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覺得自己和老肖一塊解剖的意義不大,便搖頭說:“不了,可以預料,這具屍體本身蘊藏的信息依舊不多,解剖也難有重點突破……”
“懂了。”老肖說:“沒事,那這活還是交給我自己來吧。嗯,結果出來了我給蔡姐……算了,我直接給你打電話吧,你幫我轉述給他們。如果過程中有我認爲重要的發現的話,我也會随時給你電話。”
齊宏宇颔首說了句“要得”,又将口袋裏的指尖陀螺遞給老肖,讓他順手查查上邊的指紋。
目送老肖離開現場,他又側過腦袋看向眼前的塗山湖。
塗山湖并不大,整個公園僅占地一百餘畝,而湖隻占了其中約莫三分之二出頭,湖水也淺,某種程度上說僅僅隻是個大水塘罷了。
而且,塗山湖距離郵電大學與第二外國語學校非常近,加之毗鄰南山風景區,附近還是居民社區,所以平日裏這個公園中遊人相當多。
總的而言,這并非是一個理想的抛屍環境。
今天上午,發現汪興言屍體的公園,同樣不是個理想的抛屍環境。
兇手爲什麽會選擇将披着人偶服的受害人放在這種地方?
看來兇手抛屍應該并不是爲了掩蓋罪行,抛屍時他或許壓根就沒考慮過隐蔽的事,或者說,他壓根不在乎屍體會否被人發現。
所以問題又回到了原點,他這麽做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這樁案子,實在太多謎團了,且都是目前難以解決,也摸索不出靠譜點的方向的謎團。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兇手的手法高明,隻不過是動機太迷,讓人捉摸不透而已。
是以顯而易見,本案最爲核心的突破口,便是作案動機。隻要确定動機,便找到了摸排的方向,進而篩出嫌疑人。
想到這裏,他再次看向石羨玉,結果發現石羨玉正在打電話,便轉而看向蔡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蔡臻若有所思,卻也僅此而已。
此時石羨玉挂斷了電話,微不可查的目光掃了過來。
對他來說一心二用再簡單不過,所以雖然剛剛在打電話,但齊宏宇的想法也都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他同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可惜也同樣僅此而已,提不出有建設性的意見。
“行了,不用多想,大家心裏有個概念就行。”齊宏宇說道:“我想,兇手動機究竟爲何,随着調查工作展開,很快就會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的。”
見衆人點頭,齊宏宇又看向石羨玉,問:“你剛剛在給勞大哥打電話?”
他之前隐約聽到石羨玉叫了聲“勞大哥”。
果然,石羨玉點頭說:“嗯,問了下那邊的調查結果——黃教授昨天請了一天假,今兒早晨也沒去學校,中午才去的,他們見到了幾眼,還打了招呼。
不過……他們确實也都沒看出異樣來,更沒發現黃教授被人掉包了。不得不說,那個冒牌貨和黃教授确實像,雖沒到一模一樣的程度,但要不站在一起或者對他特别熟悉,否則也看不出來。”
齊宏宇颔首說道:“既然冒牌貨與黃教授樣貌相近已是既定事實,那麽,再糾結說這種情況很罕見就沒什麽意義了。相反,罕見反而會成爲重要的指向标,如果指紋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也可以查他兄弟。”
石羨玉嗯一聲,又見蔡臻等人表情凝重,便寬慰着說道:“不用這麽沉重嘛,冒牌貨既然已經跳出來了,那他肯定跑不了,鎖定他隻是時間問題。”
“對。”齊宏宇接話:“隻要抓住他,案子就打開局面了。”
蔡臻并沒回應,隻是沉默着點點頭,随後在警戒線内遊走起來,詢問現勘組調查情況。
當然,這樁案子其實并不由她來負責,不過她的人緣不錯,對本案主要負責的刑警并不介意她“橫插一手”,反而樂得她能來幫忙,對她可謂是有問必答。
事實上,她也早已對負責人打過招呼了,所以之前才能自然而然的和齊宏宇、石羨玉商議并案調查的事兒。
不久後,蔡臻又帶着那位中年刑警來到齊宏宇和石羨玉身邊,給二人介紹道:“這位也是我老搭檔了,叫曹恒舟,你們喊他老曹或者曹大哥都可以。”
說完,他又對曹恒舟說道:“這兩位,之前電話裏跟你說過的,你應該也曉得他們兩人:石羨玉,他們二大隊的隊長,你喊他石隊就好;齊宏宇,也是名法醫,喊他小齊就是。”
“石隊,小齊。”曹恒舟爲人爽朗,大笑着點頭。
二人也喊了聲曹大哥,彼此也就算認識了,随後曹恒舟便問石羨玉:“聽蔡姐說,你們上午也發了起與本案極其類似的案子?”
“沒錯。”石羨玉點頭,并再一次将他掌握的案情給曹恒舟說了。
曹恒舟歎道:“我們這也一樣,雖然調查時間不長,但經驗告訴我現場恐怕很難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嗯,比你們更難,因爲本案的屍體落入了水中,本來就少的線索又被湖水破壞了很多。”
石羨玉并不贊同他的話,說:“倒也未必。雖說屍體本身附帶的線索或許确實被湖水破壞了許多,但你們卻多了一個值得查找的地點。”
“抛屍地?”曹恒舟問道,見石羨玉點頭,便說:“我推測就是這,你們看,塗山湖風平浪靜的,平穩無波,屍體在其中短時間内不會移動的太遠。
而人偶被發現時也就在岸邊一兩米的位置,所以基本能确定,抛屍地就在這。這一片你們也看到了,都是水泥地,人又多,留不下什麽痕迹,沒太大的勘察價值。”
齊宏宇問:“監控呢?”
“在調了。”曹恒舟說:“但我同樣不報希望,公園裏監控密度不高,雖然幾個出入口能覆蓋,但嫌疑人顯然也不可能扛着這麽大的藏屍人偶大搖大擺走進公園,肯定是開車進來的,所以……”
說到一半,他忽的眼前一亮,看向石羨玉:“你們那邊,情況應該也很類似吧?”
“沒錯。”石羨玉說:“所以,隻需要查重合的車牌即可——除了抛屍的嫌疑人外,我想也沒誰會短時間内先後去兩個隔了有十幾公裏遠的公園。”
在現場不太有存在感的楊堃給他們潑了盆冷水:“如果是多人夥同作案,也可能擁有不止一輛交通工具,不能排除分别抛屍的可能。”
“确實不排除這種可能。”蔡臻對自己徒弟說道:“但現在想這些沒用,先查了再說。”
齊宏宇再次掃了一眼現場,又打開手機地圖,看了看兩案的案發現場、郵電大學及汪興言兼職的那家健身工作室的相對位置,再向蔡臻問來黃教授的住址,最後擡手在屏幕上不斷比劃。
石羨玉知道他又冒出啥子想法來了,便問:“你又想到什麽了?”
“沒,還不确定。”齊宏宇說:“我隻是在算時間……作案人将汪興言屍體放在公園長椅上的時間,我們暫時難以确定,但肯定在九點,也即我們發現屍體之前;
同理,黃教授的屍體肯定也是在下午三點半之前被抛進湖裏的,但其被抛入湖中的時間,我想我們可以大緻确定。
因爲藏有汪興言屍體的熊本熊好好的坐在公園長椅上,不容易引人注目,過往遊人即使看到了對此恐怕也沒什麽印象;但藏着黃教授屍體的布朗熊則不同,它飄在水中,其實蠻紮眼的。”
楊堃問道:“确實如此,但這有什麽實際意義嗎?”
齊宏宇斜了他一眼,反問道:“确定嫌疑人抛屍的大概時間,難道沒有意義嗎?”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楊堃趕緊擺擺手說:“這當然有意義……我想問的是,這和你問黃教授的住址,還有在手機上比劃半天,有什麽關系嗎?”
“當然……”
“别告訴他!”蔡臻制止了齊宏宇,随後斜看向楊堃說道:“想知道自己動腦子思考。”
楊堃張了張嘴,最後也隻能應一聲哦,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曹恒舟則說:“确實像你說的,這麽大個人偶漂浮在小小的塗山湖中确實紮眼,尤其對于報案人——就是那個特有公德心,罵罵咧咧的将人偶撈上來的熱心市民,對這事兒印象深刻。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兩點鍾左右帶女兒來湖畔散心的時候尚且沒見到這玩偶,兩點五十二分在湖畔拍的照片,湖面依然幹幹淨淨,但三點出頭,他就發現了湖中的人偶,并着手将之撈了起來。”
齊宏宇點頭表示明白:“所以,抛屍時間大概就在兩點五十幾到三點十分之前了……這已經是個相當準确的時間,價值很大。不過,确定嗎?”
“确定。”曹恒舟說:“我們向其他遊客求證過,而且也看了他拍的照片,看了照片信息上的拍攝時間,經過對比,基本确定他所說無誤。”
蔡臻埋怨道:“這麽重要的信息,你爲什麽不早和我們說?”
“我過來一共也沒來得及說幾句話……”曹恒舟說道,說一半,又搖搖頭說:“算了算了。兩次抛屍時間跨度達到甚至超過了六小時,單人作案、抛屍,在時間上完全可以滿足。”
齊宏宇搖頭:“但也說明冒充黃教授的家夥并不是抛屍者,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如果抛屍時間再早一些,他倒是有作案條件了。”
楊堃擡頭看了他們一眼,猶豫兩三秒,還是決定不加入他們的讨論了。
他還是沒想明白,抛屍時間與齊宏宇方才的動作有什麽關聯。
蔡臻幾人則熱切的讨論了起來,随後曹恒舟開始安排工作,楊堃聽了幾耳朵,若有所思,卻依舊沒能抓住重點,被蔡臻罵了兩句,說他至今都還沒培養出辦案思維,并讓他繼續想。
随後,齊宏宇說:“既然如此,現場這邊就交給你們了,我們倆打算去黃教授家一趟,問問他的妻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好。”蔡臻說:“那我去學校——話說山郵裏有你們的人在調查吧?”
想到那四位老大哥,石羨玉猶豫兩秒後,說:“有是有,但是四名老同志……雖然不知道爲啥,他們今天工作狀态和工作熱情都還不錯,可也不能保證他們會不會忽然撂挑子。”
蔡臻了然,随後微笑點頭:“行,我曉得了。”
石羨玉嗯一聲,倒也并不擔心蔡臻會和他們鬧得不愉快,畢竟蔡臻不是蘇平那樣的性子,和老油條相處的經驗還是蠻充足的。
于是二人步行回了山郵,又坐上石羨玉的車,往黃教授家開去。
車剛開出校門,齊宏宇忽然反應過來:“等等……我們有車爲什麽還要蹭蔡姐的警車?”
石羨玉斜他一眼:“我啷個曉得你的,當時蔡姐說現場彙合,你忽然就問一句不打算來接我們了麽。”
齊宏宇沉默兩秒,接着果斷别過頭,看着窗外轉移話題說:“你要不要問問小趙他們在現場有沒有什麽發現。”
“有發現他們會打電話跟我說的。”石羨玉回道,沒有怼他的意思。
黃教授住的很近,加上這會兒路上不堵,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并通過保安問到了七棟在哪,直接将車開到樓下。
剛下車,石羨玉就再次接到了蔡臻的電話,随之臉色微變,睜開了眼,眼中滿是疑惑不解,無言半晌後才回句曉得了。
等他挂斷電話,齊宏宇才問:“咋了?”
“指紋掃錄對比結果已經出來了,”石羨玉滿臉迷茫:“沒猜錯,冒牌貨确實是黃教授親戚,是他表哥,他二姑的兒子,血緣關系還算近,對比了證件照,兩人長得确實也很像。”
“意料之中。”齊宏宇颔首,又不解的問道:“但你怎麽這幅表情?”
石羨玉說:“他開的車也找到了。”
“嗯?”
“在長江裏。”石羨玉說:“大概三分鍾前,被人目睹且被監控拍到,徑直沖進了長江。”
齊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