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宏宇問:“什麽事?”
仇教導沉聲說:“我悄悄讓技術隊的其他兄弟查過步忠勇的定位,發現他的手機早就關機了。”
兩人一時不太能理解,石羨玉追問:“什麽意思?”
仇教導開口補充:“小豪在你們的小群裏說,他追蹤到步忠勇在黃梁柯遇害前,曾經三次前往星鬥村,之後就把手機關機了,對嗎?”
齊宏宇一愣,點頭,并問:“怎麽了?”
而石羨玉則緩緩睜開眼,臉色不大好看。
仇教導看向大屏幕:“石隊已經猜到了,是麽?”
石羨玉輕輕點頭:“仇教導剛剛的意思是說……步忠勇并非是到了星鬥村才關機的,而是全程關機,是吧?”
齊宏宇眼睛瞪大:“這……我就說,步忠勇這樣經驗豐富的老人,既然斷言讓我們随便查,就不該留下這麽大的破綻讓我們輕易發現端倪才對……”
“小齊,你這是跟我揣着明白裝糊塗啊。”仇教導輕輕搖頭,說道:“這不是什麽重點了。
關鍵在于,既然手機關機了,小豪又是怎麽追到星鬥村的?他又爲什麽要撒謊,說他到了星鬥村後才關機的?他真的追蹤了步忠勇的手機定位麽?”
齊宏宇輕歎口氣。
仇教導接着說:“很久之前,還是你讓我注意下小豪的,怎麽,到頭來,反而你自己接受不了了麽?”
齊宏宇搖頭:“不,隻不過,就連仇教你之前都看不明白,我也就漸漸覺得,或許隻是我和羨玉想多了。而且一直以來,我們也始終沒放棄試探和觀察小豪,但一直都沒發現問題……”
仇教導問道:“所以,在你決定相信他之後,忽然又出了這種事,有了落差,心裏更難受了麽?”
“倒也沒有真正決定。”齊宏宇說:“人大多都是多疑的,一旦對某個人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除非正面解除了疑點,否則就很難再完全信任他了。”
仇教導看向石羨玉,問:“石隊,小豪他……你認爲,該查嗎?”
“該。”石羨玉不假思索道:“在和克洛斯集團正面角力的現在,任何内部不安穩因素都可能帶來極其嚴重的後果。
而且我們對他的懷疑也持續了夠長時間了,直接以此爲由頭,質詢他到底怎麽确定步忠勇下落爲切入點,對他展開全面調查吧。”
“質詢麽?”仇教導品了品,說:“還真是不留情面……行,明白了。”
齊宏宇微微皺眉:“也不用一上來就這麽直接吧?好歹是搭檔這麽長時間的兄弟……
而且,雖然不曉得他爲什麽撒謊,又是怎麽确定步忠勇下落的,可這也說明不了什麽對吧?
即使他真有問題,那他的動機呢?把步忠勇推出來轉移我們視線?還是讓我們查到黃梁柯所直接負責的産業,以此爲餌送給我們吃下,達成棄車保帥的目的?”
“說來說去,你還是接受不了。”仇教導側目看他:“小齊,你太重感情了。重感情是好事,但在辦案中,你這麽主觀……”
石羨玉笑着打斷:“也挺好的,正因師兄重感情,爲人主觀,有血有肉,才能成爲我們最放心的兄弟。”
齊宏宇翻個白眼:“你少拍馬屁。總之,仇教導,我建議以更溫和的方式去接觸小豪,至少在沒有确切證據前先别撕破臉。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有問題,我們這麽急慌慌的撕開真相,卻又因爲沒有證據不能拿他怎麽辦,豈不是給他銷毀線索的機會了?”
仇教導斟酌片刻,問:“那就交給你了?”
“記得先找石政委和紀檢室報上一聲。”石羨玉提醒道:
“技術大隊和我們二大隊級别上是平級的,小豪和我們沒有從屬關系,我們也沒有偵查權,政委才有管理資格,紀檢才有調查權限,别在程序上留下太大漏洞,給後邊添太多麻煩。”
仇教導點頭:“放心吧,我有分寸。”
他又看向齊宏宇說:“那麽小齊,你挑時間。”
猶疑小會兒,他不确定的問:“等小冉那取得初步成果吧?”
“等小冉問完那三個姑娘?行,那我先去把該跑的程序給跑了。”仇教導站起身:“你們繼續聊,我等會回來。唉,我也真不想看見這種局面,重要的嫌疑人還沒逮着,先把刀刃翻轉向内了,這叫什麽事啊……”
齊宏宇斜眼。
這話明顯是故意抱怨給他聽的,但說錯了方向,這可不是啥子刀刃向内,而是确實有這方面的苗頭,隻是他情感上不太願意接受罷了。
所以他沒搭理仇教,仇教也沒等他回複,徑直離開了小會議室。
齊宏宇又擡頭看大屏幕,問:“你還有啥子要說的麽?”
他不太習慣和别人開視頻,覺得有些尴尬,尋思着如果沒什麽要讨論的話他也先撤了。
石羨玉微愣,搖頭說:“沒得。不過剛收到消息,晚上特警們會來接欣欣去警校,到時候我來跟你們……”
“别,”齊宏宇打斷他說:“你也太不近人情了,起碼先把人小凃送過去了你再來啊。”
石羨玉撓撓頭,回了聲哦,接着又說:“也不用太過擔心啦,晚上沒什麽特别的事情,我還是會去警校照顧她的,不會分離太久。”
“嗯,那就好。”齊宏宇說:“總之你自己處理好家裏的事情先,其它的不用太過擔心,一切有我們。”
“好,那回見。”
“回見。”齊宏宇擺擺手,結束視頻,再關掉手機投屏,關了多媒體,便也離開了小會議室。
杜岩居然一直在會議室門口等着,見他出來,立馬問:“你們終于讨論完了?”
“呃……讨論完了。”齊宏宇答道,又問:“你都沒事情的麽?居然一直在這兒等着。”
杜岩搖頭:“我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你和仇教導的安全。”
齊宏宇嘀咕句還挺上心的,便招招手說:“那跟我來吧,我們去看看小冉那邊問的怎麽樣了。”
“好。”杜岩嘴角輕揚。
……
問詢室。
齊宏宇二人剛到,就看見問詢室大門打開,蘇冉正好從中走出。
瞧見他倆,蘇冉微微一愣。
齊宏宇也愣了瞬間,問:“你這邊就問完了?”
“嗯,問完了,”蘇冉點頭說道:“她們路上應該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建設,整體還算比較順利。”
齊宏宇便問:“什麽情況?”
蘇冉眼睛微微斜向内看了眼,搖頭輕聲說:“這兒不太方便講,我先找人幫忙送她們去休息吧。對了,我打算也安排她們去支隊對面的賓館住下,和秦詩卉挨着,你看怎麽樣?”
“也好,他們幾個女人彼此也能有個照顧。”齊宏宇說道,便側開身子,讓蘇冉出來。
她很快安排好後續的事兒,便和齊宏宇去到仇教導的辦公室,打算順便給仇教也彙報彙報結果。
但仇教導居然不在。
齊宏宇知道他是跑程序去了,往裏頭張望兩眼,斟酌幾秒,便說:“我們直接進去等着吧,仇教應該很快回來。”
“這……”蘇冉有些猶疑:“不太好吧?不打聲招呼就進領導的辦公室裏頭……”
“不礙事,我給他打個電話。”齊宏宇說道,便摸出警務通。
很快結束通話,他說聲搞定,便當先進入仇教導辦公室,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又示意杜岩随意,便問:“不用等仇教,他還要一會兒,你先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兒?這三個小姑娘遭遇什麽事了?”
“這怎麽說呢……”蘇冉揉揉眉心,斟酌了片刻字句,随後竟反過來問齊宏宇:“師兄,你聽說過‘紅樓案’麽?”
齊宏宇雙眼大睜:“你是說……”
“和這十幾年來大大小小幾樁紅樓案有些接近,但并不完全相同。”蘇冉搖頭說:“如果說之前的那些案子,傾向于以培養信爐的方式對各行各業有影響力的人施行信會路,那麽,囚禁這三個姑娘的紅樓的路子,則更像封建晚期養瘦馬的套路。”
齊宏宇眼睛瞪得更大。
而杜岩有些懵:“瘦馬是什麽?”
蘇冉詫異道:“你不知道?”
杜岩搖頭,蘇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側目看向齊宏宇。
“印象中看到過幾眼,瘦馬,以揚州瘦馬最爲出名。”齊宏宇說:“最簡單的解釋,就是專門挑選出一些女孩,加以全方面培訓以提升素質,再重金賣給富商或達官貴族。”
言簡意赅的解釋,杜岩立刻懂了:“就是說,這幫女孩……是用來培養成職業‘情人’的,是吧?”
“也可能是老婆。”蘇冉暗暗捏着小拳頭說道:“确實,相比于單純的花瓶,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溫柔賢惠的,各方面素質都過硬的美女,更容易徹底俘獲男人。”
齊宏宇跟着說:“這不僅僅是暴利行業,更重要的是以此形成的龐大到恐怖的人脈資源,想想吧,許許多多在各行各業有着影響力的大佬,他們的老婆居然是晟輝培養出來的人,憑此,晟輝能借到多麽龐大的力量?”
杜岩表情嚴肅,輕輕點頭。
但很快,他又皺起眉,搖頭道:“不對啊,如果是這樣,這些女娃兒應該得從小培養才行吧?在教習技藝提高素質的同時,還要做好洗腦教育,灌輸思想,才能保證可控能用,那三個小姑娘最小的都已經高中畢業了,怎麽……”
這也是齊宏宇想問的問題,他跟着轉頭看向蘇冉。
蘇冉早有準備,解釋說:“所以這個紅樓也是分級的。
最高級的自然就是杜隊剛說的那種,從小就加以培養,目标是将他們培養成有爲大佬心目中理想的配偶——不過有一點你們思維局限了,被培養的對象不一定是女孩,也有男孩。”
齊宏宇認真聽着,将蘇冉說的每一句話都用心記下。
蘇冉接着說:“最高等的是配偶,次一等的是情夫情婦,再次一等的是高級玩具,最次等的則是傭人、高級保姆等等。
其中,除了頭兩等人需要從小培養外,其餘等次,年齡稍大些也無妨,對她們不需要進行特别的洗腦,甚至天賦好顔值高的,第二等的情夫情婦也可以放寬年齡限制,因爲隻要不是作爲配偶,他們都難以脫離晟輝的控制。
至于控制的方法,那就多種多樣了,我想不需要我多加贅述,你們都能想到。不過……也算是個好消息吧,這幾個姑娘在裏邊還算聽話,加上培訓周期比較長,遠沒到用她們的時候,所以她們尚未服藥,尿檢血檢都是陰性。”
聽到這兒,齊宏宇輕舒了口氣:“那就好,這樣一來,對她們的人生影響不會太大,我想……”
“真的不會太大嗎?”杜岩忽然插話,問道:“剛剛小冉說了吧,以做配偶爲目标的第一等次的培養對象,對年齡有相當嚴苛的限制,她們明顯不符合要求,最多也隻能培養成情人,甚至是專用作信會路的玩具……”
齊宏宇怔住了,扭頭看向蘇冉,卻隻見蘇冉閉目歎息。
杜岩繼續說:“按照這個方向走的話,對她們的那種功夫,也會有要求的吧?那你想想,她們得遭受何等殘酷的淩辱與虐待。”
蘇冉輕輕點頭:“她們受到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創傷極其嚴重,我建議,如果有條件的話,盡快展開系統的危機幹預。”
齊宏宇沉默起來,良久後才搖頭說:“很遺憾,恐怕不存在這樣的條件,我們能做的隻有盡量幫她們申請相關援助和各種基金會的支持。”
“你也會說這種套話啊。”杜岩斜了他一眼,撇撇嘴。
噴了他一句後,杜岩也不管他的反應,又側目看向蘇冉,接着問:“我還有一個問題。
這幾個小姑娘被困的時間不長,顯然也不可能取得黃梁柯他們的信任,又是怎麽知道這麽多事情,對這個非法團夥的架構認識的這麽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