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p>
一大清早。</p>
鍾文澤便帶着阿祖出門了,去陳國榮家裏接上陳國榮以後,對着北區的富人别墅區而去。</p>
此刻。</p>
距離鍾文澤揚言的七日結束亞洲銀行劫案已經過去四天了,隻剩下四天時間。</p>
一路上。</p>
阿祖專心的開着車。</p>
陳國榮坐在後座。</p>
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莫名的彌漫着一股子沉悶的氣氛,隻剩下車窗吹進來的污污風聲。</p>
氣氛有些壓抑。</p>
“怎麽?”</p>
鍾文澤察覺着這扭頭看了看後座的陳國榮:“你們兩個怎麽不說話,看上去精氣神有點差?”</p>
說着。</p>
他又看向阿祖,笑着調侃到:“怎麽?昨天晚上蘇蘇讓你加班了?沒有睡好啊。”</p>
“....”</p>
阿祖嘴唇蠕動,看着一臉輕松的鍾文澤,唉聲歎氣:“澤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p>
他現在是一點心思都沒有了。</p>
一開始。</p>
鍾文澤信誓旦旦說七天破案的時候,阿祖自己也是非常有信心的。</p>
因爲他掌握着亞洲劫案可疑對象火爆一行三人的資料,知根知底,再加上鍾文澤的完美運作,他一度認爲第三天就能破案。</p>
可是。</p>
案子發展到現在,事實并沒有達到預期。</p>
劉天、Max的死,讓原本的線索斷裂,也讓這個案子一下子變得複雜了起來。</p>
七天時間已經過半。</p>
案子最大的線索斷了,而且更加複雜起來,讓人完全理不清頭緒。</p>
“撲街啊。”</p>
鍾文澤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爲什麽沒有心思開玩笑啊,放輕松。”</p>
“隻有不到四天的時間了。”</p>
阿祖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來:“案子也完全脫離了預期的發展,澤哥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的麽?”</p>
其實。</p>
阿祖此時多少還是有點愧疚了。</p>
當初。</p>
他爲了陳國榮跟老豆關文,不忍見他們束手無策,然後求的鍾文澤幫忙調查這個案子。</p>
但是案子變複雜了,鍾文澤還壓上了自己的名聲,如果鍾文澤辦不好,自己就是罪人了。</p>
“脫離了發展?”</p>
鍾文澤笑着搖了搖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誰說脫離了發展?還有四天時間。”</p>
“嗯?”</p>
阿祖與陳國榮聽到這裏,不由挑眉看向鍾文澤。</p>
哪怕是陳國榮。</p>
此刻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案子中理出新的線索來了,但是聽鍾文澤的意思,他好像又有了新的線索?</p>
“我給你們分析分析。”</p>
鍾文澤摸出兜裏的香煙來,側着風點燃眯眼裹了一口,這才繼續說到:</p>
“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亞洲劫案的劫匪就是火爆三個人對不對?”</p>
“基本上是的。”</p>
兩人點頭。</p>
那天在酒店裏。</p>
警方對劉天、Max的遺物做整理的時候,在他們随身攜帶的手包裏,發現的鈔票跟亞洲銀行失竊的鈔票編号吻合。</p>
基本上可以坐實了他們的犯罪事實了,之所以沒有直接結案,因爲案子根本不明朗。</p>
僅僅憑借着這個,怕是難以服衆。</p>
再說了。</p>
火爆還在潛逃,也不能結案。</p>
“那麽就對了。”</p>
鍾文澤話鋒一轉,再度問到:“既然如此,在結合李麗的證詞,那麽我們可以判定,劉天、Max兩人去酒店,應該就是投案自首或者找人頂包。”</p>
“那麽請問,他們既然選擇了退出劫匪團隊,那麽他們應該聯系誰?”</p>
“他的家人。”</p>
“就他們這種二世祖,除了聯系家人依靠他們的幫助,自己也不可能有什麽其他能幫他們的朋友。”</p>
阿祖跟陳國榮兩人立刻回答了起來。</p>
此刻。</p>
他們二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似乎一下子又抓到了案件的根本之處。</p>
“那就對了。”</p>
鍾文澤打了個響指,無比肯定到:“劉天、Max他們既然要脫離火爆,那麽肯定不可能把自己的行蹤告訴給火爆。”</p>
“他們來這個酒店,肯定是非常隐蔽的,沒有人會知道他們會來這家酒店。”</p>
鍾文澤說到這裏再度停頓了下來。</p>
阿祖陳國榮兩人屏住呼吸,好像也抓住了某個重要點,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鍾文澤,心弦被攥住。</p>
“那麽請問,槍手是如何在他們入住酒店不到一個小時就趕過來了?”</p>
鍾文澤語速跟着也快了起來,無比直白的問到:“臨時安排一個槍手,怎麽說也是需要時間的。”</p>
“可槍手就是來的這麽快,快到劉天、Max都料想不到,毫無防備之下被秒殺。”</p>
車内一下子就突然安靜了下來。</p>
隻剩下車窗污污的風聲。</p>
阿祖說到:“有人走露了風聲,也許他們剛離開火爆那裏,槍手就已經在安排之中了!”</p>
“是!”</p>
鍾文澤目光盯着前方的景色,眼角微眯:“問題就在這裏!這也是我們今天之行的目的。”</p>
“劉天、Max聯系了家人,消息就走露了。”</p>
“他的家人走露的?”</p>
阿祖下意識的開口,然後立刻搖頭否定了自己的這個說法:“不可能的。”</p>
“我基本上可以斷定,劉天、Max準備找人頂包。”</p>
鍾文澤一開始不知道劉天、Max出現在酒店的真正目的,但此刻已經可以确定:</p>
“他的家人在幫他們找關系打點。”</p>
“而出賣了他們的!”</p>
“正是他家人幫他找的關系!”</p>
此話一出。</p>
阿祖與陳國榮兩人瞬間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鍾文澤。</p>
如果鍾文澤說的是真的話。</p>
那麽這個案子就牽扯到了警隊内部的人,這個人肯定身居高位,而且位置會很高。</p>
很快。</p>
車子來到了北區的富人區别墅。</p>
鍾文澤一行三人依次下車,來到了劉天家的别墅門口,按下了門鈴。</p>
别墅的管家出現在大門口。</p>
看到鍾文澤以後,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立刻就去裏面通報了,步伐很快。</p>
約莫等待了五分鍾左右。</p>
管家再度出現在門口,安排人搜身,不然不見。</p>
鍾文澤也不在乎,順了他的意思,搜身完畢這才讓他們三人進去。</p>
别墅大廳裏。</p>
劉正福挺着個大肚子,臉色陰沉的坐在沙發上,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恸讓他的頭發都白了些許。</p>
“劉總。”</p>
鍾文澤走過去大馬金刀的在他對面就坐了下來,伸手拿過桌子上滿載煙蒂的煙灰缸,點上一支香煙:</p>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鍾文澤,西貢警署....”</p>
“嘭!”</p>
鍾文澤的話還沒有說完。</p>
劉正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整個人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盯着鍾文澤,眼睛發紅:</p>
“你他媽的還敢到我這裏來?!”</p>
他的話音剛落。</p>
立刻。</p>
裏面走廊裏大量的黑西裝保镖沖了出來,手裏拿着鋼管或者棒球棍。</p>
七八人直接把鍾文澤三人給圍住了,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們。</p>
阿祖跟陳國榮立刻進入戒備狀态,身體緊繃。</p>
“啧...”</p>
鍾文澤掃了眼周圍的幾個人,不以爲然的聳了聳肩:“劉總這是幹什麽?這麽大架勢歡迎客人的嘛?”</p>
“你他媽的害死了我兒子!”</p>
劉正福咬了咬牙,雙手拳頭緊攥:“盛世影院的李澤恩跟你關系很密切對吧?那個通緝令就是他幫你發的對吧?”</p>
“就是因爲你,強行把我兒子跟亞洲銀行劫案的劫匪捆綁在一起,你害死了他!”</p>
“所以呢?”</p>
鍾文澤眉頭一挑,也開門見山不遮不掩:“所以你今天要把我弄死在這裏?”</p>
“跪下給他道歉!”</p>
劉正福冷聲說到:“不然....”</p>
“殺人償命!”</p>
他咬牙盯着鍾文澤,獰聲說到:“我今天拼上這條老命,也要你給我兒子償命!”</p>
“笑話!”</p>
鍾文澤的語氣瞬間高了幾分,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斜眼掃視了周圍一圈:“就憑他們幾個也能做掉我?你确定?”</p>
“動手!”</p>
劉正福大吼一聲,發出号令。</p>
一幹保镖揚起棍子就要動手。</p>
“砰”</p>
一聲刺耳的槍聲在大廳響起,把衆人吓了一跳,子彈打進旁側的櫃子裏,留下深深的孔洞。</p>
一時間。</p>
衆人立刻停了下來。</p>
鍾文澤的手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把通體散發着幽藍色的波萊達。</p>
燈光下。</p>
保養的極好的手槍散發着金屬烤漆的顔色,色澤耀眼,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劉正福的腦門上,威懾力十足。</p>
“啧啧...”</p>
鍾文澤搖頭咂舌,感歎到:“到底是有當劫匪的兒子,老豆也這麽狂,差人都敢動!”</p>
“你....”</p>
劉正福看着怵在自己面前黑洞洞的槍口,牙關緊咬。</p>
他扭頭看向帶鍾文澤進來的管家,恨不得吃了他。</p>
那意思就是你不是搜了身麽,這他媽的鍾文澤怎麽還帶了槍進來了?</p>
“都給我滾蛋!”</p>
鍾文澤歪頭看向準備動手的一幹保镖:“我随便打一槍,你就是白死,動差人,幾個膽子啊?”</p>
一幹保镖還挺衷心,竟然一動不動,而是看向了劉正福,詢問他的意思。</p>
“砰!”</p>
鍾文澤槍口一壓,果斷摟火。</p>
站在最前面的保镖大腿鮮血迸濺,直接倒在地上捂着傷口慘叫了起來。</p>
“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p>
鍾文澤提氣大吼一聲,呵斥到:“都給我滾蛋!”</p>
立刻。</p>
衆人如潮水般退去。</p>
中槍倒地的保镖見無人管自己,強忍着劇痛連滾帶爬的對着外面瘋狂爬着。</p>
“劉總,你這是在跟我玩社會上的那套呢?!”</p>
鍾文澤冷哼一聲,提了提褲腳再度坐了下來,翹着二郎腿斜眼看着劉正福,無比藐視:</p>
“隻是可惜了,你這隊伍不行啊,半個回合就被我沖散了。”</p>
劉正福身體僵硬的站在原地,咬牙看着鍾文澤沒有說話。</p>
他現在對鍾文澤有了新的判斷。</p>
這個長相很靓的差佬,做事太狂了,殺伐果斷。</p>
剛才他氣勢散發的時候,渾身上下好像都散發着一股子戾氣。</p>
“别他媽的站着了,坐下談正事吧。”</p>
鍾文澤身子往前探了探,翻了個白眼道:“你他媽的家大業大,我就是給你一把刀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敢砍我。”</p>
“恐吓的那一套,不要跟我玩。”</p>
“……”</p>
劉正福瞬間無語,有種被人看透了心思尴尬。</p>
說真的。</p>
他還真敢動鍾文澤麽?</p>
除非他的家業不要了。</p>
“案子我有了新進展。”</p>
鍾文澤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開始說事情:“劉天被槍手打死在酒店,依據我的判斷,槍手目的性非常明确。”</p>
“你跟我說說,你安排劉天去酒店,找關系給他運作,找的誰?”</p>
“我兒子不是劫匪!”</p>
劉正福對劉天的性質問題非常堅定:“根本不存在你說的什麽安排關系運作什麽。”</p>
“你不說,你兒子就白死。”</p>
鍾文澤挑了挑眉頭:“你甘心麽?”</p>
“哈哈哈....”</p>
劉正福聽到這裏,仰頭大笑了起來。</p>
好一會。</p>
他這才收聲,冷臉看着鍾文澤:“你在想什麽呢?”</p>
“現在誰不知道你鍾Sir七天要把亞洲銀行劫案的劫匪抓捕歸案呢?”</p>
“你還有幾天時間?”</p>
說到這裏。</p>
他的語氣壓低,冷冷的看着鍾文澤:“等你脫下身上的這層皮,總得有落單的時候吧?”</p>
“你這個人做人太嚣張了,山高路遠,咱們走着瞧吧!”</p>
他現在就是咬死鍾文澤,也不可能把自己到底找的誰告訴鍾文澤的。</p>
這個案子,鍾文澤破不了才好。</p>
破不了。</p>
他就得下台。</p>
到時候。</p>
沒了差人身份,随便都能做掉他。</p>
“你好像很恨我?”</p>
鍾文澤聽到這裏,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你說的這些都很對,我也非常理解。”</p>
“如果不是我施壓把他們逼出來,劉天或許到現在還沒有事呢,你恨我是理所當然的。”</p>
“你恨我,不想我我把我這個案子破了,我完全能夠理解,畢竟我就算破了案子,劉天也不可能再活過來。”</p>
“呵呵。”</p>
劉正福冷笑一聲,斜眼看着鍾文澤:“你知道就好。”</p>
“但是!”</p>
鍾文澤忽然出現了轉折。</p>
繼而。</p>
他的語氣又停頓了下來,一絲不苟的整理着自己的白襯衣衣領子,臉上挂着一副看着非常陽光的笑容來,眼睛微眯看着劉正福。</p>
劉正福冷冷的與他對視。</p>
鍾文澤身子前傾,語氣壓低了幾分:“劉總,你有沒有思考過一個問題?”</p>
“三個劫匪,現在死了兩個,還剩下的那個人帶頭大哥,都是他慫恿劉天跟他去搶劫的。”</p>
“劉天能夠及時回頭,這就足夠說明了一切,他不過是年少無知不懂事走錯了路。”</p>
劉正福面色僵了一下,保持沉默,依舊不理鍾文澤。</p>
“劉天走錯路,想及時回頭。”</p>
鍾文澤露出非常惋惜的表情來,連連搖頭:“很可惜,帶頭大哥不給他回頭的機會。”</p>
“慫恿劉天去搶劫的是他,殺人滅口的也是他。”</p>
他兩手一拍掌,而後一攤:“現在好了,你也幫着一起隐瞞線索,我發現你們一家,被人吃的死死的啊!”</p>
“你的衰仔死了,他的帶頭大哥卻一點事情都沒有,你還要幫着隐瞞?你告訴我你怎麽想的。”</p>
鍾文澤身子再度往前壓了壓,笑呵呵的看着劉正福,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與之對視,直逼劉正福的内心。</p>
好一會。</p>
“如果我是你的話。”</p>
鍾文澤嘴唇微微上挑,笑容非常玩味,一口皓白的牙齒有些刺眼。</p>
他壓低着聲音,一字一頓道:“既然我的仔死了,沒理由慫恿他搶劫的人不死啊?”</p>
劉正福聽到這裏,整個人如同觸電一樣,身體僵硬在了原地。</p>
“我走了。”</p>
鍾文澤笑着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劉正福,然後對着外面走去。</p>
劉正福呆滞的坐在原地,看着鍾文澤離開的背影,越來越遠。</p>
“等一下!”</p>
劉正福忽然開口:“你想知道什麽,我告訴你。”</p>
“這就對了嘛。”</p>
鍾文澤笑的更深了,轉身坐了回去:“你當時聯系了誰?”</p>
“等一下。”</p>
劉正福盯着鍾文澤看了好一會:“要我告訴你也行,但是你得答應我,如果抓到了他,亂槍打死!”</p>
最後這幾個字,劉正福咬的很重。</p>
“呵呵...”</p>
鍾文澤笑了起來。</p>
·····</p>
十分鍾後。</p>
三人從劉家别墅裏出來了。</p>
“真是想不到啊!”</p>
鍾文澤回頭看了看劉家的大别墅:“這個案子越來越有趣了,你們覺得呢?”</p>
“絕對是重大突破!”</p>
阿祖表情激動,整個人興奮不已。</p>
他火熱的目光就一直盯着鍾文澤看,也不移開。</p>
“撲街!”</p>
鍾文澤察覺到阿祖火熱的目光,故作咋舌:“臭小子,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我對男人可沒有興趣。”</p>
“澤哥。”</p>
阿祖也不搭理鍾文澤,目光依舊火熱的看着他:“你說,爲什麽劉正福前面不肯說,後面突然一下子就肯說了呢?”</p>
這是他一直沒有弄明白的點。</p>
劉正福都恨不得立刻做掉鍾文澤,爲什麽卻突然又願意告訴他線索了?</p>
“這裏。”</p>
鍾文澤伸手在心髒處點了點,淡淡道:</p>
“劉天死了,劉正福他恨我,但是他更恨那個做掉劉天的帶頭大哥,他比誰都更想讓他死!”</p>
“他是個商人,他背後還有諾大的産業,他能拿着槍去把那個帶頭大哥打死麽?”</p>
“他不能。”</p>
“那怎麽辦呢?”</p>
“人心都是有陰暗的一面存在的。”</p>
鍾文澤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深呼吸一口:“還是那句話,我的仔死了,沒道理跟他一夥的人不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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