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妃緩緩踏出尚書房的大門,望着已經半白的皇宮,伸手接了幾片飄落的雪花,兩名太監急忙提着暖爐上前,一名宮女更是提着件毛領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這是什麽衣裳,爲何如此……臃腫?卻如此輕巧……”
龍子妃詫異的低頭看了看,這是件明黃色的龍袍大衣,火紅色的大衣領顯得喜慶又洋氣,兩條五爪白龍附在胸口,不但有兩個奇怪的斜插口袋,内部也有兩個深深的口袋。
“回殿下的話,這是淮揚織造進貢的羽絨服……”
宮女有些羨慕的說道:“羽絨服皆用柔軟白鵝絨毛制成,内部分成上百個小方格,不但輕巧透氣,保暖性還是棉衣的數倍,若是着小衣貼身穿,下鵝毛大雪都不怕,您這條毛領還是火狐的皮毛呢!”
“原來這就是羽絨服啊,據說坊間很流行是吧……”
龍子妃下意識的往回走去,宮女跟上去笑道:“羽絨服可貴了,一件上等的得百多兩銀子呢,普通的也得幾十兩,齊貴妃求着小郡主買了一身,可把其她娘娘羨慕壞了,現在有銀子都不好買!”
“爲何永甯能買到,她哪來的能耐……”
龍子妃走到屏風後張開雙臂,宮女們連忙幫她更衣,貼身宮女則說道:“秋記的三小姐在趙王手下當差,小郡主在宮門口堵着趙王要,趙王便派人送了六件進宮,小郡主一個人穿三件,天天換着穿!”
“哼~秋記進貢了幾件于我……”
龍子妃的眼神猛地淩厲了起來,宮女慌張道:“兩、兩件!不過您的可都是最上等的龍服,小郡主的就是民間貨色,秋記還送了幾雙羊毛雪地靴,殿下要不要試試看?”
“取來吧!”
龍子妃隻穿小衣套上了羽絨服,長款的羽絨服連膝蓋都遮住了,很快便感覺暖和了起來,等她又穿上一雙粗跟的雪地靴之後,頓覺整個人又高腿又長。
“不錯嘛!果然暖和又輕便,這插兜也方便的很……”
龍子妃走到了落地鏡前,笑道:“看來趙王說的沒錯,時代在更新,咱們都得推陳出新了,你去命秋記再送幾件常服進宮,讓他們好好幹,讓淮揚織造更上一層樓!”
“是!”
宮女喜滋滋的跑了出去,肯定是收了不少好處費,而龍子妃出門也不坐小轎了,隻讓宮女撐了一把傘,一路踩着雪往前宮走去,并且哪裏雪多她踩哪,終于露出了少女的一面。
“唉呀~這羽絨服太熱了,本王都出汗了……”
龍子妃郁悶的解開了一顆銅扣,她這件頂級羽絨服可是貢品,用料和做工絕對都是最頂級的,地球的加拿大鵝都不一定有這件用料足,走到内閣議事處時已經出了一身汗。
“老子的東西誰也别想搶……”
“憑什麽給你,老子的銀子就不是銀子啊……”
“你打個土匪要飛天炮幹什麽,你他娘的想攻城啊……”
一陣嘈雜的叫嚷聲從院中傳來,龍子妃詫異的走進去一瞧,居然是一群将領在屋裏争執,各個都拍桌子摔闆凳,内閣大臣們則悠閑的在旁喝茶,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
“吵什麽吵?當這裏是什麽地方……”
龍子妃霸氣十足的掀開了布簾,誰知将領們居然一水的毛呢軍大氅,威風的甲胄跟官袍也不穿了,通通蹬着長筒馬靴,紮着牛皮武裝帶,裏面則是墨綠色的德式軍裝,還剪了短發,戴着大檐帽。
“殿下!”
衆臣急忙鞠躬行禮,等龍子妃走到主位上坐下後,一名将軍便上前急道:“龍爺!您給咱評評理,飛天炮本就不多,他們蹲在鄉下居然也想要,這不是瞎子褲裆拉二胡……瞎扯蛋嘛!”
“混賬!在殿下面前也敢胡言亂語……”
兵部尚書猛地呵斥了一聲,但龍子妃卻擡手笑道:“無妨!他們幾個成日與趙王厮混,跟他學的滿嘴順口溜,不過你們哪來的銀子買飛天炮,不是天天都吵着揭不開鍋了嗎?”
“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對方一本正經的說道:“西南山嶺起了一路匪兵,号稱什麽齊天大王,山地複雜不便施展,臣等便問富紳籌措了一批銀兩,想買上一百尊飛天炮,轟他娘一個底朝天,剿了匪資再還與他們!”
“哎呦喂~說的真好聽,你那剿的是匪兵嗎……”
一名将軍嘲諷道:“你就是趙王爺說的四大虛,老闆的腰、娼妓的淚、文官的稿和鄉勇的刀,不過幾百人的山賊,你用一百尊飛天炮去轟,我看你是想順道開個山,當個礦老闆吧?”
“西嶺有礦山嗎?”
龍子妃一把就抓住了要害,對方立即說道:“龍爺!那夥山賊就是發現了露天銅礦,召集鄉民私自開采,西嶺道的官也不是想買炮,隻是想用飛天炮的藥包去炸山,比人力開采可省事多了!”
“炸山?”
龍子妃疑惑道:“工部不是有火藥作坊麽,買一批拿去炸不就好了,爲何非要用飛天炮的藥包去炸?”
“龍爺!工部産的藥隻能做做鞭炮,太次了……”
将軍鄙視道:“飛天炮的藥出自蘭水河商行,他們有專業的開山隊伍,那炮一響半座山都塌了,但這藥不能私賣,隻能拿着兵部和工部的聯合批文,找他們去訂購才行!”
“殿下!老臣來解釋吧……”
夏首輔上前笑道:“西嶺道想開礦,胡将軍想打仗,讨伐胡族蠻夷,邊軍也想調炮鞏固關隘,自籌銀兩都要買,但蘭水河的産量有限,自身也在開礦,所以供不應求啊!”
“砰~”
龍子妃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工部是幹什麽吃的,你們産的東西連自家将士都嫌棄,我看你們也就能起個監督作用,幹脆把你們的工坊都除了,交給民間商行去做好了!”
“殿下!老臣有個折中的法子……”
工部尚書連忙說道:“蘭水河的藥方不願賣,工部的作坊又閑着,所以老臣請奏,允許工部與蘭水河聯營,工部出人出力做監督,他們出本錢和手藝,這樣既能賺了銀子,還能大大提高産量!”
“你當人家傻嗎……”
龍子妃不屑道:“你們把人家的手藝都學去了,回頭一腳把人踢開,他們找誰哭去,想辦大事就不要玩虛的,去跟人家簽署二十年協議,期間的利潤皆歸他們所有,一半的産量歸兵部購買調配,二十年後朝堂收回作坊!”
“哎呀~殿下這法子妙啊,老臣午後便去找他們洽談……”
工部尚書忙不疊的拍馬屁,龍子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道:“成大事者皆是共赢,不要成天想着占人家便宜了,對了!你們這穿的都是什麽,兵部發了新軍服麽?”
“兵部可沒這份閑銀……”
兵部尚書坐在椅子上不屑道:“他們自個兒騷包,見龍騎兵團的新軍裝穿着威風,一個個都跑去秋記商行做了幾身,還說是什麽……保護色!”
“大人!您這就是跟不上時代了,可不就是保護色麽……
”
一位将軍神氣道:“您是沒見着龍騎兵的吉利服,趴你腳邊都發現不了,咱這衣服叫做軍綠色,往林子裏一貓,混淆視線,而且這插兜多方便啊,有了褲扣小解都不用脫褲子!”
“看來你們對龍騎兵的評價很高啊……”
龍子妃笑盈盈的問道:“本王問你們,若是在兵力相等的情況下,我朝最精銳的部隊迎戰龍騎兵,誰赢誰輸?”
“龍爺!若是在平原互相沖鋒,羽林軍能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一位大将拱手說道:“倘若打山地戰或者城池戰,龍騎兵能以一擋十,因爲龍騎兵從不訓練沖鋒陷陣,他們的存在隻是爲了伏擊、護衛、阻敵,隻能算一支衛隊而已!”
“戰忽局你們怎麽看?”
龍子妃緩緩掃視着他們,一名将領拱手說道:“臣以爲!戰忽局乃執行敵國特勤的不二之選,臣去聽過他們的一堂課,推演時臣都信以爲真了,結果竟然是個大圈套,他們……連自己人都騙!”
“嘔~”
龍子妃忽然捂嘴沖到了一邊,竟然蹲在痰盂邊幹嘔了起來,衆臣吓的趕緊跑出去叫太醫。
等兩名太醫拎着藥箱趕來時,龍子妃已經坐回椅子上,虛弱道:“本王是不是着涼了,這幾日總是嘔酸水!”
“殿下莫急,容老臣先爲您診脈……”
老太醫很恭敬的拿出小枕頭,坐在一邊認真的把起脈來,可沒一會他便吓的一縮手,急忙起身給同僚使了個眼色,同僚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小心翼翼的上前診脈。
“怎麽了?說實話,不必遮遮掩掩……”
龍子妃疑惑的直起了身來,一屋子人也全都眼巴巴的看着,隻見中年禦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臣、臣無能,覺得您這是……這是有喜了!”
“啊?”
一屋子将軍大臣全都傻眼了,龍子妃氣的猛然一拍桌子,兩名禦醫吓的同時跪在了地上,但龍子妃卻怒聲罵道:“該死的敖丙,讓他别來、别來,偏偏挑這個時候下凡,想害死我麽?”
“殿下!龍種嗎……”
一屋子又瞬間激動了,各個都驚喜的瞪大了眼珠子。
“廢話!”
龍子妃郁悶道:“除了死鬼小白龍,有誰能悄無聲息的潛入皇宮,本王又怎會讓外人觸碰,死鬼龍還诓我說沒事,你倆再趕緊看看,是不是真的喜脈?”
“殿下!千真萬确……”
老太醫激動道:“其實臣早在您的食譜中發現了端倪,您近來喜食酸棗,八成是個龍子,并且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但……龍子究竟是龍還是人啊,臣等不知該如何侍奉啊!”
“他爹說小龍人就是人形,但有可能會長出對龍角來……”
龍子妃起身撫摸着肚皮,望着屋外的大雪惆怅道:“唉~這龍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我爹還在鎮守邊關,兄長們又在海邊厲兵秣馬,本王總不能挺個大肚子上朝吧?”
“殿下!這可是大喜事啊……”
一位大臣激動道:“今年瑞雪暖冬,您又喜迎龍子,真是天佑我大順啊,而且這是位真正的龍子,将來誰還能與我大順匹敵,禮部得即刻昭告天下,與民同喜啊!”
“禮部去辦吧,我得找死鬼龍算賬去……”
龍子妃捂着肚皮迅速出了内閣,可她卻獨自拐到進了甬道,望着天天不停飄落的雪花,喃喃自語道:“究竟是你欠了我的,還是我欠了你的,真的……一次就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