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了這話,魏老頭雙目瞪得滾圓:“龜兒你亂講些錘子!老子咋個了?!”</p>
李成智同樣回瞪他:“要不是你讓媽媽找熊老鬼借錢,她怎麽會欠下怎麽還都還不掉的高利貸!本來就夠絕望了,你個老東西,還讓她給熊老鬼幫忙抵債,你難道不知道熊老鬼幹什麽的嗎?!”</p>
“你!”魏老頭目眦欲裂,猛地上前一步,擡腳就要踢向李成智。</p>
趙博見狀也立刻邁腿,右腿後發先至,狠狠的踢在魏老頭膝蓋上,他立馬慘叫一聲,身子失去了平衡,趔趄着倒在地上,邊倒邊嚷嚷:“打人啦,警察打……”</p>
話才說一半,他表情忽的僵住,用力咽了口唾沫。</p>
就見仇教導再一次抽出槍,頂在他的腦殼上。</p>
冷冷的看了他幾秒,仇教導才開口說:“來,再嚷嚷兩聲我聽聽。”</p>
他再次咽唾沫。</p>
仇教導目光銳利,逼問:“我剛剛有沒有和你說過,再瞎嚷嚷,再妨礙我們執法,就把你帶回我們刑偵支隊去?你倒好,當着我們的面要打人?可以啊小子,狂得很,來,再給我狂一個。”</p>
此時,周圍的家屬們才反應過來,瞬間亂成了一鍋粥。其中以魏霞坤的母親反應最爲劇烈,她看着自己丈夫,滿臉錯愕,隐隐還有些憤怒。</p>
她着實沒料到,自己女兒運毒,竟還和自己丈夫有關聯。</p>
“閉嘴!”仇教導不耐煩的高喝一聲。</p>
與此同時,李向斌也立馬上前站在兒子邊上,低頭看着曾經的嶽丈,表情也沉了下來,說:“老東西,看在你是娃兒外公的份上,剛剛那一巴掌我不和你計較,但你别太過分!媽賣麻批,給臉不要臉!</p>
娃兒說得對,魏霞坤不配當媽,你也不配當爸,要再敢對娃兒動手動腳,老子TM踢爆你卵蛋!”</p>
老東西似乎意識到自己惹了衆怒,慫巴巴的不敢說話。</p>
這時,趙博才緩緩走上前來,蹲下身。仔細看,能看見他右腿隐約有點兒顫抖,走路有些瘸。</p>
剛那一下踢太急,自己小腿骨踢上老東西的膝蓋了。他身手雖然不弱,但和石羨玉還沒法比,這一腳給他疼的夠嗆。</p>
盡量不表現出異樣,趙博嚴肅的問:“怎麽回事?好好說清楚。”</p>
“我……”老東西張張嘴,欲言又止,接着眼神有些躲閃:“你們别信那哈兒說的,他懂什麽?霞坤是我女兒,我怎麽可能……”</p>
“别扯東扯西!正面回答!”趙博喝道:“别逼我以懷疑你涉嫌唆使、脅迫他人運輸毒品爲由把你帶回去調查!”</p>
老東西慌了:“沒有!絕對沒有的事!我……”</p>
“好了。”趙博一把将他拉了起來,道:“我問你答。”</p>
他連連點頭。</p>
“姓名!”</p>
“魏……魏華。”</p>
“年齡!”</p>
“61歲。”</p>
“住址!”</p>
“華陽街道平安路康橋小區12棟2單元1003戶。”</p>
“和死者魏霞坤是什麽關系?”</p>
“父女。”</p>
趙博輕輕點頭,他完全是用訊問的口吻在問話,并且還繼續以這種語氣接着問:“熊老鬼是什麽人?”</p>
“他是我同鄉,年輕時關系挺好,叫熊傑。”</p>
趙博繼續問:“你讓魏霞坤找熊傑借錢了?”</p>
魏華這死老頭兒眼神開始躲閃起來。</p>
“說!”</p>
“讓……讓了!”魏華被吓的一個激靈,趕緊回答:“他他他……他有錢啊,霞坤欠了一屁股債,二十多萬,除非把房子賣了,不然我哪裏拿的出這麽多錢來?隻能讓他找熊老鬼了。”</p>
“你知不知道熊老鬼是做高利貸的?”</p>
“我……不知道。”他别過頭去。</p>
“你麻鬼!”李成智忽然插話:“他知道!他還幫熊老鬼催過債!”</p>
“你……”魏華怒火燃燒,但仇教導忽然擡手彈了彈槍,他立馬被潑了盆冷水,怒火瞬間熄滅,慫巴巴的說:“我就幫過兩次……”</p>
李成智又罵:“他手裏有錢!但他要給舅舅娶老婆,房子也要留給舅舅,不肯給我媽!”</p>
趙博皺眉看向魏華。</p>
魏華慫巴巴的縮了縮脖子。</p>
但沒想到的是,李成智又開口了,而且還頗爲理性的道:</p>
“這件事我可以理解,我媽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賭鬼,給她錢肯定是打水漂的,舅舅是個老實巴交的好人,錢和房子留給他娶老婆也對。就算不給舅舅,也絕對不能給我媽。但你這老東西不該讓她去借高利貸!”</p>
“……”趙博緩緩回頭看了眼李成智。</p>
這小朋友三觀忒正。</p>
李向斌究竟給了他什麽樣的教育,能讓他有這樣的三觀?</p>
這時魏華也急了:“我想的嗎?我能怎麽辦?你個胎神懂什麽?你知道賭桌上的鬼有多吓人?不還他們錢,手腳都得被剁咯!甚至可能命都要丢掉!”</p>
李向斌這次也沒忍住:“所以哪怕女兒有生命危險,你兒子娶老婆的錢也不能動,房子也不能賣?”</p>
“你有什麽資格說這話?”魏華指着他鼻子罵道:“她向你要錢你給了?你沒給!你還說再賭博就和她離婚!”</p>
李向斌:???</p>
這曾經的老丈人是神馬強盜邏輯?</p>
他家底早就已經被魏霞坤給掏空了,辛辛苦苦攢的婚房都賣了,還貼進去四十多萬。</p>
十年前的四十萬,也不是筆小數目。</p>
他堂堂煙草公司職員,爲了魏霞坤的賭債,自己也欠了不少,至今都沒能恢複應有的生活水平,可以說已是仁至義盡,根本掏不出二十萬了,與她離婚也是被逼的沒辦法,日子已經完全沒法過下去了。</p>
被氣笑了的李向斌懶得辯解。</p>
魏華又說:“再說了,這種賭鬼給她再多錢有什麽用?還不是會敗光,然後又欠一屁股債,到時候又被人逼死……給她錢隻不過是把這結果推遲一段時間,代價是錢沒了房子也沒了。”</p>
他這話說的還有點道理。</p>
賭鬼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資助,尤其是屢教不改的。</p>
這時李成智又說了:“所以我說你們不給她錢是對的。但你怎麽可以讓她去借高利貸?這是把她往火坑裏推!”</p>
“那燃眉之急總要解的嘛!而且欠的錢多了,她就該想辦法搞錢而不是繼續去賭,我這是救她,讓她别賭了!”</p>
魏華陷入了自己的古怪邏輯當中,并且還覺得自己沒有半點錯。</p>
不,他剛剛心虛,就說明其實是知道自己這做的不地道,但現在上了頭,本質上不是在解釋而是在吵架。</p>
吵架撕逼嘛,目的從來不是辨對錯,而是怼死對方。</p>
“夠了!”于是趙博及時打斷,又高喝了一聲,随後道:“高利貸的事兒回頭再慢慢掰扯,運毒的事怎麽說?”</p>
“我知道!”李成智激動的講:“我媽還不上錢,熊老鬼說再不還就挖掉她一隻眼睛,她怕死了,因爲熊老鬼真的挖過别人眼睛,她就又找這老東西求助,這老東西讓她幫熊老鬼運小藥丸抵債。”</p>
趙博雙眼驟然銳利,側目盯着魏華。</p>
魏華有些慌神:“媽賣麻批,你莫亂講!我啷個會……”</p>
“魏華!”</p>
“幹啥子!”魏華猛地轉身,看着胸膛急劇起伏的妻子,眸子不住顫抖,已到了崩潰邊緣。</p>
他妻子目眶中溢出淚:“你真的讓霞坤……”</p>
“胎神!你TM莫給老子添亂了!”魏華用力的揮舞着右臂,脖頸上青筋暴起,怒吼:“要不是你教霞坤打麻将,教她賭博,啷個會有後邊這些事情!”</p>
“真的是你……”她太了解自己丈夫了,見他反怼起自己來,哪裏還不曉得外孫說的沒有錯。</p>
她捂着嘴:“魏華!就是你害死了霞坤,你……”</p>
“媽賣麻批!老子錘死……啊!疼疼疼!撒手!”</p>
魏華剛擡起手往自己妻子處走了兩步,就被趙博反剪右手摁在了地上,緊接着,趙博摸出手铐,直接給他铐上,并喝道:“夠了!老實點,乖乖配合接受調查!”</p>
他還在那邊聲嘶力竭的嚷嚷,但趙博根本不理他,直接将他提了起來,随後看向仇教導。</p>
仇教導努努嘴,說:“帶車上去訊問。”</p>
“是!”</p>
……</p>
齊宏宇趕到現場時,就瞧見趙博黑着臉和另一名兄弟一塊,押着魏華走出房門。</p>
屋子裏,是九臉懵逼的家屬,以及一名坐在角落哭啼啼的老婦女,還有就是李向斌父子及衆民警。</p>
其中,一名目測三十歲左右,眉宇和魏霞坤有些相似的男人低着頭,兩手插在腿間,時不時的扭扭身子,有點坐立不安的味道。</p>
看得出來,他懵逼之餘,還有些心虛,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因爲焦慮不時更換坐姿。</p>
房間裏懵逼的人多了一個——齊宏宇。</p>
“怎麽回事?”齊宏宇走到仇教導身邊,問道:“剛帶出去的,沒記錯的話是魏霞坤她父親吧?怎麽把他給抓了?”</p>
雖然仇教導說過他們再不配合就怎樣怎樣,但那顯然是吓唬他們的,真因爲這點事就把他們拉回支隊,袁隊首先就得過來吧仇教導劈頭蓋臉罵一頓。</p>
仇教簡要的把事情給齊宏宇說了。</p>
齊宏宇更加懵逼,側目看了下門外,已經看不見魏華的身影。</p>
他着實沒想到做父親的能做到這份上。</p>
此時仇教導看看時間,皺眉道:“不剛剛才打了電話麽?怎麽還特地跑過來一趟?”</p>
“我在那邊沒啥事了,剩下的工作交給了老連。”齊宏宇說道,然後轉移話題:</p>
“所以你記得之前跟你彙報過的事吧?魏霞坤下面找出了氰化鉀,除此之外還有藏毒膠囊。哦對了,得補充一點,抽的那根煙一切正常,沒問題。”</p>
仇教導點點頭,并問:“所以這樁案子你怎麽看?”</p>
齊宏宇不假思索:“當務之急當然是先把熊老鬼找到再說。嗯,我們也看了過往案卷,魏霞坤被抓的那次,熊傑确實也落網了,不過兩年前同樣已經出獄。我想,既然魏霞坤幫他運過毒,這一次恐怕也……”</p>
“熊老鬼死了。”李成智忽然說:“就在前幾天,嗑藥後走到大街上,要對人動手動腳,被人老公打了幾拳活活打死了。”</p>
“……”齊宏宇無言以對。</p>
山城人民果然彪悍的很……</p>
随後他走到李成智身邊,問道:“你啷個曉得這事兒?”</p>
“我媽早上和我說的。”李成智别過頭去,道:“所有事情都是她早上說的,我不想聽,她一直在那裏講。”</p>
齊宏宇若有所思。</p>
早晨李成智和魏霞坤待的時間并不長,沒可能跟他講這麽多東西。所以李成智撒謊了,許多事,或許李成智早就清楚。</p>
果然,先前的判斷沒錯,對于自己的母親,李成智比誰都了解,也不知道是通過什麽渠道,什麽途徑。</p>
這娃兒心結恐怕依舊沒打開,齊宏宇也不打算逼問,便輕輕點頭,說了句原來如此,并問道:“你還知道什麽嗎?”</p>
在齊宏宇想來,既然李成智已經開了口,那隻要不逼問他究竟是怎麽曉得這些事的,就不會讓他産生抵觸心理。</p>
果不其然,李成智别過頭,嘟囔着說:“她跟我講了最近都和什麽人在賭博,欠了多少錢。”</p>
“你還記得這些信息嗎?”</p>
“記得。”李成智說:“我可以寫給你。”</p>
齊宏宇立刻遞過去筆記本。</p>
花了些許時間,李成智寫下二十多個名字,許多名字後邊還有住址,部分名字後邊則跟了欠款數。</p>
拿回本質,齊宏宇瞥一眼,頓覺這娃兒是個人才,竟然能将這些信息調查的這麽詳盡。</p>
也不知道他想幹啥子……</p>
暫時壓下疑惑,齊宏宇又問道:“今天早晨,你和魏霞坤都聊了什麽?”</p>
李成智此時哼了一聲:“你是想知道她爲什麽不接指頭了吧?”</p>
看出他有點排斥,齊宏宇眼珠子一轉,決定這個問題暫緩——反正指頭接與不接和案子應當沒有直接關系,而且基本能猜到她大概是被李成智刺激了,沖動下決定再也不賭,所以做了個上頭的決定。</p>
于是齊宏宇果斷搖頭,說:“不,我想知道的是,誰切了魏霞坤的指頭,又是爲了什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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