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意外,楚老闆扭扭捏捏的承認了自己确實和王亞楠有一腿。</p>
然後齊宏宇要來他老婆的電話,毫不給面子的當他面打過去。</p>
對面一聽這事就忍不住破口大罵,然後說自己昨晚确實打了王亞楠一頓,還說自己沒這樣的妹妹,以後見一次打一次。</p>
挺像這麽回事的,齊宏宇判斷,這三人要麽沆瀣一氣早就串好了詞兒,要麽就是自己過敏感,想多了。</p>
而且楚老闆夫婦有什麽理由配合王亞楠呢?就算配合,也沒必要選擇這種方式吧?這麽整上一出,王亞楠和楚老闆名聲都被徹底搞臭了。</p>
而且娃娃殺人無疑很容易引起工人恐慌,這案子要破不了恐怕會有大量工廠辭職,對這個體量不大掙紮求存的廠子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打擊。</p>
當然,如果能破的話影響倒小很多,可策劃這麽多不就是爲了逃避偵查和打擊嗎?</p>
所以齊宏宇認爲,如果楚老闆作案,他肯定不會選擇娃娃。</p>
王亞楠倒是無所謂,反正工廠也不是她的,她不用想太多,但楚老闆夫婦要不知情爲什麽要配合她呢?</p>
這麽想着,齊宏宇又讓楚老闆的老婆好好描繪下當時怎麽打的,她說就抓着頭發摔地上,然後拳打腳踢。</p>
齊宏宇在腦海裏構建了副畫面。如果他們都沒撒謊的話,王亞楠摔在地上後應該就立刻選擇了抱頭蜷身,護住了臉和前胸肚子。</p>
這是被打出經驗來了啊……</p>
當然,前提是沒撒謊,而齊宏宇現在也沒法判斷他們到底撒沒撒謊,甚至因爲王亞楠的身材與判斷中的行兇者不符,所以齊宏宇甚至傾向于認爲他們沒撒謊。</p>
不過燙傷是怎麽回事?</p>
帶着一點點的疑惑,以及滿腦子亂七八糟的關于本案的想法,齊宏宇跟在仇教導身後離開崗亭。</p>
擡頭望望天。</p>
月亮在……</p>
哦不,太陽高懸,已是正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睡的緣故,餓的非常快,還很難産生飽腹感,有點難受。</p>
于是齊宏宇腦子裏終于出現了案子意外的念頭,問:“中午吃啥?”</p>
仇教導立刻說:“工業園區好吃的應該不少,叫上兄弟夥出去看看?”</p>
他這會兒真正對齊宏宇放心了不少,還有吃的願望就表示齊宏宇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消沉,就怕他心裏隻知道破案,那案子未破時他還有點目标,案子一破他怎麽辦?</p>
“行。”齊宏宇輕輕點頭:“那把大家喊過來吧。”</p>
“好的,我這就喊,咱倆先上車等他們來吧。”</p>
“嗯。”</p>
然而車裏熱得很,暫時上不去,隻能先開啓空調打開車門散熱。</p>
齊宏宇便又從口袋裏摸出筆記本看起來。</p>
原本以爲,作案人體态如此特殊,應該很快就能鎖定才對,但截至目前壓根沒找到這樣的人,這就讓齊宏宇很苦惱。</p>
而且,兇手到底怎麽做到套着身娃娃在高溫下一動不動堅持幾個小時的,這個疑點到現在齊宏宇也完全沒頭緒。</p>
目前發現可能具有作案動機的,又都沒作案條件,擁有不在場證明——哪怕把尚求精也算上,他也沒作案條件,昨天六點下班後他就跑去打麻将了,棋牌室的監控可以證明。</p>
難不成真的是娃娃成了精?</p>
絕無可能!</p>
得從頭好好審視這樁案子才行了。</p>
希望現場那邊走訪偵查的兄弟能有所發現,亦或者經偵支援的兩位兄弟能找到點什麽吧。</p>
很快民警們到齊,齊宏宇和他們聊了幾句,詢問進展,三五分鍾後幾輛車也散熱的差不多了,他們紛紛上車去吃飯。</p>
夾起一塊酸湯臘排骨,裹一圈蘸水後塞嘴裏,齊宏宇眼前微亮。</p>
這家臘排骨可以的。</p>
吃的差不多了,齊宏宇又看向兩位經偵的兄弟。</p>
感受到他的目光,其中一位經偵警放下筷子,輕輕搖頭,說:“截止吃飯前,我們重點偵查了近半年來的賬目,不論進出賬、稅務,還是來料出料等台賬都看了,目前沒發現什麽問題,下午我們再試試把時間往前推推。”</p>
齊宏宇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要有發現的話他們早就告訴他或者仇教導了,一直沒說自然就是沒能找到問題。</p>
說一聲辛苦,齊宏宇又摸出筆記本寫寫畫畫,随後無奈搖頭。</p>
不管是從作案動機,還是從作案人體态特征着手,都走到了死路上。</p>
這案子竟越查越讓人迷茫,初期線索多得很,還有不少線索具有明顯強烈的指向性,就差直接報出作案人身份了,但查到後頭竟然毫無收獲。</p>
吃完飯,回到廠子,大家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齊宏宇則捏着自己的小本子和仇教導一塊走到陰涼處,一直低頭看筆記,不時在上頭寫寫畫畫。</p>
看着齊宏宇認真的模樣,仇教導沉默着在一旁抽悶煙,他幫不上什麽忙。</p>
半晌後,齊宏宇終于擡起頭,說道:“或許我們方向錯了。”</p>
“噢?”</p>
“這些線索分明異常明顯,但順着查下來卻毫無所獲。”齊宏宇說:“我不得不懷疑,這部分線索是兇手刻意放出來的煙霧彈。”</p>
仇教導有些迷茫:“身材都能僞裝的嗎?”</p>
齊宏宇扭過頭看他,說:“不一定是僞裝。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想,兇手或許有辦法讓我們單純通過身材特征無法鎖定他。”</p>
仇教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裏迷茫神色更甚。</p>
“我不想繼續和兇手僵持下去了。”齊宏宇又忽然來了個大轉彎,說道:“兇手比我們想象中更謹慎,按部就班的查人際關系,找線索,找證據,就算能揪出他也得廢不少功夫……”</p>
仇教導心中一緊,趕緊打斷他:“不是,你又打算破壞規矩?”</p>
“不是破壞規矩,而是換個方法。”齊宏宇糾正道:“我要确定兇手的動機,然後直接把他引出來。”</p>
“怎麽做?”</p>
齊宏宇這回沒回答,仇教導微微皺眉,卻也不問了。</p>
然後在他眼中,齊宏宇就在工廠裏閑逛了起來。</p>
他時不時的到生産車間看看,到各條産線上走一走,又到各線裝車的地方逗留片刻,接着又去包裝區逛兩圈,和負責包裝的工人聊幾句,再到辦公區晃悠,觀察觀察員工們的辦公環境和氛圍。</p>
有時,他會對着花名冊發呆,有時會看着這個小廠的股權結構沉思,有時又會向經偵隊的兩人要來他們查過的各種其實他看不懂的台賬,露出相當複雜的神色。</p>
但更多時候,他就靜靜的坐在台階上發呆,偶爾向仇教導要一根煙,翻開筆記本寫些别人看不懂的字,煙燒完了都不曉得。</p>
仇教導中午才放下的心又再一次提了起來,他從沒見過齊宏宇這副模樣,繼父遇害的時候齊宏宇表現都沒這麽古怪,讓他忍不住擔心。</p>
下午三點左右,石羨玉終究放不下這裏的情況,又從醫院趕過來。</p>
瞧着眼前忽然出現的冰闊落,齊宏宇微微發愣,随後迅速回神,擡頭看向眼前的石羨玉:“你怎麽又來了?”</p>
“做完檢查睡了一覺,就過來了。”石羨玉将闊落給他,坐到他邊上說:“放心吧,醫生說血液循環的很好,隻要沒意外,指頭成活不是問題。”</p>
說完後他就岔開話題:“查的怎麽樣了?”</p>
“昨天發現的路都堵死了,我現在尋思着怎麽開辟出一條新的路來。”齊宏宇說道。</p>
“嗯,”石羨玉表示認可,又問:“聽仇教導說,你打算從動機着手?”</p>
“對。”</p>
“有頭緒嗎?”</p>
“沒把握。”齊宏宇搖頭說:“我打算結合我對呂姨的了解,以及她的工作本身,判斷她會做什麽、能做什麽讓人起殺心的事兒,以此來揣測兇手可能的動機。”</p>
石羨玉睜開雙眼。</p>
沒把握,就是有猜測了?</p>
思忖片刻,石羨玉壓低聲音問:“賬本?”</p>
齊宏宇搖頭否認:“不一定。而且兩名經偵的兄弟查到現在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兇手動機與公司财務有關的可能性其實很小。”</p>
這下石羨玉也迷茫了:“那是什麽?”</p>
“我不确定,但我想也未必非得要确定。”齊宏宇說道:“我有個猜測,兇手可能以爲呂姨發現了關于兇手的不可見人的事,讓兇手起了殺機,他開始策劃并等待機會,然後果斷抓住機會動手——我至少有七成把握。”</p>
仔細想了半分鍾,石羨玉點頭說:“邏輯上站得住腳。但有一個問題,所謂見不得人,能讓兇手起殺心的事兒……是犯罪行爲吧?”</p>
“大概率。”</p>
“那呂姨爲什麽不和你說呢?而且最後那通電話,呂姨也沒給你任何的提示。”</p>
“這可能就是信息偏差了。”齊宏宇說:“對方誤以爲呂姨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證據……”</p>
“也說不通。”石羨玉再次搖頭:“就算僅僅隻是懷疑,她應該也會和你說一聲,至少提一句她發現什麽什麽事兒,問你要不要關注一下。</p>
如果呂姨真把你當自己人,而且像你說的那樣,爲人正直,碰到看不慣的事兒不會妥協的話,她一定會這麽做的。”</p>
“沒錯,但我也沒說呂姨一定發現了什麽吧?”齊宏宇糾正道:“我從頭到尾說的都是‘以爲’,兇手以爲,而不是呂姨發現。”</p>
石羨玉愕然:“感情這樁案子的起因可能隻是誤會?”</p>
齊宏宇不理他,自顧自的說:“呂姨的性子特别恬淡,與世無争的那種,所以不太可能與人結下常規意義上的矛盾,所以我說,我有七成把握确定,兇手是以爲呂姨撞破了他的好事而起殺心。</p>
同時,呂姨的正義感很強,看不慣的事兒不會讓步,這點隻要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應當都能感受得到。</p>
而……記得保安的話嗎?廠裏但凡待了一段時間的人他都認識,而恰好工廠最近并未招工,再加上從監控上‘玩偶’的表現看,他對工廠環境什麽的也是比較熟悉的,還知道呂姨的工位在哪,這說明兇手一定是這個廠的人。</p>
是這個廠的人,和呂姨有接觸,了解呂姨嫉惡如仇的性子,幹了違法犯罪的事兒,認爲已被呂姨撞破,所以動了殺人的念頭,這就是我的推測。”</p>
好好琢磨了下齊宏宇的思路後,石羨玉并未表态,而是問:“有懷疑的人麽?”</p>
“有,但我沒證據。”</p>
“是誰?”</p>
齊宏宇沒說,隻靜靜的看着石羨玉。</p>
石羨玉有些迷茫,但漸漸地,迷茫神色消散,緩緩點點頭。</p>
“我再去呂姨的工位上看看。”齊宏宇見狀起身,再一次走入車間,石羨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p>
仇教導走了過來,問道:“怎麽樣?”</p>
“我也摸不透他的想法。”石羨玉搖頭說:“但我覺得他狀态有點不對勁兒,腦袋裏也不知道裝的究竟是些什麽。我擔心他會爲了抓出兇手,給呂姨母女一個公道而不擇手段,濫用職權,乃至……僞造證據。”</p>
“不至于吧?”仇教導被石羨玉吓了一跳:“雖然小齊向來不講規矩,但總歸還是有底線的,怎麽可能做這種事?”</p>
“萬一他盲目斷定自己猜的是對的呢?”石羨玉沉聲說:“不講規矩和肆意妄爲,往往隻有一步之隔。</p>
谷兒的死對他打擊比繼父遇害還大,何況這幾個月來他接連受到打擊,父母先後離世,母親和他沒有血緣關系,家也被炸了,齊平路遇害與周靜紅失蹤兩案至今沒有頭緒,現在谷兒母女倆也……</p>
我擔心他受不住打擊,說誇張點他已經走火入魔了,最近一定要看好他,千萬不能讓他亂來,不能讓他單獨取證、接觸證據和嫌疑人。”</p>
沉默了許久之後,仇教導終于點頭說:“我倆輪流盯着他吧。”</p>
“要得。”石羨玉說道:“那你先休息,我進去看看他。”</p>
“好。”仇教導應一聲。看石羨玉剛走幾步,他又想到了什麽,再次開口喊住石羨玉:“石隊等等。”</p>
“嗯?”</p>
“你覺得小齊懷疑的是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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