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僅僅關押着五六個人。
在大災之中,爲了節省糧食,那些普通犯人早就被餓死或者給一刀砍了!
現在關押的,在縣城内都是有身份地位的。
在最裏的一間牢房内,一名頭發散亂沾滿了雜草的男子靠坐在牆角,臉色很是嚴肅。
雖然因爲牢獄之中的環境讓其看起來很狼狽,但身上的氣質卻讓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
嗒嗒~!
腳步聲在安靜的牢獄中回響。
一名獄卒端着一碗粟米飯,輕輕放在了地上。
在粟米飯上,不但有苦菜,還有半個蒸紅薯。
甚至,還有兩片肉!
這樣的食物就算是放在普通黔首的家裏,也是難得的奢侈了!
在這個物資匮乏的時代,能夠頓頓有肉吃,那絕對是達官貴人的待遇!
更何況因爲蝗災的緣故,能夠吃上綠色的苦菜也成了一種奢侈!
獄卒放下碗,眼中透着一絲不忍。
低聲道:“主吏掾…李問,吃飯了。”
主吏掾屬于地方官職,是縣令的屬官,負責管理地方秦吏的進退。
到了漢代的時候改爲功曹,之後廢除了這個名字。
在縣裏,已經屬于有實權的高層了!
誰能想到,一個縣裏的高層竟然會被當做囚徒關押在牢獄之中呢!
李問聽到聲音,緩緩向着木欄杆移動,手腳上鐵鎖在地上摩擦發出嘩嘩聲響。
當看到豐盛的飯菜時,神情不由一怔。
臉上露出了冷笑:“這是要送本官上路了嗎?”
作爲縣裏的高層,自然清楚這一碗飯代表了什麽。
尤其是在大災之中,能夠吃上如此豐盛的飯菜。
那必然是斷頭飯了!
獄卒眼中露出不忍,對于眼前這位是發自内心的欽佩。
奈何他隻是一個獄卒,人微言輕。
即便心裏不忍,也隻能化作一聲無奈歎息。
轉過身,給其他幾個牢房送去了同樣的飯菜。
旁邊幾個牢房中關押的男子看到飯菜時候,神情一怔,臉上露出了悲哀之色。
李問坐在地上,目光在牢房中掃過。
神情愧疚的說道:“是本官連累了你們!”
對面一名正臉露悲哀默默垂淚的男子聞言,立刻擡起頭。
一把抹掉眼淚,正色道:“大人爲民請命,卻遭小人陷害,我等是自願追随大人!”
“我等身爲秦吏怎麽看着百姓忍饑挨餓!”
“我等絕無怨言~!”
“……”
頓時,周圍幾個牢房裏傳來激昂的附和聲。
李問看着其他牢房裏曾經的下屬,臉上露出動容之色。
當初朝廷送來赈災的糧草,縣令和縣尉卻要趁機貪墨大發國難财!
作爲主吏掾,是繞不過去的。
想要繼續把這個官當下去,就隻能同流合污!
可李問卻不忍心看到百姓因爲某些人的貪墨而活活餓死。
在幾次據理力争卻遭拒後,有了越級上報郡府的想法。
結果,剛寫好上報公文,還沒來得及送出就被縣尉派人給抓了起來。
連同五名支持李問,不忍看到災民忍饑挨餓的下屬也被下獄。
從被下獄那一天開始,李問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
縣令和縣尉是不可能容忍他繼續活下去的。
要不然将來自己把事情給捅到了上面,他們就要倒黴了!
所以,自己和五名下屬必須死!
反正在大災面前,殺幾個人容易得很。
甚至連罪名,都可以推給那些災民。
就說主吏掾帶着幾名下屬巡視災情的時候遭到一群暴徒圍攻緻死。
而那些暴徒,事後被官府抓捕全部問斬了!
李問看着幾名往日同僚神情逐漸變得激昂,也不再恐懼。
臉上露出了笑容。
伸手端起地上的飯碗,朗聲說道:“我等身爲秦吏,即便今日要死,但卻忠于陛下,無愧于天地!
兄弟們,都吃了這一碗飯,免得路上餓!”
說完,大口咀嚼起來!
雖然心系外面的災民,不過自己都已經馬上要被砍頭了,吃一頓飽飯貌似也在情理之中。
難道心系災民就不吃飯了?
至少也當個飽死鬼,吃飽了下去的時候才有力氣不是!
其他幾人被氣氛感染,也端起木碗大口狂吃。
這是他們在人世間最後一頓飯,吃得格外認真!
當一碗飯吃完,十幾名獄卒走了進來。
作爲監獄長的獄掾揮了揮手。
牢房門被打開,幾人被套上桎梏押了出去。
同時,嘴裏被塞入了一顆核桃大小的果核。
頓時,嘴裏傳來一股麻麻的感覺。
連舌頭都無法動彈,就更别想說話了!
李問嘴裏發麻,臉上露出悲哀之色。
倒不是他怕死。
敢于揭發縣令和縣尉,早就作好了死的準備。
隻是沒想到,會死得如此憋屈。
連死了,都要替那些貪墨之人背負罪名!
之前以爲縣令和縣尉會把他們秘密處決。
沒想到,還是高看了二人的節操。
這是要他們公開問斬啊!
讓其不能說話,顯然是要扣上一個貪墨的罪名。
即便事後有小道消息傳到上面,縣令也可以把罪責推到自己的身上。
反正人已經死了,也就死無對證了!
想怎麽說,還不是全憑活人的嘴!
背負貪墨罪名去死,才是最大的悲哀!
李問和五名屬官被套上桎梏,押出了牢房!
(主旋律,必須要有……。)
他們将成爲城中百姓憤怒的宣洩口!
哪怕是死,也要永世背上惡名!
與此同時
城外的氣氛也緊張無比。
一名留着小胡子,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看了看對面動手那個好像護院一般的漢子,随即把目光投向了爲首的青年。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此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很可能是哪家頂級士族的子弟!
雖然士族遭受朝廷打擊,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是他能輕易招惹的。
不過眼前的情況卻不得不站出來。
走到五米之外,警惕的詢問道:“鄙人縣令大人府上管事,不知閣下是哪家士族子弟?”
秦軒仰頭望天,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
明濤瞬間明悟,沉聲呵斥道:“你沒資格知道,把你的主人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