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這邊,趙博動用了親情攻勢,終于敲開了向寶付的嘴。</p>
難以置信,他這樣窮兇極惡的家夥,心裏竟然還留有些許溫情。</p>
而向寶付供述的名單當中,魏華赫然在列——換句話說,魏華實際上是熊傑馬仔的馬仔。</p>
所以他還幫熊傑催過債。</p>
有了向寶付的指證,齊宏宇信心更足,當即就讓蘇冉開車去看守所,提審訊問魏華,然後一問一個準。</p>
自李向斌借魏宇坤的名義威脅過熊傑之後,他日子就很難過了,熊傑不敢真正對他怎麽樣,但疏遠排擠他,惡心惡心他還是很輕松的。</p>
而那會兒他剛給兒子買完房,幸虧是全款,不然他會更加難受。但縱使沒有房貸的壓力,還有房租這一額外收入,他日子也過的相當拮據,難受的很。</p>
他以爲是因爲魏霞坤的緣故,自己被熊老鬼遷怒了,忍不住把魏霞坤打了一頓,并揚言和她徹底斷絕父女關系。但他想不通,熊老鬼坐牢的時候還啥事都沒有,怎麽一放出來反而疏遠自己了?</p>
不得已之下,他隻能去求向寶付,而向寶付也是個貪婪的主,偷偷流出極少量的貨交給魏華,讓魏華擡價賣,利潤五五分。</p>
偏偏魏華膽子又小的一批,不敢找先前幫他出手的那幫人,怕他們向熊傑告密,隻得自己出手。做了幾次後他又怕被抓,思來想去,幹脆又拿出自己那部分利潤的三成,讓有經驗的魏霞坤幫自己送貨。</p>
這一送就是兩年多。</p>
“算起來,利潤其實不大了。”魏華麻木的搖頭說:“霞坤曾經被抓過,是被你們重點關注的對象,頻繁出城肯定會讓你們起疑的,隻能想别的法。</p>
比如讓她在網上多找些人聊天,偶爾以見網友的名義去玩,偶爾再報個旅行團跟團旅遊,到了地方後聯系買主,進景點趁機和她碰頭交易。</p>
但就算這樣也不能太頻繁,平均算下來,一個月弄不到幾萬塊錢,三個人一分,都沒多少,但總好過完全沒有。</p>
最慘的是去年,到處都在封城,哪裏都不能也不敢去,聽說好些同行都在那個時候被抓了,搞的那幾個月完全沒有收入。”</p>
齊宏宇面無表情的看着魏華。</p>
他對“父親”二字其實有着挺特殊的情節,對于魏華這樣的父親,他很想直接錘死,但他不能。</p>
魏華繼續說:“本來就這樣下去也挺好的……但沒辦法,宇坤失業了。我也不想他走我的老路,考公是最好的選擇。”</p>
“所以,魏霞坤攔住你兒子的路了,你隻能把她摘掉,是嗎?”</p>
沉默了許久許久,魏華似乎什麽都看開了,整個人更加麻木,接着說:</p>
“我也不想的,但我沒得選,隻能犧牲她了。到時候說她死了,被害死的,不是死刑,考察的領導可能就會把她給忽視了,再讓宇坤低調點兒,還有希望。”</p>
“想的倒挺美。”更加稚嫩的蘇冉忍不住出聲嘲諷:“兒子是你心頭寶,女兒連根草都算不上,有價值就壓榨,沒價值就踢開甚至害死,你就是這麽當父親的?”</p>
魏華再次沉默。</p>
齊宏宇示意蘇冉冷靜,随後又看向魏華:“氰化鉀哪來的?”</p>
“自己做的。”魏華老實說:“當初我被熊老鬼踢開的時候,想過自己弄原材料來自己配置那東西,爲此找我兒子弄了很多化學設備,也跟着他學了很多知識。”</p>
魏宇坤是個學霸,雙學位,分别是計算機和化學,魏華确實有條件去學這些東西。不得不說,錢還真是第一動力,他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竟還能沉下心來鑽研這些。</p>
他繼續說:“但原材料太難搞了,我隻能放棄。但設備都還留着,我尋思怎麽下手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些好久沒用的化學設備,就決定下毒,研究了很久之後,就決定用相對比較好提取毒性又最強的氰化物。”</p>
齊宏宇盯着他:“你有着能耐,有着學習能力,幹點什麽不好,非要走這條路?”</p>
魏華又不答。</p>
于是齊宏宇又換了個問題:“水溶性塑料袋哪裏來的。”</p>
“那個水溶膜啊,”魏華說:“買的呗,菜市場就有得賣,又不是多高科技的東西。我挑了最厚的溶的最慢的,這樣時間能延長一點,你們不容易發現我。”</p>
“你可真是機關算盡。”齊宏宇盯着他看了好幾眼。</p>
“總不能我剛解決了霞坤,我自己又成了宇坤的絆腳石。”魏華道:“我也不奢望能長久的瞞下去,隻要宇坤考上了,轉正了,就什麽都沒關系了,那會兒再被你們抓住,我也認。</p>
隻是沒想到,她會被人切了手指,還跑到李向斌家。當時我就急了,想拉走她,可惜沒能成,讓她就這麽死在李向斌家裏。</p>
當時我就知道完了,她要死在許傳勇那你們還不見得能找到我,但……呐,這不就被抓了。這都是命,看來宇坤注定……唉!”</p>
齊宏宇沒理他的感慨,又問道:“你怎麽知道魏霞坤在許傳勇那的?”</p>
“我猜的。”魏華說道:“爲了确認這事兒,我向他表嫂借錢。</p>
嗯,他表嫂知道規矩的,他一個開賭場的很小心,不敢直接給人打錢,都是經過幾個親戚,他們幾個都說通了,都不搶他的生意,吃點分紅就好。</p>
所以他表嫂曉得我其實是在向許傳勇借,就給他打電話,我趁機問了句霞坤在不在那邊,他說在,玩通宵,我就曉得了。</p>
我就回家睡了一覺,六點半說出門遛鳥,隻帶了小靈通,走到許傳勇那,給霞坤的小靈通打電話讓她出來,把東西給她,我就走了。”</p>
這老東西爲了害人想的還真不少。</p>
齊宏宇又問:“爲什麽和膠囊一塊給她?”</p>
“避免她起疑心,也是爲了迷惑你們。”魏華說:“我知道她藏東西的方法,她來那個的時候才會通知我可以送。</p>
我就想,用不了多久,水溶膜和藥都化完了,你們就算能查到她中毒,也不好查她怎麽中毒的吧?而且裏頭還有貨,我又沒暴露過自己幹過這些,你們也發現不了我。</p>
還是那句話,我也不奢望能瞞住你們多長時間,隻要能拖到宇坤上岸就好了。”</p>
“那爲什麽不等魏宇坤過了筆試面試再動手?”</p>
魏華搖頭說:“不行,熊老鬼死了,他那幫馬仔肯定要亂的,隻要一亂就可能被你們一鍋端了,到時候就沒法借他們放煙霧彈,我隻能趁他們還沒被你們端掉之前動手。</p>
本來在我的計劃裏,霞坤一死,我就立刻給向寶付打電話,告訴他出事了讓他趕緊跑路,躲到國外去,至于剩下的那幫人,他們又不知道我,被抓了就被抓了,無所謂,跑掉的向寶付自然會幫我背黑鍋。</p>
但沒辦法,霞坤剛死我就被你們逮了,什麽後手都用不出來。我就知道完了,隻是心裏還有一點希望,萬一你們什麽都查不出來呢?</p>
現在看,都隻是奢望罷了……”</p>
……</p>
夜。</p>
齊宏宇又一次提了箱王老先生,來到醫院探望石羨玉。</p>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他這回還帶了個保溫桶。</p>
将王老先生和保溫桶都放床頭櫃上,齊宏宇看向石羨玉說:“感覺好受點了不?能不能吃東西?小冉給你熬了鍋酸蘿蔔老鴨湯,托我帶過來。”</p>
石羨玉一臉嫌棄:“不吃,油膩。”</p>
“倒是不油,她煮之前就特地把油脂都剪掉了。”齊宏宇說:“真的不嘗嘗?小冉的手藝你曉得的,不比小凃差。”</p>
“不喝,沒胃口。”</p>
“啧。人家一片心意……算了,不強求你,那你看我倆喝吧。”</p>
石羨玉:……</p>
美滋滋的喝完一碗湯,齊宏宇哈口氣,才又看向一副吃了屎的模樣的石羨玉,說:“對了,魏霞坤的案子破了。”</p>
石羨玉輕輕點頭:“曉得了,小趙跟我說過。”</p>
緊接着,他臉色忽的嚴肅起來:“話說師兄,你還記不記得今兒是什麽日子?”</p>
齊宏宇:???</p>
齊宏宇滿臉迷茫,看看石羨玉,又看看凃欣欣,才發現凃欣欣同樣全程闆着臉,給她打的老鴨湯被她放在一邊。</p>
這麽嚴肅?</p>
“什……什麽日子?”齊宏宇有些心虛,仔仔細細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今兒有什麽特殊的。</p>
凃欣欣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越笑越誇張,忍不住擡手捂着肚子:“師兄,你這模樣太好玩了……你不會真忘了吧?”</p>
齊宏宇更懵了:“什麽啊?”</p>
石羨玉便看向凃欣欣,完好的右手打了個響指。</p>
凃欣欣立刻從床下拉出蛋糕盒:“登登登登~師兄,生日快樂!”</p>
齊宏宇:“啥玩意兒?”</p>
“今天不二十五号嘛,你生日啊。”石羨玉微笑着看他。</p>
齊宏宇翻白眼:“老子生日是六月二十五,現在是七月。而且老子過農曆的,正好端午節後一天。”</p>
這下輪到石羨玉和凃欣欣的表情僵住了。</p>
三人大眼瞪小眼,就很尴尬,堪稱大型社死現場。</p>
幾秒後,齊宏宇率先打破尴尬,接過蛋糕:“雖然晚了點,但還是要謝謝你倆,有心啦!”</p>
石羨玉臉色依舊尴尬,社恐人碰到社死現場簡直就是公開處刑,他恨不得鑽到床底下去。</p>
凃欣欣眼珠子一轉,提議道:“師兄,你之前生日也沒過吧?不然幹脆就現在補上好了?切蛋糕嗎?我給你唱生日歌!”</p>
“謝謝。”齊宏宇雙眼彎彎,絲絲魚尾紋悄然爬上眼角。</p>
他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直接将蛋糕盒拆開,也不點蠟燭,和凃欣欣一塊小聲唱完生日歌後便将蛋糕切了,三人分食。</p>
這時石羨玉才緩過勁來,問:“對了師兄,這案子不小哇,得搞個慶功宴吧?有沒有說啥時候?”</p>
齊宏宇心情愉悅的很,嘴角揚的老高,說道:“周三,大後天,到時候你也該出院了,一起去坐坐?”</p>
“得行。”石羨玉說:“不過你們得小心點,可别把我指頭碰掉咯。”</p>
“烏鴉嘴!不會說話你就别說。”凃欣欣擡手戳了戳石羨玉的肩窩,他趕緊讨饒認錯。</p>
瞧着他們玩鬧,齊宏宇心情更加放松。</p>
這小兩口,怪讓人羨慕的。</p>
過了好一會兒,齊宏宇又看看時間,接着站起身說道:“也不早啦,我去看看谷兒,告訴她案子破了,讓她别擔心。你們倆也早點休息吧。”</p>
“要得,去吧,我這邊你不用擔心。有需要的話給我打電話。”石羨玉說道,同時一指邊上的蛋糕:“蛋糕拿去給師姐吃啊。”</p>
齊宏宇正打算接話,他手機就響了起來。</p>
看一眼來電顯示,竟是句谷兒的母親打過來的,他嘿一聲說:“巧了,谷兒她媽媽正好給我電話。”</p>
然後接通:“喂阿姨,怎麽了?我現在在醫院……什麽?有這種事兒?行行行,你過來吧,我在這兒等你……嗯好的,你先把照片發給我。”</p>
挂斷電話,石羨玉立馬問:“怎麽?師姐出事了?”</p>
“不是,她媽碰到點問題,拜托我幫忙。”齊宏宇說道:“電話裏也沒講清楚,她說馬上打車過來,估計很快就……”</p>
正說着,他手機一聲響,就邊解釋邊打開微信。看了眼句谷兒母親發來的照片,他被吓了一跳:“卧槽!”</p>
“怎麽了?”</p>
齊宏宇咽口唾沫,說:“怎麽說呢,她在一家還算高端的工廠上班,那家工廠做BJD娃娃的,她是個會計,平時基本待在車間辦公。”</p>
“然後呢?”石羨玉被他這番沒頭沒尾的話弄的莫名其妙,猜測道:“遭賊了?”</p>
“不是。”齊宏宇搖頭,把手機翻轉過來給石羨玉看,下一瞬他也罵了聲卧槽。</p>
屏幕上是張照片,拍的是個等身大的BJD娃娃,從角度上看,拍攝時手機似乎正平放在桌面上,娃娃上半身微傾,面朝下靠近攝像頭,導緻畫面有些畸變,看着略有些詭異。</p>
但最詭異的是照片上的那兩行字:</p>
此人曾試圖解鎖你的手機。</p>
:17:33</p>
凃欣欣忍不住好奇,湊過來看了眼,雙目便瞬間瞪大,同時腦袋裏炸起轟的一聲響,繼而頭皮發麻,手腳冰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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