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韬斜睨着站在對面的萬雲,眼神頗爲不善,“黃秉善去幹嘛?爲什麽事兒要見梅家大小姐?”他說道。
“屬下實在不知。”萬雲低頭耷腦的,這會兒久通财富已經關門了,他們的人進不去,要從那裏知道一些事情太難了。
黃秉善那邊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他又不是黃秉善肚裏的蛔蟲,如何得知他肚子裏到底想要幹嘛。
郦韬雙手一撐椅子站起身,“走,去看看。”說着邁步走了出去。
這些天,郦韬一直讓人盯着若雪這邊的動向,還讓人扮成存了銀子的客人,每天在久通财富裏觀察事态的發展。
頭兩天看她還應付自如,沒想到第三天久通财富卻被官府封了,細查一下才知道,是有人拿假銀票騙取銀子。
今天久通财富一開門,人就湧泉般進去,他得到回報時就覺得要出亂子,等他們亂起來,不如他讓人先亂起來,于是,他讓人動手先打了久通财富的夥計,連帶着打了幾個兌銀子的客人,這樣就真的亂起來了。
郦韬騎着他那匹黑色駿馬,帶着十幾個侍衛向着九通财富而去,靜夜裏,馬蹄的踏踏聲,驚的附近有狗的人家叫聲連連,此起彼伏。
靠近久通财富二裏多的時候,郦韬和守候在久通财富那裏的人,在路上遇見了。
來人看見郦韬,遠遠的就躬身說道:“主子。”
“不是讓你守在那裏嗎?怎麽回來了?”萬雲說道。
郦韬勒住缰繩,黑駿馬還是跑出去兩三丈遠才停下來。
來人緊跑幾步,在郦韬面前單膝跪地,說道:“回主子,那個黃秉善進入久通财富頗久,屬下怕出什麽事情,不敢擅自做主就回來回禀一下。”
郦韬鎖緊眉頭,想也知道那個黃秉善是來跟梅大小姐要銀子的,隻是不知道他要多少?必定很多,不然也不會談這麽久還沒有談妥。
久通财富的大廳裏,放着一張黃楊木的大圓桌,桌面相當的可觀,圍坐十七八個人不成問題。
這會兒隻坐了若雪和黃秉善兩個人。
黃秉善圓胖的身子坐在椅子裏,他手邊桌子上放着一沓存銀票根,旁邊有一個小巧玲珑的白玉算盤,
黃秉善身上是蜜色杭綢長服,被他肥胖的身子撐着鼓鼓囊囊,不用熨燙都不會有褶皺。胖胖的臉上油光滿面,眼睛被臉上的肉擠着,好像睜不開似的,眯縫着看向坐在對面的女孩子。
在黃秉善的身後站着四個精壯漢子,個個都是腰背厚實的勇武之人,看着就有一種壓迫感,覺得他們很危險。
若雪一身翠綠色衣裙,頭上銀钗珍珠頭飾,清新淡雅如春日裏剛綻開的綠芽兒。她的身邊,站着蓮馨芍藥和米珍珠弓月,四個貼身丫鬟。
衛全寶和方進在靠窗的兩張太師椅子裏坐着,眼睛雖然盯着手裏的茶碗,耳朵卻是豎着的,留心聽着這邊的談話。
秋霖和十來個護衛,四散開站在大廳的四下裏,眼睛盯着中間桌子兩邊坐的人,警惕的準備随時沖上去。
“大侄女,你看我在這裏也坐了一個多時辰了,你總該給我一個準話吧!什麽時候可以讓我把銀子拉走?”黃秉善說道。
若雪看着那沓銀票心就往下沉,那裏面,除了黃秉善在久通财富存的四十餘萬兩,還有八十多萬兩的銀票,也不知道黃秉善從哪裏收羅到的,這樣加起來就是近一百二十萬兩銀子。
剛好和方進送來的銀子差不多,都讓他兌走了,九通财富就要關門大吉了!
若雪擡起來眼簾,看着黃秉善那張滴油的胖臉,笑盈盈的道:“黃伯父,您看您一下把這麽多銀子取走,也沒地方放不是嗎!不如先放在這裏,最起碼安全可以保證,您說是不是?”
她這裏就隻有一百三十萬兩銀子,他卻拿出來一百二十萬兩的銀票,這是想要她把九通财富關門啊!
若雪幾天前就想着賣掉幾處産業,收攏一些銀錢回來應急,她又怕阿爹在天之靈對她失望,她的心裏也會不安,更怕一旦賣掉部分家業,會引發一波新的連鎖反應發生,到那時就更難收拾了。
黃秉善呵呵的笑着,“這就不勞大侄女操心了,隻要讓我把銀子拉走就行,其他就不用大侄女費心了。”他說着,伸手摸着那個小巧玲珑的白玉算盤,笑的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我看在跟你阿爹是老朋友的份兒上,才沒有在下午的時候來取銀子,……”
若雪說道:“可我沒這麽多銀子,……”
“這個不要緊,你把梅家在金陵城的鋪子都給我就好了,我虧一些銀子就是了。”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慢慢的敲擊着,笑着說道:“我和你阿爹也是老兄弟了,也不會占你們家的便宜,我就吃點虧,隻要夠我九成五的銀子就可以了。”
若雪咯咯嬌笑起來,眼神裏卻是冰寒的冷,“黃伯父這是要把梅家吃了呀,我怕黃伯父的牙齒咬不動呢!”她說道。
“咬不咬得動,那也要咬了才知道,你說是吧?”黃秉善笑的和善,并不在意若雪的調侃。
“家父去世不久,侄女實在不敢對不起阿爹,恕我不能把家也交給黃伯父了,還望海涵!”若雪做了一個男人之間的拱手禮,絕對不能如了他的願,做夢都别想!
黃秉善的臉色陰沉下來,“大侄女要是這樣說,就請把一百二十萬兩銀子給老夫,不然我們就隻有公堂上見了。”他說道。
“誰要上公堂呀?也讓小爺我也來湊個熱鬧。”
大門被人推開,郦韬一搖三晃的走進來,身後跟着萬雲和他那些霸氣十足的侍衛。
方進和衛全寶看郦韬進來,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不知道他怎麽避開門外那些護衛,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進來了。
方進用手臂碰碰衛全寶,小聲說道:“這位公子哥我見過,隻是不知道是什麽人,銀子就是他借的嗎?”
“是他,他是晉彰王世子郦韬。”衛全寶也小聲說話,眼睛看着中間的那張桌子兩邊的人。
“是他呀!”方進在京城裏聽說過這位小爺,他把皇帝的第七子給打了,被他老子攆出來避風頭。
若雪見郦韬進來,就扭頭轉身看了一下秋霖,門外的護衛都死了嗎?人都進屋了卻連個聲都沒有。
秋霖被看的低下頭去往外面走,去看看那些人都怎麽了。
郦韬頭也不回的說道:“他們沒事,隻站的累了,躺在外面休息一下。”
秋霖沒有停頓,徑直出去查看一下。
黃秉善看着郦韬,他一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人,身邊跟着這許多的侍衛,正在猜想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就看他慢慢的走了過來,在兩步外站住腳,側着身子歪着頭看他。
郦韬上下打量着黃秉善,笑呵呵的說道:“是你要上公堂?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說來聽聽,我幫你做個決斷。”
黃秉善見是個貴公子,又帶着身穿甲胄的侍衛,猜想是那位大人家的公子哥,本着惹不起,敬而遠之的心态就随口說道:“我這裏有一百二十萬兩久通财富的銀票,想要兌換出來使用,可是他們壓着不給我兌……”黃秉善一雙精明的眼睛,盯着面前這位氣勢十足的年輕人。
“一百二十萬兩!”郦韬一聲驚呼,這是想要把梅大小姐逼上死路啊!
他原想着黃秉善可能是有五六十萬的銀票,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你挺有錢啊!”他說道。
黃秉善笑呵呵的說道:“不多不多,和梅家不能比。”
“委實不少了!”郦韬說着朝黃秉善身前那沓銀票就撲了過去。
黃秉善身後的四個漢子,本想去阻攔郦韬到近前,萬雲以更快的速度攔在幾人前面,手裏赫然多了一把未出鞘的長劍。
黃秉善伸手想把那一沓銀票揣進懷裏,另外一隻手比他更快的抓了過去,他扭頭怒瞪着郦韬,“你想幹嘛?銀票還給我。”他說道。
郦韬用手掃了一下手中的銀票,啧啧有聲的說道:“啧啧……真不少,這是多少?噢……一百二十萬兩啊!小爺我的船被人劫了,賠了五十多萬兩銀子,你這一百二萬兩先借我使使。”
郦韬也不等黃秉善同意,就把銀票一股腦都踹進懷裏,拍了兩下手,伸手把黃秉善拉起來,用腳把椅子往他那邊勾去,轉身坐了下去。
黃秉善擡手指着着坐下的郦韬,說道:“你……是那個晉彰王世子?”
“就是小爺我,把你的手收回去。”
黃秉善趕緊把指着他的手背到身後,他看向郦韬的眼神就有點兒發怵,這位雖然沒有什麽實權,卻是一個不好惹的人。
這位纨绔世子來金陵一月,就把金陵城大小纨绔收拾了個遍,這位世子爺俨然成金陵城裏頭一号大纨绔了。
風頭之盛,無人敢惹。
“那什麽,梅大小姐,我借你的銀子保證會給你的,……”郦韬看着站在對面的若雪,說的客客氣氣,全不似和黃秉善說話的語氣,态度判若兩人。
“還請世子盡快把銀子還給我們爲好,也好安定其他的客人,不然您也不好做人不是!”若雪屈膝福了一下,她沒說的是,如果不給她銀子,他就要到梅家做仆人,那樣她就可以拉他在這裏做震山虎,也好震懾那些來擠兌的人。
郦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了握,臉上卻笑的風輕雲淡,“我借的銀子還沒到期吧?梅大小姐放心,到時候肯定還給你,不會少你一兩銀子。”他說道。
“最好如此。”若雪說道。
“你那是什麽表情,不相信我?”郦韬睥睨着她,嘴角詭異的笑着。
若雪掩口笑着說道:“您要是把銀子還給我,我才能放心,您說是不?”
若紅站在二樓雅間的窗戶邊,看着大堂裏的人,那個黃秉善是想逼着若雪賣出家裏的産業,想把梅家擠出金陵城,這也太狠毒了。
黃秉善剛來的時候,先是讓衛掌櫃和他磨了小半個時辰的嘴皮子,後面他幹脆不理衛掌櫃了,坐在那裏喊着要若雪下去見他。
若雪也想見見他,看他到底想要如何把梅家擠出金陵城,就把若紅留在樓上,沒有讓她跟在身邊兒。
若雪和黃秉善談了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若紅在樓上看的都有些着急了。
看見郦韬來了,若紅就知道沒事了,這妥妥的就是男主角,他一來一切困難都可以化作飛煙了。
黃秉善被晾了有一會兒了,他想要發火,怎奈銀票在對方手裏,他笑呵呵說道:“世子爺,小王爺,您把那點兒銀子,還給我老頭子吧。”
郦韬一臉茫然的看着黃秉善,說出來的話讓黃秉善想要跳腳,可惜他太胖了根本跳不起來,“你怎麽還不走,你不是說了借我用了嗎?”他說道。
黃秉善沒敢用手指指着郦韬,他什麽時候說把銀子借給他的,他怎麽不記得,黃秉善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說道:“你把銀票給我我就走。”
郦韬斜着眼瞅他,“小爺我最近缺銀子使,你的這點兒先借我用用,兩個月……嗯,兩兩個月吧,到時候我就還你。”他說道。
兩兩個月是什麽鬼?
郦韬好似又想起什麽來,問道:“對了,你叫個什麽名字?你看你也不說,到時候我去哪裏找你還銀子啊!”
黃秉善忍着沒有發火,進來連問都沒有問,就把他的銀票拿走了,這會兒才想起來問他,這是故意的吧?
“在下黃秉善,是吉慶綢緞莊的東家。”黃秉善沖着郦韬拱拱手,算是自報家門了。
郦韬擺手說道:“什麽東家西家我不認識,黃秉善是吧?萬雲你記住一下,别忘了到時候提醒我。”
“是。”萬雲躬身應道。
“你怎麽還不走?”郦韬又看向黃秉善,一臉的疑惑不解的樣子。
“得,我們一起走吧。”郦韬不等他說話,站起來拉着他就往外面走。
黃秉善高大肥胖,一般人根本拉不動他,他被郦韬一拉,險些一個踉跄趴地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