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
和聯勝議事廳。
老一輩叔伯們齊聚一堂,圍着中間的一張大圓形中空的桌子坐下,喝茶抽香煙,時不時的交談着幾句。
大圓桌此刻好像存在一道無形的屏障,将圓桌分成一個半圓。
他們坐位的位置也是很有講究的。
兩個半圓銜接處這個位置是不坐人的,大家說話也絕對不過界,可謂是泾渭分明。
“唉!”
串爆叼着香煙,擡頭看了看對面的人:“要我說,咱們今天也就徹底讨論個之所以然來吧。”
“話事人的事情折騰了這麽久一直都分不出個最終人選來,再這樣拖延下去,對和聯勝沒有一點好處,下面的小弟也會說閑話。”
串爆這個人嘛,他是樂少的支持者。
自從鄧伯“出意外”從樓上摔下來摔死以後,他的資曆跟輩分算是這些人裏面最老的一個了。
所以。
他現在說起話來,也是底氣十足。
“樂少當了一屆話事人了,沒理由他連任的,和聯勝就從來沒有這個規矩。”
吉米的支持者,鐵了心要支持吉米:“再說了,和聯勝現在有更優秀的人選。”
“吉米的生意做的這麽好,讓他當話事人,把生意徹底鋪開,以後大家賺的錢隻會越來越多。”
“大家都是求财的,吉米能給咱們帶來更多錢,誰支持樂少啊!”
“就是就是,這個時候不支持吉米,還選樂少,不是典型的癡線麽!”
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了起來:“自己不想賺錢,不要禍害大家啊。”
“有些人老糊塗了,不要以爲别人也老糊塗,簡直就是沒腦子!”
“就是啊,支持樂少當話事人,沒少收他的錢吧?!”
“靠,你們說誰呢!”
“撲街,話不是這麽說的!誰他媽的收他的錢了!叼你老母!”
随着第一句話起,立刻兩邊的叔伯都情緒激動了起來,雙方開始互相指責對罵。
一下子。
整個人議事廳都變得吵鬧了起來。
“喲!”
樂少的聲音自門口響起,他邁着步子走了進來,看着裏面正在互相對罵指責的老一輩叔伯:
“這麽熱鬧啊?我今天把你們這些人叫過來,是讓你們過來吵架的?”
樂少話事人的姿态一下子擺出來了,看着這些叔伯,該呵斥還是得呵斥:
“你們這樣吵多沒意思,我看要不這樣,每人給你們發一把砍刀,你們對砍,誰砍赢了就聽誰的咯?!”
“哼!”
衆人哼哼一聲,倒也沒有再繼續說話了。
畢竟。
現在的話事人還是樂少,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然到時候分到手的錢少了,那又是個麻煩事。
樂少徑直走到圓桌的最上座的位置,站在一旁的馬仔立刻幫他把凳子拉開,等待着他落座。
隻不過。
樂少卻并沒有坐下來,而是退後了一個身位,看向門口。
門口。
鍾文澤出現。
身後。
小六、老四兩人落後他一個身位,跟在鍾文澤的身後走了進來。
“這個人是誰啊?他來這裏幹什麽?”
“就是,這是什麽場合,這種人爲什麽能夠進來?!”
“保安,保安呢?把人給我拖出去!”
有些個老叔伯看到鍾文澤他們三人後,已經就開始叫人了。
“這是...鍾文澤?!”
“差佬?!”
也有人認出了鍾文澤來,直接就喊出了鍾文澤的名字與身份。
“差佬?!”
“靠,差佬怎麽跑這裏來了?!誰讓他進來的!”
“晦氣啊!”
一時間。
議事廳裏再度嘈雜了起來。
鍾文澤站在原地,目光快速的圍繞着大圓桌打量了一圈來,将這些人盡收眼底。
他也不說話,就這麽默不作聲的看着他們叨叨,不顯山不露水的。
“行了!”
樂少皺眉呵斥了一聲,聲音提高了幾分,大吼道:“鍾Sir是我請過來的!”
這句話如同一個深水炸彈,非但沒讓這些人閉嘴,反而更吵鬧了。
立刻。
那些本就支持吉米、反對樂少的叔伯直接就高潮了,站起來拍着桌子開罵:
“阿樂,這種會議你叫個差佬過來是什麽意思!”
“阿樂,我看你簡直無法無天!”
“這下好了,大家都看到了,話事人還選他幹什麽?直接就讓吉米做啦!”
大家一個個的情緒激動。
就連以串爆爲首的這群支持樂少的叔伯們也閉嘴不說話了。
“行了!”
吉米的聲音跟着在門口響起,他陰沉着臉,大跨步走了進來:
“鍾Sir我叫過來的!”
此話一出。
整個議事廳忽然就陷入了安靜。
這群老叔伯們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直接就傻眼了,半張着嘴巴,原本到嘴的話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這群嗅覺敏銳的老狐狸,心裏一下子浮現了不好的預感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而後各自落座坐下,悶頭抽起香煙來。
這古怪的場面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誰也不願意出來當這個出頭鳥。
“不吵了?”
鍾文澤笑呵呵的看着這群坐下去老一輩叔伯,跨步繼續往裏面走:
“這就停下來了啊?比我想象中的差多了。”
說話間。
鍾文澤徑直來到大圓桌最上方的主位,在衆人的注視下,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他坐的這個位置,正是樂少這個話事人坐的位置。
身後。
小六跟老四兩人雙手負與後腰,腰闆挺的筆直的站在鍾文澤的身後。
“靠!”
“搞什麽鬼啊!”
“阿樂,吉米,你們叫這個差佬過來到底是做什麽的!”
鍾文澤的這個舉動,讓這群老一輩叔伯直接就受不了了,再度高聲指責了起來。
話事人的位置意義重大,他們都不會去坐,現在讓一個差佬坐了上去?!
這成何體統,還有什麽規矩!
鍾文澤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差佬而已,大家才不怕這個後生仔。
隻不過。
樂少跟吉米都沒有搭理他們,隻是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而後拉開座位。
“鍾Sir是我叫來的。”
樂少無視了衆人的指責,扯着嗓子大聲的說到:“現在都給我乖乖閉嘴!!”
沒有人應他。
“各位!”
吉米也跟着說了一句:“大家如果都是這個樣子,那今天的事情就沒法談了。”
“鍾Sir今天過來,是給我們帶來好消息的!”
果然。
這個說法嘛好了一點。
原本嘈雜呵斥的聲音也沒有那麽大了,但還是有人在說話:
“你們最好給出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們之所以這麽生氣,其實還有一層原因。
可不管鍾文澤是來幹什麽的。
這些老一輩的叔伯,那都是退居幕後的,身份更是不能曝光的。
吉米跟樂少兩人把差佬帶進來了,這還了得?不就是把他們全露出去了麽。
“好!”
鍾文澤掃視了大圓桌一圈:“今天,所有老一輩的叔伯都來了,對吧?”
“直接說事情吧!”
有人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希望你不會讓我們失望!”
“我今天過來,就是幫大家解決問題來的。”
鍾文澤清了清嗓子,聲音沉穩嘹亮的說到:“話事人的事情這麽久了都沒有落定,今天就由我來幫幫大家吧。”
他的聲音輕松的傳入議事廳在座的每一個人的耳中:
“從今天開始,吉米就是和聯勝的話事人了,樂少擔任副話事人!”
“細佬!你在說什麽啊?!”
“和聯勝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來說三道四了?”
“什麽正副話事人?和聯勝這幾十年下來,還從來沒有過什麽副話事人,話事人隻有一個!”
大家情緒激動,當即就開始拍桌子指着鍾文澤破口大罵:
“趕緊給我滾出去!”
也有人把矛頭對準了吉米跟樂少:“冚家鏟,你們這兩個撲街在搞什麽啊!”
“和聯勝,什麽時候需要這種撲街差佬來指手畫腳了!”
吉米與樂少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接衆多叔伯的話,目光看向鍾文澤。
他們隻負責抛出話引子,至于接下來怎麽做,全看鍾文澤能不能解決問題了。
“呵呵。”
鍾文澤咧嘴笑了笑,不動聲色的掃視着在場的這些叔伯們。
對于這種場面。
鍾文澤自然是早就預料到了。
隻不過。
他沒有接他們的話,而是從後腰摸出一把點三八來,徑直拍在桌子上。
點三八的槍聲拍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來,整個大廳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就按照我剛才說的來,吉米做正,樂少做副,共同統領和聯勝的大小事務。”
鍾文澤聲音平穩,依舊铿锵有力的繼續往下說到:
“不僅如此,從明天開始,和聯勝下面所有的賭場等各種違法見不得光的門店全部關門!”
此話一出。
就如同把一個已經随時要爆炸的炸藥桶徹底給點燃了。
在場所有的叔伯全部都把矛頭對準了鍾文澤,謾罵聲一句接着一句:
“什麽!”
“撲你老母,你死撲街差佬在說什麽!”
“冚家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就憑你一個小小的差佬,膽敢指染和聯勝的生意?!”
“細佬,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更有人直接就無比激動的站了起來,推開屁股後的凳子,三兩步來到鍾文澤的面前:
“死撲街,你是不是你好威啊,是不是覺得你拿了槍,誰都要聽你的?!”
他擡起手來在桌子上用力的拍了拍,震得桌子上擺放的點三八都跟着顫了顫:
“老子當年混社會玩槍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點三八?玩具槍啊!”
他身子跟着往前一探,伸手按住鍾文澤的肩膀,瞪大着眼珠子惡狠狠的看着他:
“你砍過人沒有?你看過死人沒有?就你這樣小白臉樣的死撲街,你敢拿槍來威脅我們?”
“哈哈哈....”
“就是!”
頓時有人開始哄笑了起來,在下面跟着喊到:“你知不知道現在這一屋坐的什麽人?随便拉出來一個人,砍過的人比你抓到人都多!”
在他們眼裏。
鍾文澤長得白白淨淨的,靓仔是靓仔,但也僅此而已,小白臉一個。
他憑什麽敢來指染和聯勝啊!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以前都好威的,但是,那也僅僅隻是以前!”
鍾文澤挑了挑眉,掃視了在座的衆人一圈:“現在,這裏我說了算!”
“從現在開始,和聯勝的一切都按照我剛才說的去做。”
“我說完了,誰贊同,誰反對?!”
“我贊同!”
樂少第一個站了出來,舉手表示同意:“我贊同鍾Sir的觀點,我也非常支持。”
他這個人最有覺悟了,既然已經站隊鍾文澤,那就沒有什麽好藏着掖着了。
鍾文澤今天要是不能搞定這群老梆子,自己肯定也得跟着倒黴的。
随着樂少舉手贊同。
吉米在短暫猶豫過後,也跟着舉手:“我也贊同鍾Sir說的。”
“冚家鏟!兩個丢人現眼的東西,虧他媽的還想讓你們做話事人!”
先前說話的叔伯先是痛罵吉米跟樂少兩人,繼而往前一跨步:
“我反對!”
他的話說完。
鍾文澤身子凳子靠背上一靠,翹着二郎腿看了看他,而後看向小六。
小六猛地往前一步,毫無征兆的擡起手,速度飛快的擡起手掌,對着叔伯的臉上扇去。
“啪”的一聲響,叔伯整個人的身子直接自空中倒飛了出去,撞倒身後的桌椅。
“做了他們!”
“冚家鏟,還敢在我們的地盤動手!!”
一看到小六動手。
這群老一輩的叔伯紛紛站了起來,拍桌子就要上前就要動手。
“吧嗒。”
鍾文澤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根本不管他們,抓起桌上的點三八來來到倒地的叔伯面前,槍管頂在他的腦袋上:
“來,你再反對一個試試?”
一時間。
原本要往前的衆人紛紛停了下來。
“冚家鏟!”
叔伯額頭冒着冷汗,眼珠子大瞪着盯着鍾文澤:“鍾文澤,你手裏有槍,好威啊!”
他牙關緊咬,一字一頓到:“有本事你他媽的現在就開槍打死我!”
“這麽多人看着,有本事你他媽的就開槍!”
到底是老江湖了。
此刻。
叔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竟然毫不輸鍾文澤,到底是砍過人的人。
“啧...”
鍾文澤一咂舌,看着面前的叔伯,嘴角微挑:“你在将我啊?”
“是!”
叔伯咬牙盯着鍾文澤:“有本事你他媽的就開槍啊!”
話語落。
鍾文澤猛地自後腰再度摸出一把點三八來,反手塞進了叔伯的手裏。
叔伯整個人一愣,一下子硬是沒有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
周圍圍着的人也是一愣,硬是沒看懂鍾文澤爲什麽給他塞了一把槍。
“砰!”
鍾文澤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人,手指發力果斷扣動扳機。
點三八一聲響,打在叔伯的大腿上,鮮血頓時把他的褲腳染紅。
慘叫聲響徹在大廳裏,久久不得散去。
“啧啧啧...”
鍾文澤連連搖頭咂舌,看着慘叫的叔伯,拿着點三八拍着他的臉蛋:
“我還以爲你有多威呢?挨槍了不得一樣知道痛?”
說完。
他站起身來,環顧周圍一圈,手指指了指表情痛苦地上的叔伯,聲音無比嘹亮的大吼道:
“這個撲街搶奪警槍,妄圖開槍襲警,就這一個理由,我開槍打他有沒有錯啊?!”
“我一槍打死他都不過分啊!”
“黑社會?好威?死都是白死啊!”
铿锵有力的聲音響徹在大廳之上,久久不得散去。
鍾文澤擡起右手,手指對衆人左右掃了掃:“你們多大年紀了?本來就活不了多少年了,非得現在還要來走捷徑?!”
“如果你們想,我不介意幫一幫你們,畢竟,我這個人是很願意助人爲樂的。”“來!”
他沖在場的衆人勾了勾手指:“還有哪個不怕死的盡管往前沖,看看是你們人多,還是我的子彈多!”
一時間。
現場一片啞然。
無人說話。
原本還熱血上湧、夢回年輕時持刀狂砍一條街的衆多叔伯,此刻都被鍾文澤這迎頭澆來的一盆透心涼的冷水,紛紛冷靜了下來。
是啊。
本來就活不了多少年了,能快樂一天就是一天,犯不着非得在這個時候再去走捷徑啊。
“沒人說話?沒人反對了?”
鍾文澤冷哼一聲,一臉不屑的冷眼掃了衆人一眼,繼而擡腳踩在了倒在自己面前的叔伯胳膊上,一字一頓道:
“我告訴你,隻要我披着這身差人的皮,我就吃你們一輩子啊!”
“大佬!”
也不知道鍾文澤是對他說,還是對在場的所有人說的。
反正。
現場沒有一個人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