個。</p>
“沈某想不到。”沈煉說道。</p>
“不着急,不能威脅沈兄,他們還是要去燒案牍庫的,隻消抓住那人,他們總會露出馬腳的。”陳樂緩緩說道。</p>
沈煉點頭道:“不知可否将她交給我?”</p>
他說的人是丁白纓。</p>
“沈兄想從她口中,逼問出北齋的下落?”陳樂問道。</p>
沈煉沒有隐瞞,輕輕點頭。</p>
“我要她還有些用處,暫時不能交給沈兄。不過沈兄大可放心,我向沈兄保證,北齋絕不會再有開口指認沈兄的機會。”陳樂言之鑿鑿道。</p>
聞言,沈煉的臉色一變。</p>
注意到他的變化,陳樂驚訝道:“沈兄,那女子将你害到如此境地,你不會還惦記她吧?色字頭上一把刀,沈兄應當不是要美色不要命的人?”</p>
“你誤會了。”沈煉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說道:“那這裏…”</p>
“沈兄自行離開便是,這些髒活累活,交給我即可。今日若非沈兄,我也無法如此簡單便脫困,所以沈兄不欠我什麽,不必放在心上。”陳樂朝沈煉拱拱手道。</p>
那兩具屍體,就算陳樂什麽不做,散發出血腥味,也會引來野獸,很快将他們分食。而陳樂似乎對他也并無惡意,自己還目睹他殺人,沈煉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p>
他收起斷刀,離開了雲栖坡。</p>
偌大的竹林,眼下就隻剩陳樂和丁白纓兩個活人。</p>
陳樂走到被五花大綁的丁白纓面前坐了下來,說道:“以沈煉的性子,你們如此陷害他,他勢必會去探查案牍庫,會從你們想要燒毀的文獻裏,發現蛛絲馬迹。”</p>
“不光是沈煉,東廠如今也在查,沒了你,沒了沈煉…最重要還是沒了你,就代表你們這股勢力之中,會少一股專替他們擦屁股的,來自江湖的勢力。”</p>
“六部、三法司、二十四衙門,動用哪一部分的人,都有迹可循,不可能瞞得過東廠的眼皮子。”</p>
“但案牍庫又不得不燒,隻消多拖一日,你們想要燒毀的那份文獻,被東廠注意的到概率,就要再增加。”</p>
“你們等不下去,你們背後那位主子更不敢等。人一着急,就容易出昏招,你猜萬一……被你們那位主子推出來頂罪的,是六部中人,又或者錦衣衛?”</p>
陳樂徐徐說道:“我覺得還是錦衣衛的可能性大一些,畢竟隻是忠犬,死一條狗,保全了大局,不算可惜。”</p>
丁白纓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因爲就算她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錦衣衛案牍庫裏的寶船監造紀要,對他們很重要。</p>
尤其寶船一沉,魏忠賢就下令封館查驗内官監所有的造船文書,郭真雖已被他們殺了,但隻要寶船監造紀要還在,以東廠的手段,就得有很多人跟着掉腦袋。</p>
“你到底是什麽人?”丁白纓咬牙問道。</p>
若說在電影裏,她最後悔的事,大抵是喜歡上陸文昭,因而做了一輩子的雛…劃掉,是跟着陸文昭投靠了信王,眼見即将看到希望,卻成了棄子,被誅殺在斷橋之前。</p>
這些遠還沒發生,是以如果問丁白纓做的最後悔的事是什麽,必然是那個雨夜,她看到陳樂放火燒客棧,以爲這是個機會,把陳樂抓了回來。</p>
“我是什麽人不重要,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你從了我,往後有我護你周全。二是你甯死不屈,你還有你背後那些人,都跟着掉腦袋。你挑。”</p>
一句說完,陳樂歎道:“我原本最讨厭的便是被人威脅,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此亦不願威脅旁人。可終究是近墨者黑了。”</p>
丁白纓:“……”</p>
真就殺人還要誅心。</p>
“你殺了我吧,我做鬼也不會放你。”</p>
“當真不肯苟活,也不顧你們所謂的大事了?”陳樂皺了皺眉道。</p>
若是眼神能殺人,陳樂此刻已經被丁白纓的眼神大卸八塊了,但她卻并未改口。看着她這幅模樣,陳樂歎道:“好吧,隻當你選了一,我饒過你的性命。”</p>
“……”</p>
重症還得用猛藥,陳樂之前說的模棱兩可,她恐怕還對信王亦或陸文昭抱有什麽信心,指望他們能力挽狂瀾。</p>
之前射殺丁泰他們的大黑星,再次出現在陳樂手上,他擦了擦這槍管道:“這是我花一百兩金子,從番邦商人手裏買來的,能百丈之外取人性命,彈無虛發。”</p>
“青龍…哦,你可能不認識,就是客棧裏的錦衣衛,他拼死救下我,自己卻有遺願未了。他懷疑皇上新造寶船沉船一事,和錦衣衛千戶陸文昭有關。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我也不知道他懷疑的準不準,但錦衣衛不是我能調查的,我隻能甯可殺錯,絕不放過,先殺了陸文昭,以慰青龍在天之靈。”</p>
說着,陳樂猛的扣動扳機,不遠處一根竹子,應聲而斷,丁白纓被吓的一激靈。</p>
陳樂歎道:“若是沈煉那邊再查出什麽,我恐怕還得跟着再殺幾人。”</p>
他的話音一落,丁白纓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要殺光清風茶樓裏的人?”</p>
關于清風茶樓,陳樂今晚簡直隻字未提,但陳樂清楚,她隻是不好提及陸文昭,是以配合道:“這是自然,你們回不去,他們首要懷疑的對象是沈煉,次之便是我。沈煉有官身在身,他們恐怕會優先對付我,我隻能先下手爲強。”</p>
“你放過他們,我答應你的要求。”丁白纓一字一句道。</p>
陳樂看了看她道:“爲了讓我能信得過,你先用家裏祖輩起個誓,我希望誓言能見你絕不會食言的心意。”</p>
“……”</p>
丁白纓發了個毒誓,字字咬牙切齒。</p>
發完誓,她惡狠狠的看向陳樂,卻見陳樂絲毫不爲所動道:“改朝換代之事,不是你一個女子能摻和的,以後你就會明白,我苦心孤詣,受你詛咒怨恨,不過是想救你一命而已。”</p>
“你我初始的結合雖不美好,但我卻希望能與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爲此,天地爲證,日月爲媒,你我在此拜堂成親吧。”</p>
話音一落,他便如同變戲法一般,從懷裏掏出兩個紅燭,擺在南方,随即點燃。</p>
丁白纓冷冷的看着這一幕,若非是他這神出鬼沒的手法,竟能憑空掏出一把劍來,讓她毫無防備,他們師徒三人,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p>
“你打算讓我綁着繩子同你拜堂?”丁白纓諷刺道。</p>
陳樂說道:“你若心中無繩,身上自然無繩,還是快些拜堂吧,切莫錯過了吉時。”</p>
三更半夜,還有吉時?</p>
但這不是重點,是自己難道真要和他拜堂?</p>
許是覺察到她的猶豫,隻聽陳樂說道:“險些忘了,成親乃是喜事,我不該帶着兵器拜堂。這把能射百丈的大黑星放在這兒,格洛克放它旁邊……”</p>
靓仔樂掏了六把手槍,一把加特林,一杆狙擊步槍,還有幾顆手雷。</p>
他這麽虔誠,因此他和丁白纓拜堂的過程十分順利。</p>
“喝了這杯合卺酒,你我就是夫妻了。”陳樂端起一杯酒水,遞到丁白纓面前道。她的手還被綁着,隻能陳樂喂她喝。</p>
一口飲盡略帶辛辣的酒水,陳樂說道:“禮成,娘子,我們準備洞房吧。”</p>
說完這句,陳樂現在的心情……</p>
“恭喜宿主體驗新情緒,獎勵已發放,獎勵内容爲:五年無名内功灌頂(可修煉)。目前任務進度:23。”</p>
“特别說明,練此内功,需與海嘯、洪水、狂風等自然現象對抗,提升自己的内力,是以該内功極爲剛猛霸道。”</p>
靓仔樂正想說,他應該從沒這麽賤過,就收到了系統提示,得到了系統對他的肯定,表明他賤出了新的高度,但好像開心不起來?</p>
這麽剛猛的内功,而陳樂最擅長的拳法,乃是太極……好在從柳白猿那兒學來的箭法、刀法,從匡一民那兒學到的槍法還算适用。</p>
如今有内力做支撐,就算不用槍,面對沈煉丁白纓等人,目睹他們之前那場戰鬥的陳樂,也信心倍增。</p>
靓仔樂的洞房,不是一句空話,在丁白纓的錯愕中,他搭了一個帳篷,還在裏面放了一床被褥。</p>
“不用驚訝,換成你比較能接受的說法,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幻術師。”陳樂想了想說道。</p>
丁白纓冷聲道:“幻術都是假的。”</p>
“那是不會幻術的人說的,哦,也可能是幻術師拿來騙人的。”陳樂随口說道。</p>
幻術是真的?</p>
已經被抱進帳篷的丁白纓,确實無法說眼前的一切是假的,但這麽多年根深蒂固的觀念,卻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p>
“你入過洞房嗎…别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說,我之前也沒成過親,更沒入過洞房,是以不知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陳樂問道。</p>
丁白纓臉色微變,很快冷聲說道:“洞房已經入了,你若不困就說說話,困了就睡覺。”</p>
“這樣?”陳樂說道:“我還不困,我們聊聊天吧。”</p>
不用想也知道,丁白纓是不會主動找話題的,還得陳樂來找。靓仔樂想了一下說道:“風花雪月你肯定不願意聊,那就聊些不合時宜的吧。你們是結黨謀逆吧?”</p>
“沒有。”丁白纓回道。</p>
“回的這麽快,一定是假話。這麽說你們就是在結黨謀逆,若是謀逆,就算讓你們鏟除了閹黨又如何,隻消皇上還在,沒了魏忠賢,他可以扶植起丁忠賢、陸忠賢…不對,你們的目标難道是皇上?”陳樂“震驚”道。</p>
丁白纓内心比他還要震驚,但她素來面容冷酷,有若冰山,此刻倒是極好的掩飾了驚訝。隻是她驟然收縮的瞳孔,卻還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情緒。</p>
她沒有說話。</p>
陳樂道:“不說話就是默認了。”</p>
丁白纓:“???”</p>
“難怪皇上新造的寶船會沉,是有人想取而代之。東廠拼命追查,你們卻想燒案牍庫毀滅證據,證明此事與魏忠賢無關。那當今天下,能有機會坐上皇位的,怕也隻有皇上那位親弟弟了。”</p>
陳樂歎道:“北齋是那位的紅顔知己?這就說得通了,難怪你們連一個弱女子都不放過了,隻怪她知道的太多,而謀逆之事,勢必牽扯無數人的身家性命,隻能犧牲她了。爲了帝王霸業,随手抛卻親近之人,這位的帝王之術,還真是叫人佩服啊。”</p>
他說的很多話丁白纓都沒有聽進去,因爲她簡直要瘋了,就憑一句飛快的回答,以及一個沉默,就推測出他們所做之事,還猜到了他們背後的主子,乃是明公?</p>
“看你這副表情,也知我此番推測,是八九不離十了。問你一個問題,你當真覺得,由他做皇帝,大明隻會更好不會更壞?”陳樂神色平淡,就像他們在聊的,都是家長裏短,而非每個字都夠殺頭的造反之辭。</p>
“……”</p>
丁白纓強行轉移話題道:“你我既已成親,你又希望…能長久,我可以不再理會這些事,但你如果不放棄替青龍報仇,還是會卷入其中,何談以後?”</p>
“好,那我往後每年中元節多給青龍燒些紙錢,就饒那陸文昭一命。”陳樂說道。</p>
“那你我明日便離開這裏?”</p>
她這是想替陸文昭、信王,帶走自己這個隐患啊。</p>
陳樂點了點頭,卻又開口道:“在離開之前,我們得回趟清風茶樓。”</p>
“爲何?”</p>
“救那姑娘一命,她隻怕還被蒙在鼓裏,卻要爲這所謂的大業而死,何其可憐?”陳樂感歎道。</p>
丁白纓還在權衡利弊,卻聽陳樂說道:“不早了,睡吧。”</p>
“你,你爲何靠過來?”</p>
“不是你說聊完便睡覺嗎,不靠過來如何睡。你放心吧,洞房的事我雖不清楚,但睡覺的事,我雖沒吃過豬肉,卻看過豬跑,熟悉的很。你不會的話,我來教你。”陳樂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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