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理應算得上是極爲豐厚的戰果,但李丹青的眉頭卻在這時緊皺。
他不明白,遼人到底是得了失心瘋,還是真的已經自亂陣腳到了這般地步。
人群近乎是被屠戮一般的倒下,沒有半點反抗,他們隻是一股腦的沖向那神台。
就好像隻要進入了那神台之中,他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一般。
李丹青難以明白這樣的邏輯,他覺得這背後有可能藏着古怪,但難以在短時間内去想明白這其中就裏。
但總歸,殺死這些遼人,對于他們而言理應是一件正确的事,無論遼人的計劃是什麽,這些遼軍對于他們而言都應該是極爲重要的力量,削弱他們,便等于削弱遼人可能存在的陰謀詭計。
這樣的場面平心而論确實有些殘忍。
但李丹青卻沒有半點心軟的打算。
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心軟,對于跟着自己一路走到這裏的武陽甲士而言,就是不負責任。
一個多時辰之後,這場屠殺終于落下了帷幕。
兇陰山殿,神台之上,堆積滿了遼人士卒的屍首,數量龐大,幾乎已經累成了小山。血腥味彌漫,讓人作嘔。
李丹青初莫的估算了一番,單單就是這一個時辰的光景中死在他們箭雨之下的遼人,便有上萬之數。
“世子……他們這是要?”公孫止在這時上前問道。
若說一開始他還沒有嗅出其中古怪,可當遼人死傷不斷加劇之後,公孫止也漸漸看了出來,這些遼人,似乎就是在送死。
他亦難以理解這其中的邏輯。
“不知道遼人在打什麽算盤,總之一切小心爲上。”
李丹青沉聲言道,這時武陽的大軍已經在莽窟的指揮下走上了前去,開始清理遼人的屍首,而勝于剩餘的遼人早已龜縮入了
神台之中,李丹青害怕遼人有什麽後手,故而并沒有讓人衆人在第一時間發起攻勢。
待到神台前數以萬計的遼人屍首被清理完畢,李丹青方才帶着大軍走到了神台前。
他看向身旁的劉自在,劉自在瞬間意會,在這時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朝着神台中大聲吼道:“裏面的遼蠻子聽着,我武陽大軍已經包圍你們的神台了,你們的少将軍山羽同澗已經伏誅,現在你們就是甕中之鼈,現在退出神台,誠心城府者,可留得一條性命!否則,就與神台一同埋葬在這兇陰山巅吧。”
兵不厭詐,爲了盡可能的摧毀這些遼人的心理防線,劉自在故意言說,遼軍主力已經戰敗。
這樣的謊言在尋常時候,當然會讓人嗤之以鼻,畢竟青狼部的主力足足十餘萬人,幾乎是如今武陽大軍的兩倍有餘,戰力與裝備都強于武陽大軍,想要擊潰他們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觀方才遼人的表現,顯然已經失了軍心,此刻這樣在往日不攻自破的謊言,在這時卻可以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出乎李丹青預料的是,神台緊閉,卻并無半點回應。
“少主!這?”劉自在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在這時退到了李丹青的跟前,撓頭問道。
李丹青當然也明白他們的困擾,他自己何嘗不困惑這些。
遼人們躲藏在這神台中,就已經注定是甕中之鼈,如果真的有心抵抗,之前就應該組織大軍防守,現在死傷大半,卻又要死守不降,怎麽看怎麽不合常理。
“讓大軍整備一番,準備直接摧毀神台!”李丹青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細想,他沉下臉色,在這時言道。
摧毀神台,才是他們此行真正的目的。
之前懸挂山羽關的屍首也罷,送書信挑釁也罷,爲的就是讓遼人大軍出動,他們方才有機會偷偷摸上這兇陰山,将這神台摧毀。
雖然到了今日,李丹青依然無法清楚的知道,這座神台到底
對于遼人而言意味着什麽。
他們口中的神靈降世,又有幾分的可信度,但他覺得既然遼人爲此能夠付出這樣大的代價,那一定是有所根據的。
而這件事情遼人已經偷偷的進行了一個多月,從之前那些俘虜的嘴中,李丹青也知曉到,兇陰山的神台也好,還是位于望山邛來二郡的人造聖山也罷,其實都已經到了快要完工的節點。
如果此時他帶着大軍選擇突圍,靠着從青狼部中軍大營劫來的糧草,倒是不見得完全沒有機會,可這一來二去耽誤的時間,足以讓遼人完成他們的所有計劃。
思來想去的李世子将自己關在營中足足一夜時間,待他再次走出大營時,所有人卻驚訝的發現,才剛剛十九歲的世子大人,已然一頭白發。
這是很艱難的一個決定。
留在兇陰山,以奇兵之道摧毀神台,就算這一切順利,神台被毀,遼人的計劃會擱淺,而他們也将無所遁形,将面對數十萬的遼人士卒的圍攻,等待着李丹青以及他手下的甲士的命運是顯而易見的。
李丹青并不畏死,但拉着這麽多對他忠心耿耿的将死給自己的陪葬,這樣的決定,并不是那麽容易被做下的。
但無論如何,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李丹青也沒有半點猶豫,他沉聲做出了命令。
周圍的甲士也早已明白留下來他們會面對什麽,摧毀了遼人計劃的關鍵之物,他們将面對的注定是回過神來的遼軍瘋狂的抱負。
但在枯月山一戰之後,尚且還願意留在李丹青身邊的人,心性堅韌,也早已最好了赴死的準備。
聽聞此言,衆人沒有多言,隻是按照着計劃擺開了甲士,一道道從一旁軍營中繳獲來的投石車被推出,來到了神台周圍,那些被運送上來的刻滿詭異咒印的石料被安放上去。
伴随着繩索被繃緊,投石車已經蓄勢待發。
李丹青看了一眼這座巨大的神台,在那時面色一沉,低語道:“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