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阿龍喉結聳動着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眼前渾身染血的鍾文澤:
“鍾...鍾文澤!”
整個人下意識的往後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徑直撞到了國字臉的身上,一個踉跄直接倒地。
“他..他...”
他手指哆嗦的指着鍾文澤,擡頭看向國字臉:“他怎麽可能...”
國字臉此刻也沒有說話,就這麽怔怔的看着鍾文澤,眼神中同樣一臉震撼。
以及。
絲絲驚恐。
這個鍾文澤,他怎麽可能沒死!
“啪。”
國字臉這才如夢初醒,整個人身子一側,右手摸向了後腰的點三八。
“砰砰!”
鍾文澤手裏的伯萊塔吐出兩條火舌,響亮的槍聲響起,回蕩在空檔的平地上久久不得散去。
國字臉的手臂上炸開兩個血洞,鮮血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原本剛剛拿在手裏的點三八跟着掉在了地上。
鍾文澤起身從車上跳了下來,朝着兩人走去,手裏動作不停的更換着彈匣。
“做掉我?”
鍾文澤在國字臉的跟前停住,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語氣不帶一絲感情:“你,行嗎?!”
一陣微風吹過。
風吹起了鍾文澤染血的劉海,随風微微搖曳。
他的臉上此刻都是濺射的血珠。
狹小的沖鋒車内雙方駁火對射。
鍾文澤臨時拉了個人做人肉盾牌,除了手臂被擦傷以外,身上并沒有其他槍傷。
倒是身上。
白襯衫被人肉盾牌淌出的鮮血染紅了半邊,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不..不可能!”
國字臉臉色蒼白,捂着受傷的右手,額頭上往外冒着冷汗,咬牙不甘心的低吼道:
“上車之前特地搜過你的身,你身上明明沒有槍的,你的槍從哪裏來的!”
他邊說邊搖頭,似乎有十萬個爲什麽:“你的手铐,手铐呢!”
說到最後。
他直接就大聲的咆哮了起來:“廢物,一群廢物,四個人都幹不掉你,我草你媽!”
聲音裏充滿着不甘心與無盡的不解。
“手铐?”
鍾文澤冷哼一聲,把手铐鑰匙丢在了國字臉的面前。
非常小的鑰匙,此刻碰撞在馬路上,好像發出了無比刺耳的聲音,砸在國字臉的心頭。
國字臉看到手铐鑰匙,下意識的扭頭看向阿龍。
手铐是阿龍給鍾文澤戴上去的,鑰匙在他手裏才對。
阿龍同樣不可置信,連忙搖頭否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他一邊說一邊摸向自己的衣服兜,伸手在裏面掏了幾下,結果卻掏了個空。
“癡線!”
鍾文澤翻了個白眼,倒不介意解釋給他們聽:“你以爲我爲什麽平白無故把你拉到一旁要給你香煙抽啊?”
“你以爲我爲什麽要這麽配合你讓你來給我上手铐啊?”
阿龍聽到這裏這才如夢初醒。
腦海裏想起來了。
鍾文澤拉自己到一旁的時候,手就搭在了自己的身上,鑰匙應該就是這麽被他拿走了。
“這不可能!”
國字臉似乎有着最後的倔強:“鍾文澤,你他媽的怎麽知道我們帶走你并不是要送你到警署去!”
“我的證件明明都是真的,你沒有道理就提前預警的,這他媽的就很離譜!”
鍾文澤爲什麽能扭轉敗局。
因爲從一開始,鍾文澤就好像察覺到了不對,暗中已經給自己在想退路了。
如果他沒有把阿龍身上的鑰匙摸走,那麽鍾文澤就算事後反應過來,那他也難逃一死。
“你真想聽?”
鍾文澤哼笑一聲,摸出兜裏皺巴巴的軟盒萬寶路香煙來,給自己點上了一根:
“因爲我這個人沒有束手待斃的習慣,手铐這麽堅硬,我徒手也掰不開啊,那怎麽辦呢?隻好先搞把鑰匙咯,這樣才會有安全感嘛。”
“……”
國字臉聞言嘴唇蠕動,不說話了。
“實話告訴你吧。”
鍾文澤用了的嘬了一口香煙,在空中吐出一條細長而筆直的藍青色煙線來:
“你的證件确實沒有問題,我也沒有懷疑過你,但是你們做戲不夠嚴謹。”
“改裝的車子嘛,車内有異味,這四個客串警員的槍手吧,制服還嚴重不合身,腳都露在外面了。”
“不過說到底還是要感謝這位小同志的表現了。”
鍾文澤殺人誅心,看向癱坐在地上的阿龍,連連點頭表示贊賞:
“如果不是他表現出跟四個槍手不熟的态度來,我或許還真沒能發現這個端倪,提前動手呢。”
國字臉眼珠子一瞪,再度看向阿龍。
阿龍低着腦袋,懊惱的喘了口氣,沒了下文。
“哈哈哈...”
國字臉仰頭大笑了起來,似是一切都看開了:“不錯不錯,我早就聽說過鍾文澤有點本事。”
“今日一見确實讓我大開眼界了,你鍾文澤确實有本事,我踏馬的心服口服!”
“行了。”
鍾文澤吸了吸鼻子,手指彈着煙灰:“說說吧,這次的事情怎麽回事,誰指使你做的。”
“不過話說回來了,咱們之間無冤無仇的,你還真敢做局來對付我啊。”
“哼!”
國字臉冷笑一聲,斜眼看了鍾文澤一眼:“你又不是神,有什麽敢不敢的。”
“也對。”
鍾文澤也不生氣,應聲點了點頭:“誰讓你做的?讓我猜猜。”
“有助理處長批示的調查文件,這件事,應該又是鬼佬寶利示意的吧?”
國字臉冷冷的看了鍾文澤一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心裏門清的很。
大家都心知肚明,沒有意義。
“隻不過我就好奇了。”
鍾文澤皺眉看着國字臉:“讓四個槍手僞裝成警員,然後在荒郊野嶺的野外把我做掉了,但事情絕對不可能就這麽算了,我一死,後續引發的問題很多,那麽這四個槍手你要怎麽對外解釋?”
畢竟這四個不是真的警察,隻是槍手。
“這很複雜麽?”
國字臉聞言不由嗤之以鼻,冷哼道:“鍾文澤公然拘捕,在沖鋒車裏試圖搶奪警員槍械,而後被當場擊斃。”
鍾文澤直接無語。
這種事情還要你來教我?
老子問你後續的尾巴要怎麽處理啊。
不過他也懶得吐槽了。
“一開始,這件事情就做了兩手打算。”
國字臉眯了眯眼,略作回憶道:“事發以後,我們對外宣稱鍾文澤搶械反抗被亂槍打死了。”
“正所謂人走茶涼,你都成了一具屍體了,就算伍先明總警司、關文總警司他們以前很中意你鍾文澤,很喜歡你鍾文澤。”
“但你鍾文澤到底是已經死了,他們哪怕再中意你,但是在你死的這件事情再繼續糾纏下去,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好處了。”
“他們如果帶點腦子的話,不會再因爲你跟鬼佬他們繼續對抗下去的。”
這句話話糙理不糙。
人走茶涼。
鍾文澤哪怕在伍總警司、關總警司眼中再受重視,鍾文澤一死,他們也隻能就此作罷。
爲了一個死人,再去跟鬼佬對抗到底麽?
很大概率是不會的。
“這個世界上,人走茶涼是最現實的常态。”
國字臉繼續往下說到:“哪怕是那些黑幫,如果沒有利益趨勢的話,誰會幫撲街的大佬追查個水落石出?”
“我知道。”
鍾文澤對心理學有所涉獵,這些人情世故他比國字臉更懂這些道理:
“說說你們的另外一手打算吧。”
做人嘛。
最重要的是要認清自己的地位。
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就如同一個在單位幹了很長時間的員工,他離職了,很多東西也就散掉了。
“第二手打算嘛。”
國字臉張了張嘴,繼續說到:“這個打算也就是退一步來說了。”
“你死後,如果伍總警司、關總警司他們兩個人鐵了心要給你找回公道,在這件事情上哪怕跟鬼佬徹底撕破臉也要追查到底,那也很好解決。”
“我作爲這次事件的主要責任人,如果我消失了,那這件事不也就不了了之了?”
“金主給了我一筆足夠我後半輩子生活的費用,如果事态眼中,我直接出逃外國就是了,他們兩個總警司再有本事,總不能跨越追捕吧!”
“有本事,他們的總警司的位置不幹了,如同一條瘋狗一樣追着我,那我也心服口服!”
從他的話語中。
鍾文澤聽出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已經被完整的考慮了進去。
基本上萬無一失。
“呵呵。”
國字臉說到這裏的時候,此刻整個人也放開了,艱難的移開受傷的右手,用左手從褲兜裏摸出煙盒來,摸出一根點上:
“隻是,我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的劇本一切都寫的非常好,基本上沒有什麽纰漏的。”
他癱坐在地上,仰頭吐了口煙霧:
“千算萬算,算漏了你鍾文澤這一茬,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在這裏驗證的淋漓盡緻。”
“你他媽的!”
國字臉說到這裏再度停頓了一下,惡狠狠的咬緊牙關:“鍾文澤,你他媽的到底怎麽做到的!”
這是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的。
沖鋒車這麽狹小的空間裏,四個人槍殺一個被上了手铐的人。
怎麽就失敗了。
怎麽就他媽的失敗了!
不但失敗了,四個槍手還全部被反殺了,就很他媽的離譜!
“你要記住一個道理。”
鍾文澤嘴角微挑,無比傲氣的說到:“人,一定要靠自己!”
“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靠伍總警司他們來幫我運營。”
他彈了彈煙灰,看着癱坐在地上、眯着眼叼着香煙默默吸着的國字臉:
“隻不過我有點好奇,他們到底是給了你多少錢啊,能讓你一個高級督察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來幫鬼佬做這個髒手套的角色!”
國字臉看年紀現在也就三十來歲,就已經坐到了高級督察的位置。
不高也不低。
雖然比不過那些高學曆、一從大學畢業就見習督察起步的高材生。
但他至少也是到了這個位置,完全沒有必要以身犯險,來幫鬼佬做這個髒手套啊。
“哼。”
國字臉冷哼一聲,斜眼掃了眼鍾文澤:“鍾文澤,我現在開始有點佩服你了。”
“不論什麽時候,你的思路永遠走在前面,你的腦子确實比大多數人都要活躍很多。”
說到這裏。
他腦袋微低,重重的吸着煙蒂。
煙頭在他的吮吸下,燃燒的明顯快了起來,煙頭都亮了幾分。
“人這一輩子啊,真的不要做錯事,不然一輩子都回不了頭。”
國字臉擡起頭來,牙關緊咬:“這些鬼佬可不要小看了他們,他們這群人陰着呢。”
他的眉頭緊皺在一起,眼神無比陰霾:“我跟鬼佬其實不熟,也不跟他們一派,但是人怎麽可能獨善其身呢?”
他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懊惱:“其實也怪我自己,中了他們的圈套,沒能管住自己的手,在他們安排的局中收了不該收的錢,落了把柄,然後就被控制住了。”
“這件事情,他們許諾給我,如果沒有人往下追究,我後續的晉升之路将會無比快速。”
“如果伍先明總警司他們死咬到底,他們給我三百萬鈔票,讓我出逃,這筆錢雖然不多,但是也足夠我過下半輩子了。”
說到這裏。
鍾文澤基本上已經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鬼佬寶利徹底上火了,想要做掉自己,于是就安排了這麽一個局,讓國字臉帶着僞裝成警察的槍手帶走自己,在半途直接做掉。
“告訴我。”
鍾文澤心念一動,空間收納盒裏的錄音設備出現在手裏,打開對準國字臉:“告訴我,誰指使你做的。”
“做我鍾文澤的污點證人,我保你有重大立功表現,能少坐幾年監。”
國字臉看着鍾文澤手裏的錄音設備,目光閃爍。
“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鍾文澤察覺着國字臉的眼神變化,繼續勸說到:“鬼佬做事你也知道。”
“你既然失手了,那麽你的下場隻有一個:跟杜天澤一樣在警署被滅口。”
“沒有人會救你的。”
“怎麽做,你自行判斷吧。”
“……!”
國字臉臉上的表情變幻,陰晴不定。
得有好幾秒。
他一咬:“好,我說,但是你的記住你說的,我做你的污點證人,你...”
“砰砰!”
國字臉的話還沒有說完。
刺耳的槍聲響起。
原本癱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阿龍,忽然掏出點三八對着國字臉連番點射。
近距離下。
點三八直接擊穿國字臉的胸膛,在他的胸口炸起兩團血霧。
而後。
阿龍槍口扭轉,對準鍾文澤,準備再度開槍。
“草!”
鍾文澤咬牙罵了一句。
“砰!”
手裏的伯萊塔槍口噴射火舌。
阿龍手掌直接被子彈打穿,點三八也掉落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