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趙官仁坐在潇湘館的大堂内,跟夏不二圍着鍋白湯羊肉大快朵頤,兩人手上各自捧着一本書,趙官仁在仔細翻看新版《大唐律》,夏不二則手捧《唐史》一目十行。
“弟兄們放開了吃,今晚老鸨子請客,但是不準吃酒啊……”
趙官仁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就着油燈點了一鍋旱煙,二十二名不良人都在兩側吃喝,之前傷了六人,死了兩個,不良帥慷慨的發了撫恤金和湯藥費,讓這群不良人對他的好感暴增。
“咣~”
青樓的大門忽然被人踹開了,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走了進來,手裏不是抱着刀就是扛着釘頭錘,還有幾個明顯的外族人,兩邊頭發都剃成了青皮,但在大唐來說這都不是事。
“鸨兒!你們生意挺好啊,大半夜又有貴客登門……”
趙官仁吸着旱煙看向了老鸨子,潇湘館比玉春樓要大上不少,在天河河畔也算前三甲了,但對方顯然是老鸨子叫來的人,老鸨子靠在後堂的門内,一副又怕又氣的模樣。
“不良!你們踩過界了,這裏是洛陽縣,不是你們洛甯縣……”
一位獨眼大漢走到桌邊,将一柄粗犷的斬馬大刀拄在地上,二十多個不良人紛紛拿起了刀叉,通通看向了正中央的趙官仁,而趙官仁則噴了口白煙,望着在門外窺視的洛陽不良帥。
“怎麽?你也是官差……”
趙官仁篾聲說道:“本帥奉國師之命前來查案,不要說小小洛陽縣,你家床頭老子都敢上,如果你是官就拿出魚袋和文書,如果你隻是個平頭百姓,立刻從這滾出去!”
“愣頭青!你他娘還真不知死活啊……”
獨眼龍彎下腰冷笑道:“知道這裏是誰的買賣嗎,憑你也敢來打秋風,說出來也不怕吓死你,這裏是右相家張大爺的盤口,張大爺跟畢王爺可是發小,識相的就趕緊滾!”
“你說甚?二子!你聽見沒有……”
趙官仁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獨眼龍得意的想再重複一遍,怎知夏不二迅速掏出了紙筆,大聲說道:“獨眼龍說不怕吓死你,這裏是張大爺的盤口,蛇妖上岸都得先來磕個頭!”
“你放屁!老子……”
獨眼龍驚怒的叫嚷了起來,誰知就聽“噗嗤”一聲響,獨眼龍的腦袋落在地上滴溜打滾,無頭屍也倒在地上“噗噗”噴血,頓時驚呆了滿屋的人,全都驚駭欲絕的看向了趙官仁。
“你們膽敢勾結妖物,弟兄們!給老子砍死他們……”
趙官仁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揮刀又砍翻了一名胖漢,盡管這些人都有飛檐走壁的本事,尋常弩箭都近不得身,但也架不住趙官仁刀快手黑,并且不良人們也一擁而上。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手下留情啊……”
老鸨子吓的連連哭叫,樓上的姑娘們趕緊插門關窗,可眨眼的工夫就躺下了十幾人,夏不二的手也是特别的黑,功夫比不上人家就玩陰的,抄起一鍋滾湯就往人臉上潑。
“快來人啊,抓住蛇妖的同黨啦……”
趙官仁忽然從樓裏蹿了出來,一刀刺中洛陽不良帥的大腿,順勢将他兩名親信砍翻在地,正好大批官吏急着交差,一聽有同黨立馬狂奔而來,千牛衛們更是從河對岸飛身撲來。
“留活口!不要都殺了……”
千牛衛們急吼吼的沖了進去,等他們把不良人
都推開之後,人已經被砍死了一大半,隻剩幾個小喽喽躺在地上哀嚎,可他們擡起人就往外面跑,生怕被人搶了功勞的模樣。
“快快!将此人擡走,不要讓他們搶了,洛陽不良帥是内奸……”
趙官仁故意踩着不良帥大叫,結果他一下就被人撞翻在地,十幾個兵卒将他團團擋住,四個漢子一把擡起不良帥就跑,兵卒們又迅速分開,故意橫沖直撞阻擋其他人。
“還有沒有天理啊,這是咱們抓到的人……”
趙官仁坐在地上撒潑似的大叫,他的大上司也提着袍子奔了過來,洛州少尹一看屋裏隻剩死人了,指着他懊惱道:“糊塗!這種事能嚷嚷嗎,到手的鴨子讓你弄飛了!”
“人呢?内奸呢……”
天陽子焦頭爛額的從天而降,少尹背起雙手也不搭理他,而趙官仁則爬起來怒道:“簡直沒王法了,千牛衛把人犯抓了就跑,大理寺也從我手上搶人,就留了一堆死屍給我!”
“你如何确定對方是内奸,如何露出了馬腳……”
天陽子又急聲上前追問,少尹大人立即擡手道:“大師啊!這是咱們洛州府的差事,您就莫要再過問啦,人已經讓七扇門搶走了,您回去問問不就得了,不行還能去大理寺嘛!”
“唉~”
天陽子郁悶的拂袖而去,趙官仁立馬沖少尹低聲道:“大人!他們抓走的隻是皮毛,三日前有人親眼瞧見蛇妖,吃完人坐上了潇湘館的船,真正的大賊就在這樓子裏!”
“當真?”
洛州少尹驚喜的想要進門,可趙官仁卻一把拉住他,擺手道:“大人!您身驕肉貴,萬一再捅出個大妖怪來,卑職可擔待不起啊!”
“哦!對對對,有妖怪……”
少尹慌忙退後了幾步,囑咐道:“此事本官交與你全權處置,本府的人馬盡數歸你調配,洛陽縣令也會輔佐于你,準你先斬後奏,本官這就爲你去請達摩院的法師來,你且等着,莫要莽撞!”
“謝大人關愛,卑職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趙官仁笑着行了個禮,徑直走進潇湘館的大堂,不良人們正興奮的抹着刀上的血,韋大胡子還把老鸨子拎了過來,按在桌上大聲道:“大人!人都是這娼婦叫來的,押回去嚴刑拷問吧?”
“不是我!真不是我……”
老鸨癱在桌上狂打哆嗦,趙官仁上前拍了拍她的老臉,獰笑道:“爺們吃你幾鍋羊肉,你他娘就敢叫人來,多學學你對門的玉春樓吧,人給我押上去,今夜就在這審案了!”
“哎呦!尹帥,戰功卓著,可喜可賀啊……”
一位縣令帶着衙役走了進來,正是前來配合他的洛陽縣令,死了這麽多人肯定得有個記錄,但對方一看就是個人精,趙官仁熱情的跟他一頓攀談,死的這幫混混就算定性了。
“曹大人!您先忙着,我還得再跑幾家落實證供……”
趙官仁帶着夏不二出了門,達摩院派來了八位降魔金剛,沿着河岸背對背的盤腿打坐,畢竟和尚不能進入風月場所,但趙官仁卻叫人沏了兩壺茶,跟領隊的聊了幾句才離開。
“官爺!尹大人……”
忽然!
前方的拱橋上出現幾個女人,正是玉春樓的老鸨和畫眉,兩女帶着提着燈籠的仆人,笑盈盈的送上一隻食盒,老鸨笑道:“潇湘館的羊肉不好吃,咱們玉春樓的點心才是一絕呐!”
“有屁快放!官爺我忙着呢……”
趙官仁不耐煩的推開了食盒,老鸨撅撅嘴低聲道:“再忙也得歇息嘛,畫眉給您把床都鋪好了,奴家隻是想問問,
潇湘館那三個頭牌姑娘,能不能過契到咱們樓裏來啊?”
“你耗子給貓做小妾——要錢不要命啊……”
趙官仁沒好氣的說道:“鸨兒!你最好不要鹽罐子拔屁股——閑的作死(鹹的嘬屎),那一樓子的人倒大黴了,畫眉我也沒工夫睡,老子得去睡花魁,藏花樓的幹活!嘿嘿~”
“爺啊!誰在跟你瞎扯呀……”
畫眉拉住他晃身道:“藏花樓的花魁被送進宜春院了,如今是聖上的内人,這座坊子裏早就沒花魁了,再說當初我也就琴技稍遜于她,論姿色人家可比她強多了呢!”
“是麽?那我辦完差就過去,得讓這條街都知道我的規矩……”
趙官仁大搖大擺的往前走去,盡管上百家青樓都關門閉戶了,但如此喧鬧自然沒人敢睡,他倆就挑門臉最大的踢門,進門就是一頓威逼利誘,說規矩的同時還讓她們提供線索。
“西風館?古道西風……瘦馬……”
兩人的眼珠子頓時一亮,趙官仁見過的瘦馬數都數不清,可就是沒見過真正的揚州瘦馬,兩人興緻勃勃的踢門而入,叫出護院跟老鸨子一頓吓唬,人家馬上就把頭牌給叫出來。
“兩位官爺,奴家碧棋……”
一位嬌小苗條的姑娘下了樓,戴着白紗鬥笠,身着一襲紫色紗裙,娉娉婷婷的掐腰屈膝,可就在她取下鬥笠的同時,兩個男人竟異口同聲的叫道:“安豬啦貝貝!”
“啥?啥豬……”
老鸨子困惑的看着他倆,連忙說道:“碧棋姑娘是一位清倌人,隻賣藝不賣身的,兩位官爺要是想在這裏歇息,可讓碧棋姑娘彈琴陪酒,奴家再叫幾位紅倌人作陪,可好?”
“什麽清倌人,銀子到位了就是紅倌人,清倌人都是噱頭……”
趙官仁不屑的打量着碧棋,這姑娘跟“安豬啦貝貝”有七八分相似,可他沒想到夏不二居然激動了,急忙問道:“老鸨!我可以給她贖身嗎,多少銀子你們開個價?”
“啊?”
老鸨跟碧棋一塊愣住了,不過碧棋很快就屈膝道:“謝官爺垂青,若是買妾身回去做家妓,妾身千金不賣,若是納我爲妾,可……同媽媽商議!”
“我納你爲妾,感情好我娶你爲妻……”
夏不二毫不猶豫的點着頭,趙官仁連忙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特麽吃錯藥啦,她是個樂戶,落籍本來就很麻煩,而且根據大唐律法,以奴爲妾者,徒一年,以妾爲妻者,徒兩年!”
“她太像我一個女朋友了,我想她了……”
夏不二笑着說道:“你不是說過,想完成任務就得融入這個世界,這樣才能有意外的收獲嘛,咱們匆匆忙忙這麽久,我也想停下來歇一歇了,你幫我吧,我知道你有辦法!”
“這價格讓你喊的,我咋還啊……”
趙官仁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可老鸨子卻搶先說道:“碧棋贖不了身,前幾日她便讓畢王爺定下了,買回去做家妓,兩千兩贖銀都給了,隻等黃道吉日擡她去王府了!”
“又是畢王爺,這個逼王很風流嘛……”
趙官仁下意識看向了夏不二,剛剛抄的潇湘館就屬于畢王的地盤,搶人的大理寺也能算他的勢力,關鍵是出狼妖的興隆寺,幾乎能算畢王的家廟了,裏面就供奉着他母系親屬。
“你看我幹嗎,這點事你要是搞不定,以後換我做大哥吧,哥給你把花魁搶出來做妾……”
夏不二壞笑着靠在了柱子上,取出一根旱煙吧唧吧唧的點上,郁悶的趙官仁罵了句臭不要臉,隻能将這個逼王得罪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