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樂被這麽多人圍着依然面不改色,吳政猜測怕是遇到了硬茬子,隻要不是想在自己的碗裏搶食,這種角色,他都不會輕易招惹。</p>
相反,阜成門内外的幾條街之所以姓吳,也不是天下掉下來的。</p>
陳樂說道:“這事旁人回答不了,隻能問你。這些都是你的人吧,讓他們散了吧,我不是來尋仇的。真要是,他們護不住你。”</p>
說完,陳樂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槍。</p>
空間裏的港币沒法用,槍還是可以的。陳樂手裏的勃朗甯,出現在這裏不算突兀。</p>
看着黑洞洞的槍口,吳政:“……”</p>
揮手趕走身邊的人之後,吳政苦着臉道:“明人不說暗話,他們全跟着我吃飯。今天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爺,您是黑還是白?”</p>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說的白是什麽白…陳樂收了槍,說道:“白。”</p>
“原來您是位警爺,您是内一區警署的?”吳政試探道。</p>
陳樂不答反問道:“哪個警署在你這兒有講究?”</p>
吳政連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就是…上頭不是說阜成門這兒屬于三不管地帶嗎,您今兒是?”</p>
“聽你的口氣,你上面有人?”陳樂問道。</p>
昨晚在八大胡同有來着,現在您不都看到了,我上面哪有人。吳政苦笑道:“我就是從丙叔那兒聽了一嘴,然後順嘴一說,您别當真。”</p>
“丙叔是誰?”陳樂随口問道。</p>
聽他這麽問,吳政神色微變,警惕道:“你不是警察。”</p>
陳樂皺了皺眉,看來這位丙叔還是個大人物?</p>
“我隻說了自己是白,可沒說自己是警察,話都是你說的。”陳樂坦誠道。</p>
“你耍我?!”</p>
嘭。</p>
回答他的是一聲槍響。</p>
子彈擦着他的耳朵過去,把吳政吓得魂飛魄散。陳樂提醒他道:“做人要學會看清楚形勢,我可以嚣張,你不行。”</p>
吳政整個人都懵了,他一不知道那把槍是怎麽出現的,二他更不敢置信的是,面前的人,就這麽在街面上開槍了?</p>
若是換在城内,陳樂或許還會有點顧忌,但都被他引誘到城外了,周遭不見幾個人,還有什麽可擔心的。</p>
“現在能說正事了?”陳樂問道。</p>
“您說。”吳政急忙道。</p>
陳樂指了指他的手道:“你的手藝外傳嗎?”</p>
民國不缺奇人,神探、使雙槍的老太婆、褲裆藏雷的、手撕鬼子的…嗯,陳樂覺得他手上的活足夠細,不知是如何練出來的,沒準可以觸類旁通。就算不能,多學一門手藝,也沒什麽損失。</p>
手藝?</p>
吳政的眼角顫了顫。</p>
“這位爺,不如我請您去鴻慶樓吃了一頓,全當是賠罪。”吳政低頭說道。</p>
鴻慶樓是老北京的八大樓之一,還有八大居,八大春,八大坊,八大祥。老北京人就喜歡個八字。</p>
“就說是怎麽練的,不要落下一個字。把心放肚子裏,我還能跟你搶飯吃?”陳樂淡淡道。</p>
“您不會外傳?”</p>
“絕不會。”</p>
吳政說了,都是些練眼力和手法的法子,沒法速成,隻能苦練。不過陳樂練箭術時狠狠練過眼力,刀法也練過,隻是太粗,不夠細。</p>
按照他說的辦法,隻消花些功夫,應當很快可以練成。</p>
“跟了你一路,以你的身手,何必生冷不忌,連普通人都不放過?”陳樂說道。</p>
“不瞞您說,眼下世道不天平,我這收成不好,快揭不開鍋了……明白明白,您講究。”見陳樂神色不對,他連忙改口道:“您放心,我以後一定隻偷那些爲富不仁的。”</p>
“怎麽不偷洋人,你看不起他們?”陳樂問道。</p>
“……”</p>
看他的樣子,陳樂歎了口氣,豎起一根手指道:“還有最後一件事,問完我就走。丙叔是誰?”</p>
“我勸您一句,隻當沒聽到我之前的話,他們不好惹,我也不想惹火燒身。”吳政向陳樂拱了拱手,臉色難看道。</p>
“讓你說就說,哪這麽多廢話。”陳樂冷哼道。</p>
吳政擦了把頭上的冷汗,說道:“您跟我來。”</p>
跟在他身後,往城裏走了一截,吳政壓低聲音道:“瞧見那邊要飯的了嗎,他們都是丙叔的人。”</p>
怎麽個意思,丐幫?</p>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隔着老遠陳樂一共看到了兩個人。</p>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膚色黝黑,這個天也衣不蔽體。上半身看着還算正常,就是骨瘦嶙峋。下半身兩條腿卻全部萎縮,以一個古怪的姿勢立在路邊。</p>
另一個是小姑娘,紮了個馬尾辮,臉上很髒,仔細看她的眼睛,卻發現是瞎的。</p>
“這位丙叔倒是好本事,找了這麽多身體有缺陷的人替他掙錢。”在陳樂想來,這些可憐人,大抵是被丙叔控制了。這種事在和平年代都不新鮮,何況現在。</p>
聽他聲音如常,一點沒有壓低的意思,吳政急忙朝周圍都看了看,确定沒人注意這邊才松了口氣。</p>
“怎麽,他們身邊有人跟着?”看他神情緊張的樣子,陳樂皺眉道。</p>
“他們一般一個人帶兩個乞丐,固定在一條街乞讨,兩到三天換一批。主要是怕附近的人總看到相同的乞兒,沒了同情心,讨不到錢。”</p>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不管是多下九流的勾當,一旦成了規模,裏頭肯定有上的了台面的規矩。</p>
陳樂說道:“你怎麽這麽清楚?”</p>
“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這些都是我踩點的時候琢磨出來的。”吳政連忙撇清道。</p>
“你還隐瞞了什麽?”陳樂突然道。</p>
“啊?”吳政吓了一跳,急忙掩飾道:“沒了,真沒了,我知道的都告訴您了。”</p>
他這副模樣,哪像都說了的,陳樂淡淡道:“都說到這兒了,我若真去找了丙叔,你脫得了幹系?”</p>
聞言,吳政把心一橫,說道:“我隻說一句,這些人的殘疾,不是天生的。他們跟我們這種小偷小摸的不一樣,是真敢玩命的主。您是體面人,犯不上跟他們作對。”</p>
不是天生的?</p>
陳樂下意識扭頭,看向那個頂多隻有六七歲的小姑娘,看到她那雙灰色的眸子,陳樂出離憤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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