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釣魚佬永不空軍,齊宏宇這次當然也不例外。</p>
隻是看着鈎上的一截魚嘴,他覺得更堵心了。</p>
關鍵石羨玉還在邊上噫了聲,吐槽他殘忍。</p>
“尼瑪!”齊宏宇不服:“這是老子願意的嗎!誰叫它掙紮的這麽厲害的?”</p>
“嗯,對,你有道理,魚兒受到生命威脅還不能掙紮。”</p>
齊宏宇:……</p>
“不釣了不釣了!”他把魚竿往邊上一放,身子後仰,看着漫天星辰,雙眼逐漸迷離。</p>
不知不覺,釣了四五個鍾啊,天都那麽黑了。</p>
記得小時候,山城的工業還挺發達,又不注重治理,天都是黑的,根本看不到星星。</p>
還經常下酸雨,導緻房子老化的極快,零幾年的房就相當有年代感了,像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p>
後來慢慢的,環境就好了,星星也回來了。</p>
這夜空,一如山城的治安環境,大概也就是十年前,好一頓嚴打,将歪風邪氣統統都給壓下去……</p>
噫,不能接着往下想了。</p>
搖搖頭,齊宏宇回過神來,說:“你還釣不?”</p>
“不了吧?”石羨玉其實也沒什麽興緻了,搖頭說:“氣壓太低了,魚都不開口,沒什麽意思。”</p>
“嚯,空軍怪氣壓低哦?”</p>
“嘿你好意思說我?你不也空軍?哦不對,你比我強,你釣了個魚嘴。”</p>
齊宏宇:……</p>
他默默抓起魚竿,随後怒吼道:“坡該!吔習啦雷!食我一棍!”</p>
“錯了錯了,師兄我錯了!”石羨玉秒慫,趕忙求饒說:“我請你吃烤魚還不成麽?或者小龍蝦也行,随你點!”</p>
齊宏宇這才露出笑容,一邊收起魚竿,一邊說:“夏天到了,還是整幾斤小龍蝦吧!”</p>
“行,聽你的!”</p>
……</p>
大排檔,兩人熱火朝天的嗑着蝦。戴着的一次性手套設計上相當有問題,才嗑沒幾隻裏頭就漏油了,起不到半點作用,他倆便幹脆摘了手套,直接上手拿。</p>
“小龍蝦還是得配冰啤酒才過瘾哎……”石羨玉目光斜向大排檔裏,望着冷櫃裏一摞摞的啤酒,眼縫中都冒出綠光了。</p>
咽口唾沫,他試探着問道:“要不咱向上頭報備下,整兩瓶試試?”</p>
“試試就逝世。”齊宏宇翻個白眼:“OA沒收到通知麽?市局下了禁酒令,到七月五号爲止任何人任何時間任何理由都絕不能飲酒,你想讨罵麽?”</p>
“有這事?”石羨玉懵逼了。</p>
齊宏宇嚴肅點頭。</p>
“行吧,”石羨玉隻好點頭,死心了,随後舉手道:“老闆!來兩瓶北冰洋!”</p>
“曉得咯!”老闆回道。</p>
很快,兩瓶山城人的快樂水送到桌上,瓶蓋已開,玻璃瓶裏插了根吸管。</p>
嘬口橙黃色的快樂水,再嗑上兩枚小龍蝦,石羨玉感覺自己的快樂又重新回來了。</p>
齊宏宇看他一眼,有些羨慕,爲什麽他的快樂就能那麽簡單?</p>
是因爲自己年紀大了總喜歡多想嗎?</p>
想的越多,就越無法釋懷……</p>
不對啊,這家夥雖然成天師兄師兄的喊,但年齡也僅比自己小一歲,成天擱那裝嫩。</p>
搖了搖頭,齊宏宇又說:“石隊,你來我們隊也兩個月了吧?”</p>
“嗯。”石羨玉颔首,跟着也有些感慨:“當時在殡儀館的情境還曆曆在目,師兄當時還梗着脖子說,你是法醫室的人,不歸二大隊管,現在開口就直接是我們隊了。真香!”</p>
齊宏宇嘴角一抽,這家夥老愛把天聊死。</p>
見狀,石羨玉又笑兩聲,跟着說:“這兩個月,老實說還怪充實的,接連破了好些個命案,還TM基本都是懸案。”</p>
“對。”齊宏宇也怼他:“其中好些案子還是你碰到的,而隻要你不參與案件偵辦工作,案情就簡單了很多。你就是我們隊的柯南擔當。”</p>
石羨玉歪脖子。</p>
齊宏宇接着說:“小趙還給我吐槽過,說咋哪發生命案了都能有你。”</p>
“不勝榮幸。”石羨玉點頭,又嘬了口快樂水,滿足的哈口氣,接着說:“還煩悶麽?”</p>
沉默兩秒,齊宏宇嘴角微微揚起,搖頭說道:“好多了,謝謝。”</p>
“沒事兒。”石羨玉道:“其實我很不理解你煩個什麽勁兒?這麽多年老刑警了,還老把工作中的情緒帶入到生活裏來呢?那你一天天的不得悶死?要我說,沒事兒你就多相相親,再不行撸撸管……”</p>
“打住。”齊宏宇翻起白眼來:“你腦瓜子想啥呢?越說越沒譜了。”</p>
石羨玉不接腔,就笑。</p>
齊宏宇沒得辦法,也懶得再搭理他,悶悶的嗑起蝦來。</p>
……</p>
翌日,齊宏宇好不容易輪休,本想睡個懶覺,最終卻不得不來到家挺上檔次的餐館,正襟危坐。</p>
狗日的石羨玉竟真給他物色了個相親對象。</p>
關鍵長得還挺不賴,是齊宏宇喜歡的類型,他不由得起了吃天鵝肉的心思,也沒拒絕。</p>
就是臨場有點兒緊張。</p>
眼巴巴的等了會,茶都喝完了半杯……</p>
好吧,他就是期待,望眼欲穿,覺得時間過的特别長。</p>
對象終于來了。</p>
遠遠看去,女孩兒打扮的相當幹練——齊肩發、白T恤、迷彩短褲、運動鞋,畫了個淡妝,清爽幹淨,瞧上去舒服。</p>
她也發現了齊宏宇,立刻加快腳步過來,不好意思的問道:“抱歉,讓你久等了,我……”</p>
“沒,是我到太早了。”齊宏宇表現的還算自然,微微一笑後,便擡手喊來服務員,并讓她把菜單遞給妹子,由她點菜。</p>
她客氣兩句,接着随意點了些菜品,便看向齊宏宇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冉,蘇平的蘇,冉冉升起的冉,欣欣的朋友。”</p>
“你好啊。”齊宏宇也笑道:“我叫齊宏宇,也是……”</p>
說一半,他忽的想到什麽,臉色微變:“等等,你剛說什麽?什麽蘇?”</p>
“蘇平的蘇。”妹子巧笑嫣然。</p>
齊宏宇咽了口唾沫。</p>
半晌後,他才畏懼的說道:“你是那位南嶺之虎的女兒啊?”</p>
“哎?你也認識我爸爸?”蘇冉有些錯愕,接着又理所應當的說:“我就知道,我爸可有名了。”</p>
看得出來,父親蘇平就是她偶像,否則她自我介紹的時候,也不會說“蘇平的蘇”了。</p>
“聽師父說過。”齊宏宇輕輕點頭:“我師父凃仲鑫,小凃是我師妹。”</p>
“怪不得!”蘇冉恍然大悟,跟着看向齊宏宇說:“既然你是欣欣師兄,那也算自己人了,我也叫你師兄吧。”</p>
“可以。”</p>
“那麽……既然是自己人,我覺得話還是說清楚點好。”蘇冉又說:“抱歉,我暫時不想談戀愛,更沒想過結婚,隻是他們夫妻倆什麽都安排好了,我沒法拒絕。”</p>
“不打緊的。”齊宏宇立刻搖頭,得知她是蘇平的女兒後,他就再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了,當即說:“我也是被死……咳咳,被石隊套路來的。</p>
其實我也沒想過那些有的沒的,母胎單身這麽多年,早都已經習慣了,還真不知道怎麽跟别人相處。”</p>
“哎?我也是耶!”蘇冉眼前一亮:“那我們是一類人!”</p>
齊宏宇面帶微笑。</p>
聊了兩句,菜上來了。</p>
蘇冉倒是落落大方,拿起筷子,招呼齊宏宇好吃好喝,但齊宏宇始終覺得這場合有些尴尬,雖然飯菜味道相當不錯,但他卻味同嚼蠟。</p>
好不容易吃完,AA結了賬,齊宏宇這才長呼口氣,目送蘇冉離開。</p>
随後,他大牙便咬的咯咯響。</p>
石羨玉這狗東西!這家夥肯定認識蘇平,也絕對知道蘇冉和蘇平的關系,竟給他介紹“那位大人”的女兒,這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哇!</p>
他回頭一定要給石羨玉一個深刻的教訓!</p>
……</p>
兩天後,齊宏宇輪休結束。</p>
他醞釀出了一肚子的“火氣”,打算在早例會中找石羨玉的茬,瀉瀉火。</p>
但……</p>
剛到會議室,他愣住了。</p>
蘇冉竟然也在!</p>
人到齊後,仇教導站起身,微微一笑:“兄弟夥都注意到我身邊這位警花了吧。她叫蘇冉,大名鼎鼎的南嶺之虎蘇平的女兒,去年剛考上了西政的研究生,讀的偵查學專業,暫到我隊實習。”</p>
齊宏宇抿抿嘴,雙眼不自覺的往左右瞟。</p>
果然,有三兩人聽說蘇冉是那一位的女兒後,眼中燃燒的那團火立馬就熄滅了,而不知情的打聽幾句之後,則反倒升騰起更加濃厚的興趣。</p>
啧,年輕啊,根本不知道那位大人的恐怖。</p>
不過總的而言這幫“臭男人”還是嗨得很,二大隊也終于有女生了。</p>
唯有齊宏宇多多少少有點兒尴尬。</p>
小小的嗨了一陣,仇教開始說正事。</p>
這詞用的其實不太對,隻要不是年初年底,手上沒有案子,支隊上下其實并沒有多少任務,每天例會裏也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調調,無趣的很,聽久了容易犯困。</p>
瑣碎煩人的各種任務,大多還是集中在下邊的派出所。</p>
所以仇教主導的早例會往往很短,幾句話說完就結束了。石羨玉更絕,他直接不開早例會,總提前一晚就在微信群裏說好讓大家該幹啥幹啥去,别到會議室浪費時間。</p>
如此日常的生活又過了幾天,齊宏宇的尴尬倒是都解除了,算是和蘇冉成了點頭之交,偶爾也有些工作上的交流。</p>
總的來說算正常發展,他也微微松了口氣,此前總感覺有兩道銳利滾燙的目光跨越上千公裏距離刮在他背上,怪難受的。</p>
可惜這段時間二大隊始終沒有任務,看樣子是上頭覺得他們屢破要案,着實辛苦了,有意讓他們休息休息。</p>
所以齊宏宇就被法醫室的老大牟主任拎去做坐台……咳,拎去搞傷鑒了。</p>
三天下來,齊宏宇頭都大了幾圈。</p>
618這天,别人都在購物狂歡,齊宏宇在和傷者家屬扯皮,輕傷真不是他們理解的那種輕傷,傷者那頂多算輕微傷……</p>
這話他不知道解釋過多少遍了,奈何很多家屬根本不聽,激動的甚至直接質問他是不是收了錢,問的他拳頭都硬了。</p>
傍晚,他神情疲憊的脫掉白大褂,再脫掉裏頭的夏執勤服,換身T恤,準備下班。</p>
剛走出門,就瞧見蘇冉急匆匆的跑過來,遠遠地就向他招招手,然後到跟前,大氣也顧不得喘兩口,就說道:“師兄,先别走,快帶上勘察箱跟我們出警吧!”</p>
“哎?”齊宏宇愣了兩秒後,立馬狂喜:“有命案了?”</p>
太好了,雖然神情疲憊,但隻要能脫離傷鑒這個苦哈哈的崗位,跟着案子連續加班一個月他也樂意。</p>
但緊跟着他又覺得這反應不對,不管怎麽說,人命都是非常嚴肅的事兒,聽見命案就狂喜,說不過去。</p>
面對蘇冉懵逼又質疑的眼神,齊宏宇搖搖頭,闆起臉問道:“說說看,什麽情況?”</p>
蘇冉收回目光,輕輕點頭:“是命案,而且……石隊說這樁案子和你有點關系,請你務必去一趟,不然你會後悔。”</p>
“又與我有關?”齊宏宇愕然,最近兩三個月,這幫犯罪分子是盯上他了麽?</p>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蘇冉說道:“石隊隻說,告訴你受害人的名字你就知道了。”</p>
“噢?”</p>
“死者叫齊平路。”</p>
齊宏宇面色巨變,瞳孔地震。</p>
跟着,他顧不得解釋什麽,立刻轉身就跑,便跑便說:“停車坪等我!我這就去拿勘察箱!”</p>
一邊跑,他一邊攥拳,同時緊緊咬着牙。</p>
老家那位村支書,自己的便宜遠房表哥,失聯幾個月之後,果然還是遇害了。</p>
不,不應該這麽說,畢竟早就猜到他已兇多吉少。應該說,他的屍體終于被發現了!</p>
迅速找到自己的勘察箱,齊宏宇打開看了幾眼,确定需要的常規工具都在裏頭,他便立刻提起箱子又往外跑。</p>
跑到停車坪,發現石羨玉他們果然在等着自己之後,他才松了口氣,也算是關心則亂了。</p>
再一看,仇教導并不在,他便直接擠到石羨玉身邊去,壓低聲音問:“石隊,怎麽回事兒?齊平路的屍體在哪發現的?”</p>
石羨玉沒直接回答,隻反問道:“知道‘藍可兒案’麽?”</p>
齊宏宇皺眉,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p>
“沒錯,和那樁案子一樣。齊平路的屍體,在酒店頂樓蓄水罐裏泡着。”</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