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能夠做到如今的位置，除了有背景有能力外，和做事果決也是分不開的。
要不然也不會得到皇帝重用，被委任掌管大秦刑律！
廷尉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前方垂頭的年輕背景，拳頭緊握。
慢慢擡起頭，聲音高昂的說道：“啓禀陛下，李隴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上将軍出言不遜有違尊卑！
按律，以下犯上可處斬！”
額……
霎時，朝堂之内一片安靜，所有人都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一個個詫異的眨着眼睛，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分明是秦軒大庭廣衆下出手傷人，怎麽反倒判受害的李隴有罪了？
不少人心裏暗暗嘀咕：廷尉這是腦子糊塗了？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時候黑面秦大勢已去，正是牆倒衆人推的時候。
以廷尉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來啊！
這時候不但不推一把，反倒站在了黑面秦的一邊。
這是和士族一方的文武大臣作對，也是和上方的公子将闾作對啊！
除了昏頭，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讓廷尉作出大相徑庭的宣判！
難道，二人平日裏私底下交好？
或者，廷尉有什麽把柄落在對方手中才不得不如此宣判。
在場的人都更偏向于後一個猜測。
朝堂之上講求的是利益，交情什麽的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以廷尉的精明，不可能明知這艘船要沉了，還巴巴的往上擠！
恐怕，是被黑面秦拿捏住了把柄，才不得不昧着良心說話！
一時間，不少人眼中露出憐憫之色。
被捏住把柄，這時候卻隻能硬着頭皮幫忙說話，但違逆陛下的意思。
這個官職，怕是做到頭了！
尤其是站在隊列靠後的人，已經在琢磨着怎麽通過公子将闾争奪上位了！
廷尉，那可是九卿！
而且權柄極重，想必公子會很有想法的！
秦軒站在前方，緩緩轉過頭，深深看了一眼。
文傑感受到投來的目光，急忙擡頭看去，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既然已經決定放手搏一把，自然要釋放善意。
人情嘛，要做就做全套！
秦軒微微颔首，唇角上揚，重新把頭轉了回去，繼續保持垂頭聽候審判的模樣。
雖然二人沒有說話，卻仿佛傳遞了某種信息。
文傑看到熟悉的笑容，精神不由一振，心頭一陣狂喜！
在記憶中，這位權貴每次在牢獄中談及皇帝處罰的時候，都會露出相同的自信笑容。
果不其然，之後什麽事都沒有！
現在，又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文傑這一次的宣判，可是賭上了一切！
一旦選擇錯誤，不僅僅是走在了士族一方的對立面。
連上面的皇帝，恐怕也會失望的将其罷免！
當然，如果選擇宣判是秦軒有罪，從而猜錯了皇帝的意圖。
将來要面臨的後果，也是一樣的。
不過皇帝現在不會多說什麽，而是找個合适的機會将自己替換掉。
文傑心裏清楚，這一次宣判無論偏向哪一邊。
隻要選錯了，結果都是一樣的。
隻是時間早晚的事情罷了！
吏中丞正笑眯眯的等着黑面秦被判有罪，等着領最耀眼的功勞呢！
如果反過來判李隴的罪，不但彈劾的功勞沒有了，還白白得罪同僚，那就太不值當了！
聽到竟然是宣判李隴死罪，神情不由一滞。
急忙轉頭質疑道：“廷尉大人是否弄錯了？大庭廣衆行兇，有罪的是秦軒啊！”
谏大夫搭上一個兒子，卻換了如此結果，自然也無法接受。
急忙糾正道：“廷尉大人領會錯陛下的意思了！”
文傑擡起頭，目光傲然的在二人臉上掃視。
聲音堅定的說道：“本官并未理解錯聖意！”
随即，玩味的笑道：“上将軍身爲大秦重臣，代表的是大秦威嚴！
李隴身無官職，又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貌似朝廷重臣！
按律處斬，并未判錯！”
谏大夫雙目圓瞪，咬牙切齒不甘的說道：“即便如此，也是互毆之罪！”
在秦律中，打架和聚衆鬥毆可都是重罪。
在原曆史軌迹中，差不多也就是這兩年發生了劉季和夏侯嬰打架的事情。
二人因此被抓入了牢獄中嚴刑審訊。
雖然被打得皮開肉綻，二人卻一口咬定了并未鬥毆，身上的傷勢也是自己摔的！
倒不是多講義氣。
畢竟，二人鬥毆正是因爲初相識，哪來的什麽交情。
默契的咬定和對方無關，那是因爲知道一旦承認了将會面臨比酷刑更可怕的宣判！
運氣好的，也會被送去修長城。
三年又三年，一直修到死爲止！
也正是二人咬牙扛過來了，才結下了交情！
現在，谏大夫已經豁出去了。
反正次子已經廢了，隻要能把黑面秦拉下水那也是死得其所。
即便還有少許皇帝寵信，但哪怕被罰修長城或者修阿房宮，這輩子就再沒機會回朝堂了。
這個大敵，也徹底鏟除了！
文傑聽了二人的質疑，朗聲道：“上将軍身份尊貴，又是朝廷重臣，在大庭廣之下受辱，自然要找回朝廷重臣的威嚴！
對以下犯上之人，有生殺之權！”
文傑熟讀秦律，深知對于普通黔首或是六國遺民，打死也說得過去。
但對方的身份到底是士族子弟，還是略有牽強。
到底是以下犯上還是互毆，隻是看站在哪一邊了。
更重要的，即便二人不服，隻要上方寶座上那位認可，就沒有問題！
文傑吞了吞唾沫，緊張的注視上方，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等了半響，見上方并未質疑，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
一顆心大定！
要是選錯了，即便皇帝沒有開口，旁邊的趙高也已經代爲提出質疑了。
現在卻保持沉默，顯然是默認了！
基本已經隐隐領悟到了皇帝陛下的傾向了！
心裏有了底氣，說起話來腰杆也挺得更直了。
面前士族一派文武大臣的質疑，絲毫不懼。
反倒轉頭看向了面前的谏大夫。
沉聲道：“李隴以下犯上按律當斬，而谏大夫也有教導失職之罪！”
“什麽？！”
谏大夫神情一怔，眼中露出慌亂之色。
腦海裏，不由想起了此罪的處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