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武軍的營盤中燈火通明,偌大的軍鎮裏人喊馬嘶,各種守城器械被搬上了簡易的牆頭,大量的拒馬密布軍鎮周邊,兵卒更是在輪班吃飯,一副即将大戰的模樣。
“調集多少兵馬了,爲何不見糧草運來……”
左骁衛的上将軍立于城牆上,他被臨時任命爲龍武軍的大元帥,大唐的軍隊爲了防止武将擁兵自重,任何軍隊都沒有固定的大元帥,十萬龍武軍平常也是分散駐紮。
“……”
大元帥身後一陣安靜,隻有戰時才會知道誰是大元帥,大元帥拿着虎符和赦書前來領軍,再找當地的二十名“龍武都尉”進行勘驗,最後還得知府大人蓋章确認,分散的十萬大軍才能調集一處。
“爲何不說話,你們手下有多少兵馬不知道嗎……”
大元帥驚怒的回過身去,他身後隻站了十名龍武都尉,每人手下隻管轄五千人馬,滿打滿算也才五萬人。
“大人!糧草讓縣裏扣下了,人馬也不會再來了……”
一名都尉攤手說道:“您跟咱們交個底吧,各縣皆收到了朝廷的赦書,三省六部的大印蓋在其中,說天陽子乃反賊楊平川的私生子,想挾天子以令諸侯,還剝了玉江王的皮,讓妖物頂替!”
“蠢貨!皇上就在中軍大帳,你們不是去磕了頭嗎……”
大元帥怒聲說道:“勾結邪教之人乃是尹志平,他殺了滿朝文武,竊了皇上的金印和玉玺,還挾持皇後發出矯诏,如果爾等再猶豫不決,待五路大軍盡數前來勤王,爾等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下面的人不認得皇上啊,見過您的人都不多……”
一名都尉焦躁的說道:“皇上沒金印沒玉玺,可朝廷發下來的赦書俱全,還有兵部侍郎和宦官宣旨,隻差沒說皇上也被頂替了,而且人家是來營救皇上,咱們擋着就是謀反啊!”
“荒唐!你們不認得朕,難道諸位上将軍還不認得嗎……”
老皇帝忽然大步走了上來,身後跟着清一色的紅袍金吾衛,一群武将連忙拱手下跪。
“五路大軍前來勤王,元帥和上将軍皆是朕的心腹之人……”
老皇帝背着手大聲說道:“朕這張臉便是玉玺,便是赦書,他們見到朕還能謀反不成,尹志平那跳梁小醜蹦跶不了幾日,到時朕會親手把他的人頭砍下,挂在城頭之上!”
“報!”
一位背插兩根羽毛的“踏白”沖上了城頭,單膝跪下喊道:“我軍先鋒營五千鐵騎倒戈,兩千羽林軍矯诏策反,太子爺所部嘩變,太子爺當場被斬,大國師不知所蹤!”
“你說甚?”
老皇帝的臉色瞬間鐵青一片,城頭上的衆将領也是一片嘩然,大元帥更是驚怒道:“兩萬大軍過午才出發,如何在瞬息之間就嘩變了,太子爺身邊還有兩千精銳鐵騎,那可是本帥的親兵!”
“大人!左骁衛沒嘩變,護着太子爺突圍,但片刻就被擊潰了……”
對方一臉苦澀的說道:“鎮魔司的人馬也出動了,不知用了何種妖術,突然間天雷滾滾,雷聲撼地,且……太子爺當場化爲蛇妖,拖着人皮逃竄,衆将士親眼目睹,不信都不行啊!”
“混賬!我兒怎可能是蛇妖…
…”
老皇帝被氣的渾身發抖,咬牙切齒的說道:“該死的尹志平,原來是他在勾結妖物,朕要把他碎屍萬段,爾等立刻點齊兵馬,朕要禦駕親征,看他還如何蠱惑人心!”
“皇上!萬萬不可啊……”
大元帥連忙抱拳說道:“一旦形成混戰之勢,五路大軍分不清敵我,讓尹賊趁機蠱惑可就麻煩了,咱們還是在此據守幾日,等勤王大軍全部到來,您再出面也不遲啊!”
“哼~朕就再讓他多活幾日,之後再親手斬下他的狗頭……”
老皇帝罵罵咧咧的走了下去,大元帥等人也抓緊時間布防,生怕讓人在半夜給偷襲了,但他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不少小卒子混進了營盤,專挑士兵紮堆的地方唠嗑。
“聽說了沒,玉江王的皮被剝了,蛇妖套着他的皮呢……”
“聽說了!周大人的戰馬都被吃了,吓個半死……”
“當真?那爲何沒吃皇上……”
一群八卦精全都圍了過來,一位老兵扛着矛低聲道:“吃了也不敢說啊,總不能去給皇上驗身吧,朝廷的赦書都發往各地了,咱們龍武軍都被包圍了,沒看糧道都被斷了嘛,精明的早跑了!”
“莫非皇上也被扒皮了不成……”
一群人惶恐的左右看了看,老兵小聲道:“何止啊!聽說行宮裏的大人皆是妖怪,隻能先圍起來救駕,等鎮魔司的法師前來驗身,方知皇上是人是妖,反正到了半夜我就跑,此地不宜久留!”
“往哪跑啊?四面都讓圍上了,抓到就殺頭啊……”
十幾個人眼巴巴的望着他,但對方卻白眼道:“傻啊!往先鋒營跑啊,先鋒營都整編成羽林軍了,每人發了五十兩饷銀,咱們就說營裏有妖怪,前來通風報信不就行了!”
“好主意!不當逃兵就不會殺頭,還有銀子可拿……”
一群人興奮的連連點頭,不過如此這般的言論,正往整個營盤迅速蔓延,這跟臨陣脫逃不是一個性質,跑出去還是給朝廷當兵,至于皇上是誰,反正他們也不認得。
……
“大人!快起來,有緊急軍情……”
虎威軍的大帳被人猛地掀開了,和衣而卧的大元帥迅速起身,一把抄起寶刀走出軍帳,一看天色已經過了午夜了,他稍顯迷糊的揉了揉眼珠子,隻看前方站了十幾個重甲騎兵。
“龍武軍?發生何事了……”
大元帥皺眉上前了幾步,他的副将凝重道:“大人!營外還有上千人,他們說皇上行營中全是妖怪,将帥皆被頂替,他們被吓的連夜逃了出來,全都要來投靠咱們!”
大元帥驚疑道:“如此嚴重,皇上可安好?”
“劉大人!皇上目前被軟禁在行營之中,究竟是被挾持還是被頂替,我等不得而知……”
一名騎将拱手道:“玉江王昨日被鎮魔司伏擊,當場化爲蛇妖逃遁,消息傳到營中之後,将士們便留了一份心眼,果真發現有将官在生吃活人,我等實在不敢再逗留,還請大元帥做主啊!”
“此事找我也無用啊,本官也分不清妖魔,鎮魔司的人何在啊……”
大元帥無奈的攤着手,但對方卻說道:“鎮魔司說他們負責鑒妖,可他們沒本事救皇上
,神武軍有數萬兵馬被迷惑,還說山中藏有大批妖兵,他們那點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大人!神武軍正在往東撤離,您快出去看看吧……”
一名副将急吼吼的跑了進來,大元帥的臉色猛然一變,趕緊騎上戰馬沖出了營盤,結果剛跑上官道便驚呆了。
“哒哒哒……”
一匹匹快馬不停從前方跑過,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官道盡頭,還有大批步卒正明火執仗,整整齊齊的排着隊小跑,連拉着糧草的馬車都給趕來了,明顯不是戰敗潰逃。
“哎!你們去哪啊,爲何往東去……”
副将急忙上前攔住一隊人,爲首者大聲說道:“皇上行宮内都是妖怪,咱們去找益陽鎮魔局上報,一條線索給五十兩銀子,你們這邊給嗎,妖怪的模樣我們都記下了!”
“不給!咱可沒那閑錢……”
副将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誰知一名老兵又喊道:“韓大人!你們是去圍剿妖兵的吧,千萬不能進山,山中有一條百丈妖龍,伏魔師都死光了,正四處搬救兵呢!”
“站住!”
大元帥打馬沖了過去,怒聲質問道:“爾等爲何不去馳援,臨陣脫逃可是殺頭的死罪!”
“将軍!咱們不是臨陣脫逃,咱們是奉命轉移……”
一位小将擺手說道:“上官皆被妖魔頂替,咱都分不清誰是活人了,羽林軍讓咱們去鎮魔局鑒别身份,不得擅自靠近神都,你們千萬别接收外人,讓妖物混進大營可就完了!”
“糟了!快把神武軍的人弄出來,有多遠趕多遠……”
大元帥急赤白臉的大喊了一聲,親随們趕緊圍上去說道:“大人啊!這下真要命了,萬一鎮魔司來求援可如何是好,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啊!”
“不能打!萬萬打不得……”
一位師爺火速跑了過來,擺手道:“萬一妖物隻是挾持皇上,一旦急眼下了殺手,這天大的罪責咱可擔不起,大人趕緊上奏朝堂,說咱不懂斬妖除魔,一切聽從鎮魔司的安排!”
“李志平不會大包大攬吧,那雞賊比猴都精……”
大元帥急忙跳下馬來,但師爺卻說道:“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李驸馬想躲都躲不掉,您留下兩萬步卒在營中,隻要求援就全部交給他,咱們速去東田村剿滅邪教,出了事也跟您無關!”
“妙極!東田山内還有反賊,速速行文上奏,生火造飯……”
大元帥驚喜的牽馬往回跑去,天剛蒙蒙亮就迅速開溜了,而神武軍大營也一片蕭瑟,将領們滿臉懵逼的望着鎮外營盤,軍帳一頂都沒少,篝火還徐徐冒着青煙,但是……人都沒了!
“人呢?人都去哪了……”
神武大元帥雙目赤紅的吼叫,一隊親兵吃驚的跑出軍鎮,一把揪住靠牆放哨的衛兵,結果稀裏嘩啦的倒了一片,居然全都是稻草人冒充的,連民夫都跑了一個幹幹淨淨。
“大大大、人……”
一名副将說話都結巴了,面如死灰般的說道:“将士們說山裏皆是妖兵,天陽子還在開壇做法,鎮魔司又一直跟妖怪死磕,被蒙騙的怕是咱們吧,要不……咱們也跑吧,真的不對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