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會從後門走？”陳樂好奇道。</p>
整了整帽檐的匡一民道：“碰碰運氣，一盞茶之後，你再不出來，我就走。”</p>
“有事？”</p>
“我要走了。”匡一民說道。</p>
楊乃興死了，他選擇離開不奇怪，陳樂歎道：“我很快也會離開這裏。”</p>
“楊乃興的死，讓我明白我自己是個無财無福的人，我有的隻是武功。六十歲了，很久沒幹過正事了。滿世界的人，都在追求投機取巧，比武是不多的，沒法取巧的事。我想，求一場比武。”匡一民看着陳樂，一字一句道。</p>
大概是怕陳樂拒絕，他又說道：“她名義上是我夫人，這個仇，我得報。”</p>
月牙紅的事，原以爲大家心照不宣，沒想到他說了出來，陳樂：“……”</p>
他自己也說了，月牙紅名義上是他夫人，但兩人沒有夫妻之實，他志不在此，隻拿月牙紅當個幫忙的。</p>
但他這麽說了，陳樂也說不出什麽。</p>
“那就今日吧，我正好有空。”陳樂回道。</p>
“好。”</p>
和電影裏一樣，這處廢棄的佛寺。</p>
“地方是我選的，比什麽由你決定。”站定之後，匡一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p>
看了眼數不出層數的佛塔，陳樂回道：“比槍。”</p>
“好。”</p>
槍出如龍。</p>
兩杆大強，兩敗俱傷。</p>
從頭到尾，陳樂沒有用槍術以外的任何東西，打的艱辛艱險，但酣暢淋漓。是經曆羅錦城的事之後，難得的發洩。</p>
“你赢了。”匡一民松開手裏的長槍，深色複雜道。</p>
陳樂沒有否認，如果不是手下留情，或許匡一民已經死了。“我要先去天津，再想辦法替傳我武藝的柳白猿報仇。你呢，繼續勞心勞力，再找一個楊乃興？”</p>
有時候之所以成爲敵人，是因爲立場不同，立場轉變，很多敵人，比普通人更容易變成朋友。</p>
“不找了，該過點自己的日子了。”失去槍杆的支撐，匡一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高手形象，毀于一旦。</p>
陳樂不再說話，這樣沒什麽不好。</p>
但陳樂很慶幸，他一直再能力範圍内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哪怕系統在身，也從沒被欲望淹沒。</p>
沒有被欲望控制，到頭來蓦然回首，發現自己辜負了時光，隻能以過來人多身份，勸年輕人珍惜當下。</p>
這種勸誡在陳樂看來是極不負責任的，和毒雞湯基無區别。</p>
“你可憐我？”</p>
陳樂尴尬道：“你想多了，這樣的世道，誰不可憐？你已經找到了歸宿，我卻還要繼續掙紮，到底誰更可憐？”</p>
大概習慣了服從命令，匡一民并不能言善道，所以他盡管不太認同陳樂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p>
“走了。”緩過一口氣後，從地上爬起來的匡一民，朝陳樂說道。</p>
陳樂默然無語，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想到電影裏，他輸給雙喜之後，還有月牙紅跟在他身後，陳樂在心底歎道：“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p>
一定。</p>
離開這片廢棄的佛寺之後，陳樂的心情漸漸變得沉重。</p>
鮮果坊。</p>
他回來的時候，李若蘭已經在了。</p>
想到她也去看了比鬥，在她身後站定，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背影，陳樂解釋道：“比鬥之後我就想走，但被劉家人叫去了。等我從後門出來，又遇到了一位故人，我和他比了場槍，才得以脫身。”</p>
聽到她的話，李若蘭轉過身，緊緊咬着雙唇。</p>
看到她的樣子，陳樂的嘴角顫了顫，說道：“這種事他相比會避諱，怕粘上腥味無法甩不掉，到底是名家嘛，所以…毒是你下的？”</p>
“是。”</p>
她似乎沒有張嘴，陳樂卻清楚的聽到了聲音。</p>
“是什麽樣的毒？”這樣的話作爲中毒之人，其實根本沒有問的必要，但陳樂還是問了。</p>
“毒性發作的時候，渾身酸軟，沒有力氣。”李若蘭咬牙道：“你一旦中了毒，就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p>
陳樂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下意識問道：“毒下在哪裏，我曾經和他說過，我的味覺很差，幾乎分辨不出駝奶的濃淡，所以是下在奶裏？”</p>
“我身上。”</p>
陳樂：“……”</p>
她給出的答案，哪怕是眼下心情極度複雜的陳樂，都無話可說。陳樂甚至一度被她的話帶偏了，因爲完全沒有味道卻又暗含毒性的藥物，恐怕隻有武俠小說裏才有。</p>
就算是數度管鮑之交的關系，她對陳樂的某些習慣了若指掌，但她身上，又能有多少地方，可以掩蓋住毒藥的味道呢……</p>
陳樂：“……”</p>
他一度感受到，這個世界對交口稱贊的人，最大的惡意。</p>
“這麽說，我們之間，全都是他的安排？”盡管不想承認，哪怕之前對事情已經有所預料，陳樂還是忍不住有些傷感。</p>
作爲一個渣男，其實陳樂是有這樣的心理準備的，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但真的事到臨頭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p>
“你殺了我吧。”李若蘭擡頭看向他道。</p>
陳樂搖搖頭，歎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們之間的恩情…我算不清了。我來他都放過了，又怎麽會殺你。我走了，你…保重。”</p>
“我的命是他的…”</p>
聽到身後傳來的這句話，陳樂怔了怔，但沒有回頭，繼續朝前走出了房間。連命都是羅錦城的，那麽在自己和羅錦城之間，她從一開始，就别無選擇。</p>
說看開了完全不介意，那是假話。但陳樂更怪自己，低估了一位名家的手段和決心。有些人，爲了名利，真的可以不擇手段，犧牲一切。</p>
兩日後，劉家。</p>
送去醫館救治的羅錦城被送了回來，不管有沒有陳樂的關系，哪怕隻是爲了給武行人一個好印象，劉仁安都必須給他一席之地。</p>
大夫把完脈之後開了方子，說傷的不輕，一定要注意按時服藥和靜心休養，尤其羅錦城年紀大了，恢複能力大不如前。</p>
“我真沒想到，你會托人找我。”和往常一樣，陳樂和羅錦城相鄰而坐，唯一不同的，是雖然還是晌午，卻沒有人再喝駝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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