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刑偵支隊,法醫解剖實驗室。</p>
看着解剖台上蜷曲着雙腿的屍體,以及托盤裏的幾枚膠囊和一個破損的小塑料袋,齊宏宇陷入沉思。</p>
此時,石羨玉推門而入,齊宏宇立即回頭,看了他一眼。</p>
石羨玉望向屍體,同時說:“仇教導剛打來電話,小趙問過李成智了,初步判斷,他對自己母親确實關心,且關心的同時還帶有些痛恨……不過因爲接觸的不多,雖然主觀感情非常強烈,但無濟于事,他對魏霞坤了解也不多。</p>
不過我個人覺得,他可能隻是沒打開心結,不想多說,可以再嘗試嘗試。”</p>
說完後,他對着解剖台揚了揚下巴:“屍體怎麽這姿勢?啧,還有這麽多血……你在檢查下面?她被人侵犯了麽?”</p>
不等齊宏宇回答,他又自顧自的說道:“也難怪,這魏霞坤年紀也不是很大,樣貌雖一般,但身材還不錯,那幫家夥連剁手的事兒都做得出,順便把她侵犯了也……”</p>
“不是。”齊宏宇搖頭打斷他,指了指托盤上的東西,道:“我從她體内搜出了這些膠囊,所以懷疑她依舊在非法走私運毒。”</p>
石羨玉眼縫睜開了不少:“用這種方式?”</p>
“而且她正好來月事,血腥味能很好的遮掩藏毒膠囊的氣味,很可能瞞過離得遠的警犬。”齊宏宇補充說道:“算是個蠻聰明的做法,隻要運氣不是特别壞,确實有可能瞞過去。”</p>
“那也隻是短時的。”石羨玉撇撇嘴說:“她一個曾犯過罪,又沒有正當職業的家夥,頻繁長距離四處流竄,用不了幾次就會被注意上,到時候針對性的一查,什麽都瞞不過去。”</p>
“确實,所以我猜測她最近才重操舊業,又或者做的并不頻繁。”齊宏宇認同石羨玉的說法,接着又擡手指向托盤中那個帶血的破裂塑料袋,繼續說:“但這些膠囊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個看着像塑料袋的東西。”</p>
“噢?”</p>
“它具有一定的水溶性,這也是它破裂的根本原因——被分泌物及血液中的液體給溶解了一部分。”齊宏宇說道:“同時,裏頭還殘留着相當量的白色物質,已被體液及血液浸透呈闆塊狀。</p>
我沒敢細看,隻取了檢材送去毒理學實驗室,因爲我懷疑這就是導緻魏霞坤中毒死亡的氰化物。”</p>
石羨玉滿臉錯愕,雙眼發直。</p>
無機氰化物經口、經呼吸道乃至經皮膚接觸中毒,他都能理解,也看到過相關案例,算不上奇怪,因爲這種劇毒物的分子量太小了,很迅速通過皮膚及呼吸道、消化道粘膜,迅速導緻中毒死亡。</p>
但經内個地方引發中毒……</p>
原理上是通的,但還是不免讓人懵上許久。</p>
“很明顯,這是一樁蓄謀殺人案件。”齊宏宇沒留給石羨玉太多消化的時間,很快又繼續說道“還沒送檢?”</p>
“剛剛才送過去的,所以結果估計還要一小會兒才出來。”齊宏宇說道。</p>
石羨玉啧一聲:“她如果爲了賭資還賣過銀的話,那就是黃賭毒全沾。”</p>
齊宏宇斜他一眼:“不要以這麽大的惡意揣測受害人。”</p>
“切。”石羨玉嗤笑一聲:“她一個犯過獨的家夥,要什麽尊重?你說她改過自新了?嘿,改過自新就能重新開始,那被她毀掉的那些家庭怎麽辦?”</p>
石羨玉說道,接着搖搖頭:“算了,我不和你争論這個問題,反正面對獨品我無法保持理智客觀。”</p>
齊宏宇想起來了,石羨玉他哥就是名緝毒警,前不久才因公犧牲。</p>
于是齊宏宇也不再說話,隻默默點頭。</p>
好在石羨玉也很快調整好情緒。不僅如此,似乎是覺得氣氛有些凝重了,他還打诨道:“不管怎麽說”</p>
齊宏宇剛想點頭表示認同,忽然一挑眉:“黃呢?”</p>
“我與黃色親密無間。”</p>
“……”齊宏宇翻白眼:“别抖這種機靈,更别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媒體和個人帶歪了節奏,相信什麽黃色産業能降低牆尖罪發案率。</p>
。”</p>
石羨玉表情逐漸凝重且嚴肅,原本微揚的嘴角緩緩收斂。</p>
齊宏宇的三觀一下子表現的好正,他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p>
噢,石羨玉也忽然想起一不留神互相紮了根刺啊。</p>
想到這,石羨玉立刻岔開話題,看向解剖台上的屍體,問:“還有别的什麽發現嗎?”</p>
“暫時沒有,還沒來得及解剖。”齊宏宇說道:“在等老連。經過整頓,現在這方面卡的比較死,解剖屍檢必須有兩名法醫在場,做出的鑒定結論才被承認,以前都是讓别人簽個名就成了。”</p>
“所以……這次整頓,除了那些真的有毛病的家夥,最難受的人就是你了吧?”石羨玉腦袋一歪:“很多規矩不得不守了?”</p>
“也不能這樣說,有的規矩雖然我不喜歡,但我能理解。不過個别規矩确實操蛋,毫無意義煩的一批。”</p>
“比如?”</p>
齊宏宇懶得說。</p>
逼逼叨兩句,連安國終于也趕了過來。</p>
他一看解剖台就愣了下:“怎麽?牆尖殺人案?”</p>
“不是。”齊宏宇搖頭,給并不了解案情的連安國解釋了片刻。</p>
随後連安國表情也嚴肅起來——氰化物可是劇毒物質,而作案人竟能弄到這麽大一坨……</p>
就水溶袋中的量,再毒死十多人都綽綽有餘。而如果作案人手中還有更多的氰化物,且有繼續作案的心思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p>
當然,說這些爲時尚早,畢竟袋子裏的究竟是不是氰化物,膠囊中藏的又到底是什麽東西,還沒有确切的結論,都是通過經驗猜測得出的,做不得數。</p>
“動手吧。”齊宏宇說着,拿起了解剖刀,說:“老規矩,我主刀,你輔助?”</p>
“要得。”</p>
……</p>
對于兩個經驗豐富技術精湛的法醫而言,解剖一具屍體再簡單不過,但系統的解剖下來,仍舊耗費了将近兩個小時的功夫。</p>
摘去手套後,齊宏宇擡手接過石羨玉手中的小本子,說:“結論都在這裏了?”</p>
“對。”石羨玉點頭。</p>
他寫字速度極快,但也非常淩亂,好在齊宏宇能看懂。</p>
大緻掃一眼,和自己的印象相互佐證判斷,确定沒有疏漏,齊宏宇才嗯一聲,然後長歎口氣。</p>
解剖屍檢并沒有什麽特别的發現,死者沒有嚴重外傷,也就手腕及背部有些淤青,猜測是在被剁手指時,讓那幫人強行按住所留。</p>
胃及十二指腸空虛,隻有少量白色液體,推測她昨晚飯後至遇害時都沒吃東西,隻早上喝了瓶牛奶,此外并未找到其他可疑物質,所以能排除她是口服劇毒物遇害的可能。</p>
這些報告,坐實了魏霞坤用自己身體運獨的罪行,也确定了兇手的作案方式——作案人确實用了手段延時,隻是這手段有些特殊,所有人事先都完全沒往這個方向想過。</p>
合上筆記本,齊宏宇說道:“給仇教導打電話彙報吧。”</p>
連安國有些好奇的問:“既然是因這種方式死的,那還有必要查那幫賭鬼嗎?”</p>
“查。”齊宏宇不假思索:“這兩個圈子有部分重合的可能。何況,當務之急是将魏霞坤的交際圈給盡可能完整的描繪出來,包括她的一幫狐朋狗友,包括賭友,乃至包括給她放貸的人。”</p>
“這事兒交給我吧。”石羨玉說道。</p>
“要得。”齊宏宇脫下白大褂,也說:“那我給仇教導彙報。必要時,我可能會再去一趟現場,你要在支隊裏找不到我就直接打電話。”</p>
“找啥子找,怪費事的。”石羨玉說:“直接給你打電話讓你來找我不就是了?”</p>
齊宏宇無言兩秒,面無表情的點頭:“也可以,随你喜歡。”</p>
老連見狀抿嘴微微一笑,接着感受到齊宏宇投過來的目光,立刻收斂起笑容,闆着臉說:“既然你們都這麽忙,那我也力所能及的幹點事兒吧,屍檢報告交給我了,我打印好給你看看。”</p>
“多謝。”齊宏宇立刻說:“回頭石隊請你吃飯。”</p>
石羨玉:???</p>
……</p>
李成斌家中。</p>
聽聞魏霞坤的死因,她的一衆家屬都難以接受,再次叽叽喳喳的嚷嚷了起來,不大的屋子裏一時間又亂糟糟的。</p>
有難以置信,有痛罵兇手殘忍,有可憐她年紀輕輕就丢了命,否則也不會因此丢了性命。</p>
唯有李成斌父子倆坐在那兒,皺着眉頭,一言不發。</p>
就顯得有些異樣。</p>
趙博走過去,遞上根煙,李成斌接過道謝,點上,抽兩口後問:“警官你不抽嗎?”</p>
“我戒了。”趙博搖搖頭,腦裏不自覺的放出當初在廁所向齊宏宇說出戒了兩個字的畫面,不由又是一窘。</p>
岔開話題,他問:“對你前妻,你到底是怎麽看的?”</p>
“不怎麽看。”李向斌吐口煙霧,說:“早就對她失望透頂了。借給她十萬塊錢,也沒指望過她能還,純粹是看在曾經夫妻一場的份上。</p>
果然,她又拿那錢去賭了,輸個精光,我對她更失望,完全死心了,之後再管我借錢我也不管了,然後慢慢的也就少了聯系,隻偶爾過來看看兒子,然後順個幾百塊錢走。”</p>
趙博扶額,聽他這麽一說,魏霞坤這人還真的是……</p>
李向斌又悶悶的連抽幾口煙,才接着說:“就這麽死了,本來我還覺得蠻可惜的那說難聽些,死不足惜了。”</p>
趙博皺眉,側目看向李成智。</p>
兒子還在這兒,就這麽說恐怕不太好。</p>
但沒想到李成智也道:“哼!活該!我還以爲她真心要悔過,沒想到她竟然……我們兩百年前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直到今天,她賭博就算了,還助纣爲虐?我沒有這樣的媽媽,這是恥辱!”</p>
小朋友三觀倒是非常正。</p>
但這話被魏先生聽到了,他又氣的吹胡子瞪眼,猛地站起身:“你這沒屁眼的胎神!怎麽說話的!那是你媽!不管怎麽樣那都是生你養你的媽!再亂說話勞資一耳屎鏟死你!”</p>
“我讓她生我了嗎!”小朋友也激動起來,從沙發上跳下:“我就沒有這樣的媽!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外公!她變成這個鬼樣子,你們倆有不可推卸的責任!”</p>
“你……!媽賣麻批!勞資……”</p>
“夠了!”趙博猛然大喝,冷眼瞪着不配有名的魏先生:“鬧鬧鬧!到現在還TM在這邊鬧!要麽保持安靜配合調查,要麽跟我回刑偵支隊!咱們聊聊妨礙公務的事兒!”</p>
魏先生快被氣炸了,胸膛急劇起伏,死死的盯着李成智,已然到了爆發的邊緣。</p>
“死老頭!看什麽看!别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破事!”李成智似乎也忍無可忍了,忽的又罵一句,然後對着趙博說:“警察叔叔,我要舉報!就是因爲這老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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