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宏宇剛說完,就立刻轉頭定定的看着楊堃。
殺人成瘾四個字如一根刺,瞬間紮進了他的心裏。
楊堃被他目光看的心裏毛毛的,忍不住問道:“怎麽了嗎?”
“沒。”齊宏宇搖頭:“你TM提醒了我。”
“殺人成瘾?”
“不。”齊宏宇再次搖頭:“是心狠手辣。”
楊堃眨眼:“然後呢?”
“我暫時也想不明白,有些猜測需要驗證。”齊宏宇說:“但……就現在而言,推理的環節已經太長了,再繼續推演猜測下去也沒意義了,因爲隻要其中一環不成立,全局都将會崩塌。”
“所以先到此爲止吧。”蔡臻拍拍手,吸引回大家的注意力,說:“現在的情況是,穆安俊等人自殺、失聯的事,或許與本案,與曲浔寅有關,但不能确定;龔開究竟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也不好說。
所以……我們讨論下,要不要并案調查,賭上一把。賭對了,或許能找到新的突破口,賭錯了,錯失機會,耽誤了時間,我們将陷于絕對被動,本案甚至可能成爲懸案。”
說完,她看向衆刑警,等待他們表态。
但大家夥互相瞪眼,誰都沒開口,都拿不定主意,這要賭赢了還好說,賭輸了代價有點大。
上頭要求的是命案必破,雖然沒有規定具體的時限,現在也不允許限期破案,但如果無法及時偵破命案的話,他們都會受到上級考核。
倒不會有太大的損失,但也很難受。
半晌後,竟還是仇教開口了:“爲什麽非要二選一呢?”
蔡臻側目看向他。
“你們對兩樁自殺案也算比較熟,所以并案的事就交給你們了。”仇教導說道:“而這樁案子本身,就交給我們來吧。石隊,你同意麽?”
石羨玉問:“搖人?”
“對,搖人。”仇教導打個響指:“把我們二大隊剩下的的兄弟夥也拉幾個出來遛遛,隻要人手足夠了,就沒必要二選一,我們可以全都要。”
“好家夥。”蔡臻撇嘴:“你們江陽方面抽四個人來協查我倒沒問題,但要再拉人過來我可就做不了主了,得跑跑手續,畢竟涉及到管轄權。”
“跑呗,你和上頭闡明利害關系,他還能不同意不成?”仇教說。
“我們支隊長倒是沒問題,你們就不好說了。”蔡臻說:“畢竟你是沒事找事。”
仇教導無所謂道:“安啦,他們哥倆感情好得很,我跟他說,肯定能同意的。”
“你先打電話。”
“成。”仇教導便摸出警務通,給領導打了個電話,聲音比較小,隻聽得見半句他和石羨玉都怎樣怎樣。
簡單說兩句,他就放下手機,道:“妥了。”
“那成。”蔡臻說:“就這麽安排吧……小趙怕是累慘了,讓他先歇着,我帶人去安排工作,你們等會兒,人來了以後找我交接。”
“好。”仇教導站起身:“那……羨玉小齊,我們把小趙送休息室去,再一塊吃個早餐?”
“你們去吧。”齊宏宇說:“我吃過了。等會去哪找你們?”
仇教導想了想:“殡儀館吧,我讓他們直接過來,交接也在那邊進行。老婆你看怎麽樣?”
“可以。”蔡臻沒意見。
“那我等會也直接過去,對了,記得喊兄弟夥幫我把我的執法記錄儀給帶上,落單位了。”
齊宏宇說着,走到趙博身邊,輕輕推推他,把他叫醒,再和大家打個招呼,就把他拉到自己昨晚睡得休息室去。
輕輕關上門,齊宏宇簡單整理了下衣服,便邁大步離開派出所,往殡儀館走去。
兩者雖不挨着,但離得也不算遠,三四百米左右,家屬在火化完死者遺體後順路過來辦銷戶之類的手續也挺方便的。
殡儀館并沒暫停營業,隻是涉案的焚化爐與涉案人員暫時停職配合調查。畢竟每天都有人離世,自然死亡的,疾病死亡的,長南區範圍内過半近期死亡的遺體都會送來這兒火化,輕易不能停業。
但齊宏宇能明顯感覺到今兒氣氛不太對勁,異常凝重,表情都很不好看。
找兩人打聽了下口風,原來殡儀館裏又起了謠言,說昨兒的事兒,也是靈異事件,詐屍了,還說那爐子肯定有問題,以後怕是都不能用了。
這些人也算得上高素質人才了,但三人成虎,謠言流傳已久還說的煞有其事,又有視頻“佐證”,加之昨天的案子,警方沒能給個說法,沒能取得實質性的突破,一時間難免人心惶惶。
尤其這樣與屍體打交道的單位,平時會因爲見的多了早已習慣,顯得神經大條比常人大膽許多,但真有什麽異樣,他們往往比普通人更加敏感。
“又是焚屍爐。”齊宏宇從口袋裏摸出筆記本看了幾眼,暗暗思索:“這一系列的事件,目前表面上看,都與這個焚屍爐有關。同樣傳言鬧鬼的廁所存在感則要弱得多。
昨天兄弟夥盯了一夜,沒有任何動靜,之前派出所的兄弟夥也盯過,同樣一無所獲,如果視頻不是僞造合成的,就是鬧動靜的幕後之人暫停‘作業’了……
要不要進焚化爐看看?”
他有些心動。
不過自己一個人進去他是不敢的,不是怕鬼,是怕人,萬一兇手一發狠把他燒死在裏頭就不妥了。
“先和仇教他們會合吧。”
想着,他走到涉案的焚化間。仇教和石羨玉還沒來,他就發了條短信,随後找條椅子坐下,掏出筆記本繼續看起來,一遍遍的琢磨現有的線索。
過了十來分鍾左右,仇教二人才走進焚化間。
“啪!”齊宏宇五指一捏合上筆記本,開門見山道:“我想進焚化爐裏看看。”
仇教導沒扯東扯西,也直說:“可以,但要先等兄弟過來,保證安全,到時候我會親自監督,确保斷電,且不允許爐門閉合。另外,你那套裝備我也拜托兄弟夥幫你一塊送來了。”
“行。”齊宏宇嘴角微揚,仇教導除了破不了案,其他方面一向靠譜,是個穩當的老幹部了。
……
十點出頭,江陽刑偵支隊七名刑警抵達現場,其中兩名痕檢員,還給齊宏宇帶來了執法記錄儀和法醫勘察箱。
他們見到齊宏宇都挺高興,笑着打過招呼,齊宏宇則提前到食堂給他們準備好了涼皮,即使想到他們應該已經吃過了早餐。
别說,殡儀館的涼皮确實還不錯。
這會兒他們正人手一份,端着涼皮,邊吃邊聽案情分析,與蔡臻帶的一幹人手進行工作交接。
他們時不時的看石羨玉一眼,多少有些拘束,因爲不知道這位新領導是什麽個性子,摸不準以後是吃苦還是享福。
當然也隻是稍顯拘束,總體還是放松的,石羨玉和仇教導這樣的領導手頭權力相當有限,沒法當真拿他們怎麽樣,帶隊伍更多靠的互相尊重。
小會開完涼皮也吃完了,有刑警一抹嘴,看向齊宏宇:“宏宇哥,你給我們透個底,這會兒你是真的兩眼一抹黑,還是已經有想法了隻是等待驗證?”
齊宏宇輕笑,然後顧左右而言他:“我想進焚化爐裏瞧瞧,必要時可能還得掏掏廁所,誰樂意陪我?”
兩名痕檢員擡起頭,這本也是他們的職責。
“張哥、華姐。”齊宏宇向他們點頭打招呼,又看向仇教導:“那事不宜遲,我們先進去了?”
先前那刑警微微挑眉,但也沒追問太多。
仇教擡手示意他别着急,先從褲兜裏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才點點頭說:“已确保焚化爐内斷電,隻監控能正常運行,其餘功能都暫時停了,安全,去吧。”
齊宏宇便站起身,與兩名痕檢員走到一旁,穿戴好一次性隔離服和手套鞋套等,便扛着勘察箱走了進去。
有刑警問道:“那我們做什麽?”
“兩人去醫院,繼續圍繞死亡證明的事完成走訪調查,”仇教導安排道:“另外,圖偵已經給出從化妝間到吊唁廳,再到焚化間這一路上的所有監控盲區,再來兩人去仔細勘察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迹。
最後三人,繼續對相關工作人員及家屬加強走訪,盡力挖出新的有關死者龔理及嫌疑人龔開、曲浔寅的情報和線索。”
“明白。”幾人紛紛應答,仇教導就又根據對他們的了解,開始點名,把任務安排到具體的人頭上。
……
與此同時,齊宏宇和痕檢員張哥也已走進焚化爐裏,而華姐則在外頭守着機動,有需要就進來,沒需要就“望風”。
齊宏宇打着手電筒,先大緻掃了眼焚化爐内設備。
“啧,”張哥吐槽道:“這爐子也真是的,連個燈都沒有。”
齊宏宇随心的回:“啥燈扛得住上千度高溫啊,裝着炸呢?”
“我也就随口一說。”張哥道,然後嗯一聲:“爐體不大,内部大體呈現半橢球體,底面近圓,直徑目測三米,弧頂最高處約三米半,邊緣處差不多兩米,兩側有寬約半米高三十公分的方孔,怕是把内部灰塵清理出去用的。”
“嗯。”齊宏宇則補充說:“爐頂部、底部還有相對密集的進氣孔、出氣孔,能保證爐内氧氣充足,保證燃燒的效果。”
張哥又盯着幾個噴火嘴,這次沒開口,噴火器不是他擅長的領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齊宏宇同樣如此,不再觀察爐子裏的設施設備,而是打量起環境來。
很快他發現了什麽,蹲下身用手電一照,又伸手摳了摳,發現摳不動。
“怎麽了?”張哥問道。
“發現點印記,像是金屬物品融化後黏連上去的。”齊宏宇說道,同時往别處也照了幾圈,發現類似的印記還有不少。
而且許多印記上邊還有較爲明顯的剮蹭痕迹。
繼續晃着手電,齊宏宇忽的“嗯”一聲,光柱定格在一處角落,随後迅速走過去。
張哥跟着側目,就看見角落中藏有一枚漆黑的球狀物。
下一刻齊宏宇伸手捏向黑球,似乎用了點力,但球紋絲不動。
他沒貿然加大力度,而是請張哥過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同時準備拍照。
張哥從勘察箱裏取出遊标卡尺等裝備,對着圓球勘察了一陣,說道:“這球像是金屬質地的,略微變形,應該是被高溫熔化導緻,底部焊在爐子裏了,不過看上去焊的不牢。嗯,直徑3.6厘米左右。”
齊宏宇又回頭看了邊上的印記,若有所思道:“這些印記,就是這顆……或者這類金屬球留下的?”
張哥沒接話,又從勘察箱中摸出别的裝備,對金屬球展開勘察。
“這球應該是随某具屍體一塊被送進焚化爐裏的。”齊宏宇便接着分析:“但這類物品,應該不被允許送入焚化爐吧?除了随身衣物,别的東西都該解除下來才是,回頭得問問殡儀館工作人員。”
“還有個問題,”張哥終于接話了:“它怎麽會出現在這?不應該遺留在焚屍台上,随着骨灰又一塊被拉出去作爲遺物交還給死者家屬的嗎?就算因爲某種原因滾落了,也該落在台面附近,而不是跑到角落。”
頓了頓,他又說:“這球面略有些凹凸不平,有碰撞痕迹,而且……怎麽說呢,我怎麽感覺它這一面被炸過?”
齊宏宇湊過來,盯了半晌,搖頭。他不擅長這一塊,而且張哥指的痕迹也太不明顯了。
張哥解釋道:“首先你看,這球表面有兩處凹痕,這一面凹痕外周呈現圓形,中間下陷,我推測是它撞到爐壁而産生的這個凹痕,相對也很小很淺,而這圓球質地較軟,所以我推測撞擊力度不算太強。
但另一面的凹痕,面積就要大很多,也要深一點,目測得有兩毫米,而且邊緣呈放射狀,而且還有很多非常細微的小凹痕,我判斷是由爆炸造成的,那些小凹痕則是火藥顆粒撞擊嵌入形成。
而且,我剛剛就說了,好端端的怎麽會跑到這兒來?就算是滾落了應該也在台面附近,這爐子底部可并不平整,沒有外力作用的話它不大可能滾到這邊來。”
齊宏宇匍匐下身子,瞪大眼睛對着圓球盯了老半天,才說:“倒是看到你說的小凹痕了,但……嵌入的火藥顆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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