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端着酒爵，跨過門檻來到了三樓的欄杆旁。
左手搭在欄杆上，目光俯視下方大堂裏正熱鬧喝酒猜拳聊天的食客。
從樓上俯視，可以清楚看到樓下大堂擺放了九張桌子。
而這些食客的穿着打扮則樣式多樣。
有人穿着前趙國樣式的衣服，有人穿着前楚國樣式的衣服。
遠遠看去，就像是回到了戰國時代七國士子齊聚的場景。
始皇帝爲了安撫民心，避免引發更大剛剛得來的國家安甯，并沒有明确要求過必須統一穿着大秦服飾。
對這些從六國遷徙而來的六十萬戶貴族，更是給予了種種特權。
連秦律的限制，也比老秦人要低一些。
而這些前六國貴族都是有底蘊，身價豐厚的。
聽聞鹹陽開了一家賣海産的酒樓，自然紛紛前來品嘗。
隻是這些前六國貴族沒有官身，大多也沒有爵位，所以沒資格上二樓。
同時，在一樓的不止有前六國之人，還有一些穿着秦式服飾的老秦人子弟。
能夠在酒樓的消費的，自然都是權貴子弟！
秦軒看着下方各式服裝，心裏頗有些感慨。
老頭子對六國之人寬容，的确可以減少對秦國的敵視，減少内部矛盾的爆發。
但是也正是因爲将老秦人和前六國貴族區分對待，讓這些人很難真正融入大秦之中。
穿着舊國的服飾，心裏免不了會想到曾經的輝煌，心裏終究隐藏着不甘。
而老秦人在看到前六國的服飾，自然也不會把他們當做真正的秦國人對待。
始皇帝此舉盡管彰顯了仁德，減少了前六國權貴對大秦的抵觸，但也算是有利有弊。
不由感慨：“這些衣飾還真是五花八門啊！”
李斯聽到感慨，不由笑道：“這也是陛下對前六國貴族的體恤。”
秦軒抿着唇，微微搖頭。
嘀咕道：“等我上位那天，統一的不僅僅是度量和文字，還有穿衣規則！”
心裏已經琢磨着把現在的服飾和胡服相結合進行統一！
在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麽穿衣自由的說法。
在商鞅的變革中，什麽階層能穿什麽衣服都是被牢牢限制的！
要不是始皇帝寬仁，這些六國貴族既無官身又無爵位，隻能穿黔首的服飾，哪還能如此錦衣玉食！
可惜，千古一帝到駕崩那天也沒能得到六國權貴的認可。
李斯隻是微微一笑，并沒有反駁。
畢竟，在皇權至上的大秦，要制定什麽樣的規則還不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情。
還輪不到做臣子的指手畫腳。
當然，前提是這位皇帝要足夠強勢，就像千古一帝般有絕對權威！
李斯對這位公子将來上位之後的手段和脾氣，倒是相信其能做到。
因爲在李斯的感覺裏，這位公子的脾氣像極了年輕時代的皇帝！
而且現在始皇帝正值春秋鼎盛時期，等到繼位恐怕最少也要十幾年之後的事了。
到那個時候，至少底層的六國遺民應該已經融入了大秦。
這些前貴族若是不滿，隻要殺雞儆猴應該能将其壓服。
以這位大爺的殺性一旦動手，恐怕就是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滾滾了！
秦軒站在走廊，饒有興緻的打量下方，耳朵仔細聆聽下方的高談闊論。
倒是發現一個奇怪的迹象。
高談闊論大聲喝酒的，僅僅是那兩桌身穿秦人服飾的年輕子弟。
而那些六國的權貴和年輕後輩即便高聲交談，也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不會影響到另外兩桌的秦人子弟。
酒樓管事能夠坐在這個位置，自然是極爲善于察言觀色之輩。
循着目光看去，立刻介紹道：“這兩桌都是士族和朝中一些大臣家的子弟！”
老士族子弟和朝中大臣子弟，那是有區别的。
士族子弟，自然指的是老秦人。
而朝中的大臣，雖然身上穿着同樣的秦式服飾，卻不一定就是秦人。
就像身旁的大秦丞相李斯，乃是出自楚國上蔡人。
爲了謀求出路，才來到秦國圍觀。
當年七國混戰，秦國可是征召了不少六國士子爲官。
在宗室和老秦人看來，這些都是外臣。
所以才有了當年驅逐外臣一事，才有了有名的《谏逐客書》！
本來老秦人士族子弟個個心高氣傲，對這些外客是看不上眼的。
不過随着始皇帝橫掃六國，又有了新的戰敗之人被收入秦國。
老秦人和外客子弟之間才漸漸消除隔閡，一緻對外。
對于老秦人來說，即便外客來自六國，但那是天下一統之前的事，算是自己人。
而且都穿秦式服飾，看起來自然順眼多了。
而六國覆滅之後的那些人，則成了外人。
“哈哈哈……！”
突然，欄杆正下方的那一桌傳來哄笑聲。
一桌六人正大笑着舉杯。
待到喝掉爵中酒液，其中一人才抹了一把嘴。
大聲笑道：“這一次，黑面秦算是徹底栽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聲音很大，傳遍了整個大堂。
連其他幾桌的人都紛紛停下交談，豎起耳朵，眼角餘光偷偷直瞄。
黑面秦這個名号，在鹹陽可謂是無人不知！
尤其是那些前六國貴族沒了權勢，對朝中的情況更是什麽也不知道。
現在隐隐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大新聞，自然豎起耳朵。
對于前六國貴族來說，大秦有什麽變化，或是有什麽新權貴冒頭都是重大無比的事情。
說是事關生死也不過！
要不然萬一哪天不開眼惹到，那就有滅族之危了！
另一人急切的催促道：“快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大笑之人好像是幾人之首，感受到整個一樓數十人投來的目光，心裏暗暗得意。
臉上露出傲然之色。
得意的抿了一口酒，才悠悠開口道：“黑面秦不知死活，竟然和公子将闾發生了争執。
此舉實乃有違尊卑，這不是找死嗎？
甚至張口就要将吏中丞連同一衆士族出身的大臣腰斬棄市，氣焰是何等嚣張！
簡直是目無君上，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徑着實讓人憤怒！”
說完，故意停頓了一下，悠閑的喝着酒。
頓時，周圍的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來，眼巴巴的等着下文。
很想知道是否真出了一日腰斬數十重臣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