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教導親自帶着幾名刑警來到秦詩卉家,将秦明生、秦詩卉兄妹倆連帶着月嫂都帶走了。
秦明生自然是帶回去強制留置,今晚由趙博等經驗豐富的訊問員做突擊審訊,做好第一份訊問筆錄;至于秦詩卉和月嫂,做過例行詢問,排除作案嫌疑之後,就由得他們了。
秦詩卉考慮辭退月嫂,自己請一個,再在支隊附近租個賓館,對此齊宏宇表示不贊成不反對,一切随她,隻讓她凡事多加小心,輕易不要開門,有事直接電話聯系他。
畢竟萬一出了差池他也承擔不起責任。
如此,偌大的别墅反而隻剩齊宏宇三個外人了,秦詩卉配合的留了一套鑰匙給齊宏宇,方便刑警進出調查。
一幹人離開之後,三人也并未開口,齊宏宇和石羨玉在整理思緒,而仇教導是純粹不敢打擾二人,他曉得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便不會拖後腿,更不會爲了滿足自己的一點好奇心就貿然打斷他們的思路。
過了幾分鍾,齊宏宇和石羨玉開始輕聲商議着什麽,仇教導也沒湊太近去聽。
直到快九點鍾,齊宏宇才側目看向仇教導,問道:“仇教,怎麽是你們過來啊?我還以爲是蔡姐帶人來呢。”
“你這轉折的有點生硬……都讨論完了?”
仇教導忍不住吐槽了兩句,見齊宏宇點點頭,才說道:“因爲步忠勇的緣故,她心裏多少有些不踏實,認爲把人留在我們江陽會更安全些。”
齊宏宇再次點頭:“我也覺得——雖然咱江陽也出了克洛斯這幺蛾子,但起碼還有我們顧到,更放心些,畢竟起碼我們大隊我們自己知根知底,對支隊總體也還放心,但蔡姐這邊……她也就管得到自己那個組罷了。”
仇教導連連颔首,然後忽然反應過來:“等下……不是你小子讓我抓緊帶兄弟夥過來拿人,我老婆那邊也默許的這事嗎?啷個到你嘴裏成我老婆主動提出讓我來的?”
齊宏宇震驚道:“耶?仇教導變聰明了啊,以後怕是不好忽悠了。”
“滾!”仇教導連翻白眼,他不是特别介意自己兄弟夥這樣調侃他,但該擺的姿态還是得擺擺。
石羨玉也不讓齊宏宇太過分,幹咳着拉了他兩下,轉移話題道:“關于步忠勇……查的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仇教導搖頭說:“來的時候我和我老婆打了個電話,結果……就很奇怪,從履曆上看他完全沒什麽問題,而且他很快主動找到我老婆,問我老婆是不是懷疑他,随後主動配合我們的調查,也沒查出東西來。”
“主動配合調查?”齊宏宇納悶了:“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曉得。”仇教導再次搖頭:“總之,目前沒發現他經濟上存在什麽問題,也沒找到他和秦明生有任何一點聯系,但調查時間尚短,不排除線索隐藏的極深的可能。
而且我認爲這種可能性比較大,要不是對自己有着足夠的自信,我想他也不可能主動站出來配合調查,不遮遮掩掩就不錯了。”
思忖片刻後,齊宏宇問道:“這事兒,上報紀檢了嗎?”
“本來還沒的,”仇教導說:“但他主動提出了,我老婆那邊也就按規矩啓動了相應程序。”
石羨玉接話說:“應該的,我們本就無權查他……他的行爲古裏古怪,我現在也品不出他究竟有什麽目的,小心些好,千萬别留下瑕疵,反讓他抓住了我們的把柄。”
思索片刻,仇教導點頭表示明白,随後又頗爲遺憾的說:“但将他交給紀檢去調查……說實話,一沒證據二沒舉報的,其實程序上也不太站得住腳,同時我們也失去了主動權,還沒發過問調查進展。”
“隻是不能違規插手打聽,按程序走主動做好記錄就是了。”石羨玉說:“那麽關于步忠勇的事情我們先不管,交給上邊調查就是。嗯,黃梁柯跟汪興言的案子有什麽進展麽?”
“莫得。”仇教導搖頭說:“黃教授的人際關系确實比汪興言複雜得多,以至于我們到現在都還沒完全理順。
不過就目前進入眼簾的那些人,感覺上都沒什麽嫌疑,他們基本都不存在和黃教授的直接矛盾,不具備作案動機,其中部分人還在重要的時間節點上有着不在場證明,不具備作案條件。”
齊宏宇追問:“黃梁柯本身的性格方面呢?”
“大緻做了畫像。”仇教導說:“總的來說,就是個固執、倔強、暴脾氣的小老頭,和同事間的關系一般,和學生的關系更一般。
不過也僅限于此,大多數了解他脾氣的,都曉得他對事不對人,即使偶爾發生争執乃至于起了口角,也會很快平息,事後也不會往心裏去。”
石羨玉翻開筆記看了兩眼,輕輕嗯了聲——仇教導這邊給的性格畫像,與秦詩卉的認知基本大同小異,可以認爲确實就是黃梁柯的一貫表現。
至于秦明生嘴裏……雖然沒有直接、具體的評價,但石羨玉能總結出來,在秦明生心目中,黃梁柯是個陰險狡詐且喜怒無常的小人。
一個人不太可能擁有兩套性格,即使一套純屬僞裝,要常年如一日的堅持下去也是千難萬難。
所以石羨玉傾向于認爲,秦詩卉對黃梁柯的了解,至少性格方面的了解應當沒錯,他就是個固執、急躁、認死理、暴脾氣、剛愎自用乃至有些暴力傾向的混老頭。
至于秦明生心目中的印象,怕是受偏見影響頗深,僅做參考便是。當然,也不排除是黃梁柯在将秦明生拉下水後,對他更少了些顧忌,更肆無忌憚的宣洩自己脾氣和暴力性了,所以秦明生會覺得他喜怒無常。
此時,仇教導繼續說:“他這樣的性子确實很容易得罪人,但我覺得不至于往死裏得罪人,他同事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小。”
難得仇教導思考對了方向,齊宏宇立刻點頭認同,并補充說:“沒錯,所以我認爲,調查的重點應當落在晟輝公司頭上,黃梁柯的死,連帶着汪興言遇害,估計都和他們脫不了幹系……對了,蔡姐這邊對這家公司了解多少?”
“大緻查了下,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問題。”
“正常。”石羨玉接話說:“這麽粗淺的調查都能發現問題的話,這家公司絕對活不到現在,早就被搗毀了。嗯,這麽看來蔡姐對他們幾乎沒有了解,得從頭開始展開調查了。”
仇教導點頭。
齊宏宇又問:“失聯的陳覺呢?還是沒有任何發現麽?”
“沒得。”仇教導說道:“這個陳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們和長南這邊的兄弟夥達成了一緻,都認爲這個陳覺恐怕是非常重要的突破口,所以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可惜各方面查下來,一無所獲。”
略一頓,他又補充道:“他最後一條朋友圈是十四天前發的,最後一條說說則在半年前,最近一次坐地鐵是在失聯當天清晨,坐的還是最早一班車,最後一次坐公交則在失聯前一天下午……”
仇教導說了一大通的關于陳覺“最後”的行爲,截至目前調查到的距離現在最近的,就是他失聯當天上午七點許,出地鐵後給汪興言打的電話,通話時長爲一分三十三秒。
“一分三十三秒……”齊宏宇記下這個時間,然後擡頭看仇教導。
即使已經特别有默契了,但仇教導還是看不懂齊宏宇的眼神,滿臉懵逼的問:“怎麽?”
齊宏宇隻好問:“他平時給汪興言打電話打的頻繁嗎?”
“我也說不準是頻繁還是不頻繁。”仇教導翻翻筆記本,說:“反正一年内他一共給汪興言打了297個電話,平均每個月二十四五個的樣子。”
“算頻繁了。”石羨玉接話:“現在這年頭,秋秋微信聯系都太方便,電話用的已不多,一個月下來還能打二十四五個,很誇張了。”
仇教導點頭表示認同。
齊宏宇捏着下巴:“是這個理,同時也說明,陳覺不會是個性格内向甚至自閉的家夥,真要内向自閉,比如某鹹魚,那是能發信息絕不會打電話,還記得之前讓他給誰打個電話,他總跟我說已經發過信息了。”
石羨玉翻了個沒人看的到的白眼:“你想黑我就直接講,扯陳覺幹錘子?關于他的性格查的還不夠明白麽?要你說明。”
齊宏宇嘿嘿一笑:“确實夠明白,那家夥也是個社恐。”
“哎?”石羨玉愣了:“你認真的?”
笃定的嗯一聲,齊宏宇說:“是啊,不過和你不一樣,你是社交恐懼症,他是社交恐布份子。”
石羨玉又翻了個白眼。
“好了。”仇教導幹咳着說道:“石隊比以前已經好的多了,至少現在他已不再害怕打電話。”
“我感覺你是借着解圍來黑我。”石羨玉幽幽道。
幾人哈哈大笑,心頭的壓抑情緒緩解了些許。
調笑幾句後,齊宏宇擺擺手說:“好了好了,玩笑就開到這……仇教導,陳覺給汪興言的電話,一般通話時長都是多久?”
“等等,我看一下。”仇教導翻翻筆記,很快找到相應的内容,說:“這個沒什麽具體的規律,一般都不長,多在三分鍾以内,但極偶爾也會有超過五分鍾甚至超過十分鍾的通話,大概有七八條。”
石羨玉了然,随後又感慨說:“仇教導其實還是很靠譜的嘛,調查的時候記錄的相當細,否則這些信息我們要再重新統計一遍,也得耗費不少功夫。”
仇教導嘴角微揚,自豪的說:“那是,我……”
這時齊宏宇目光微斜:“是蔡姐統計了直接塞給仇教的吧。”
“……”仇教導臉瞬間就黑了。
石羨玉幹咳兩聲,岔開話題:“完全沒辦法确定這一通電話,到底說了些什麽内容……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偏日常的,恐怕和他的失聯沒什麽太大的聯系。”
“未必。”齊宏宇搖頭說:“他失聯之後,汪興言的反應太快也太大了,或許這一通電話裏當真隐藏了什麽信息也說不準。當真隻能查到通話記錄,查不到通話内容麽?”
石羨玉斜了他一眼,問:“你當警察的時間比我久的多,你覺得呢?”
齊宏宇長歎,他隻是不甘心罷了。
随後他又偏頭看向仇教導,問:“疼訓那邊嘞?他們還是不肯提供聊天記錄什麽的嗎?”
仇教導黑着臉說:“人家根本不甩我們,要了介紹信、取證通知書之類的文書的傳真件後就沒有下文了。”
“正常。”石羨玉颔首:“以往向他們要這些資料,周期也相當長……但這次我們趕時間,陳覺是死是活總得早些确定,這樣,我給蘇伯父打個電話,拜托他動動新安那邊的人脈,幫我們催一催。”
“好!”齊宏宇眼前一亮。
那個集團總部就在新安,山城這邊的民警管不了他們,新安那旮旯的……
嚴格來說也不好沒事找事,畢竟那麽大的集團,還把控着輿論,不是能随意拿捏的,隻不過一般而言,類似這樣的事,雙方都會互相給點兒面子,不至于設卡爲難。
這就夠了。
仇教導晚些些也想明白了這點,臉上露出笑容,并催促道:“那宜早不宜遲,石隊,你現在就給蘇政委打個電話吧,拜托他幫幫忙。”
“好。”石羨玉掏出手機,給蘇平打了電話,那頭很快接通,并在三言兩語後,便應承下了此事,挂斷電話。
收回手機,石羨玉看向齊宏宇說:“蘇伯父那邊,最近也有行動,或許需要我們配合。嗯,克洛斯在那邊也有産業。”
“不奇怪。”齊宏宇說:“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在最猖獗的那陣,克洛斯也偏愛對外地人出手,因爲風險最小。
而蘇伯父所在的省,有好幾座城市外來人口極多,尤其新安,更是基本由外地人組成,而且新安與花羊,在二三十年前更是出了名的治安差,克洛斯沒理由放過那兒,肯定會有産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