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此并無半點設防,直接便進入入定之狀,故而也并未察覺到鮮于破的行徑。
直到鮮于破手中的匕首在那時重重的插入了山羽關的胸口。
這一劍,鮮于破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匕首插入了山羽關的胸膛,鮮血在第一時間噴湧而出。
而巨大的痛楚,帶來的後果是山羽關以身臨軀的法門戛然而止。
山羽關頭頂的光柱在第一時間散去,他緊閉的雙眸睜開,臉色卻驟然煞白,這不僅是因爲鮮于破給他帶來的傷勢,也因爲以身臨軀的法門驟然中斷,給他元神帶來的巨大損傷。
山羽關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場景,自己的部将正滿目充血,将手中的匕首,死死的紮入自己的胸膛。
在短暫的錯愕之後,他很快就回過了神來。
身爲武君境強者的氣勢猛然從他體内湧出,那鮮于破在那股氣勢之下,身子一顫,然後便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帳篷的邊緣,将整個帳篷撞倒,嘴裏也在這時噴出一口鮮血,神情頓時變得萎靡。
山羽同澗也因爲感受到自己父親的法門散去,而察覺到了些許異樣,他同樣收回了自己的法門,在那時清醒了過來。
在看清山羽關的模樣後,他心頭一驚,嘴裏高呼一聲:“父親!”
旋即便快步走了上去,伸手扶住臉色慘白的山羽關。
“怎麽回事?”山羽關強撐着身子,一隻手靠在山羽同澗的肩頭,嘴裏如此問道。
山羽同澗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羞愧之色,他低聲道:“武陽人奇襲大營,我守備懈怠,被他們得逞。”
“又被鮮于破那賊人蠱惑,本想着帶爹離開,卻不想那鮮于破竟然在這時叛變,趁着我施展法門準備喚醒父親的時候,偷襲父親……”
“武陽人殺來了?”聽聞這話的山羽關眉頭一皺顯然也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可思議。
“父親此事說來話長,如今這中軍大營已經落入賊人之手,父親我們想辦法離開這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父親身爲三軍之首,不容有失!”
山羽同澗說罷這話,扶着山羽關就要離開。
“跑!?你們跑得掉嗎?我武陽大軍已至,遼人狗賊,你們該還債了!”可就在這時,一旁那位被山羽關轟擊倒地的鮮于破卻爬起了身子,此刻這位男人已然是口鼻流血,神情狼狽,哪怕是站起的身子亦是踉踉跄跄,似乎随時都可能倒地一般。
但他的眉宇間此時卻湧動着一抹笑意,那般真切,那般肆無忌憚。
而随着他此言一落,數道身影也在這時落在了衆人的周圍,那些人周身所彌漫出來的氣息,幾乎都是神河境亦或者接近神河境的強者,數量足足有四五位之多,而他們的身後還有大批的甲士靠攏過來,已然是一副天羅地網插翅難飛的景象……
“鮮于破!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與武陽人勾結!賣主求榮!”山羽同
澗也看清此刻的形式,頓時怒從心頭起,看向那鮮于破便破口大罵道。
鮮于破捂着自己的胸口,并不理會山羽同澗的怒罵,而是轉頭看向到來的李丹青,以及他身旁的方厚土,從懷裏顫顫巍巍的掏出了一枚狼牙吊墜,低聲道:“白狼軍,影狼部,陳破見過世子與方統領。”
方才趕到的李丹青眉頭一挑,從對方此言中倒是弄明白了些許此刻的狀況,他朝着對方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而傷勢的眼中的鮮于破得見此景,似乎完成了某些極爲重要的事情,身子一歪,在那時倒了下去。
方厚土見狀趕忙派人前去将鮮于破生死不知的身子擡了下來。
李丹青固然心底有些擔憂,但此刻卻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顧及此事……
他與衆人依然緊張的注視着位于中心的山羽關以及山羽同澗父子二人。雖說這山羽關此刻已經受傷嚴重,但畢竟對方是武君級别的大能,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樣級别的強者,哪怕是到了窮途末路,卻依然不可小觑。
而山羽關父子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在第一時間并沒有妄動。
此刻那山羽同澗的神情緊張,盯着衆人的目光中寫滿了惶恐與擔憂,反倒是被他扶着的山羽關顯得甚是平靜。
他的目光在在場衆人的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李丹青的身上。
他倒是并沒有再這時說出些什麽乞命之言,而是頗有幾分感歎的低語道:“像,真像啊……”
李丹青的眉頭微皺,倒是有些弄不明白,對方此言何意。
可山羽關又在那時言道:“你和你父親生得當真是一模一樣……”
李丹青并不喜歡這樣的寒暄,他的眉頭一皺,說道:“山羽不會是想說,你與我父親有舊,然後以此求我饒你一命吧?”
聽聞這話的山羽關淡淡一笑:“換個旁人我或許會試試,但李牧林的兒子,我就不費這功夫了。”
“我和他打了半輩子,輸多勝少,本以爲他死了,這天下就沒有人能是我的對手,卻不想還是栽到了,他兒子的手上,我山羽關這一輩子,終究敵不過他啊。”
山羽關的感歎卻沒有得來李丹青半點的憐憫,李世子的眉宇間已然寒光湧動,周圍的劉自在青竹等人已經擺開了架勢,從四周緩緩的朝着山羽關靠近。
“這世上打不過我爹的人,數不勝數,山羽将軍倒是不用自怨自艾,想開點就好。”李丹青這樣說着,眼角的餘光卻看着朝着山羽關緩緩摸過去的衆人,他在心底暗暗計算着在哪個時機發難,才能确保将這位武君級别的強者斬于馬下。
山羽關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瞟了一眼靠過來的衆人,低聲道:“李世子是準備殺了我,還是準備生擒啊?”
“怎麽?山羽将軍對此有什麽建議嗎?”李丹青的心頭還在衡量如何對付他,自然也樂意與之虛以爲蛇。
“若是要殺,倒是不難,隻是可能世子與諸位會免不了付出些代價,
可如果想要生擒的話,可比殺我要麻煩許多,而且生擒我對于世子而言的意義,想來也就無非是從我嘴裏得到些你們想要的東西,譬如我背後這座聖山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山羽關氣定神閑的言道,那優哉遊哉的模樣,絲毫沒有落入險境的自覺。
李丹青對于此言,沉默以對。
雖然他不太喜歡到了此刻對方依然平靜淡漠的模樣,但他卻不得不承認至少在這一點上,他說得并沒有錯。
而李丹青的沉默,在山羽關看來更像是默認,這位大遼國的三軍統領神情平靜的再言道:“但是世子總歸不會覺得,我會這麽輕易的被你生擒吧?我現在的狀況确實不太好,與諸位動起手來,不敢說能将諸位盡數斬殺,但想要自戮絕非難事,聽聞世子素來重情重義,你的這些同袍到時候丢了性命不說,我也自戮而亡,世子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丹青聞言,沉眸看向山羽關,低聲問道:“那山羽将軍有何高見?”
“談不上高見。”山羽關搖頭笑道:“隻是有一筆買賣,想和世子談談。”
“遼人奸詐,世子可不能着了他的道!”身旁的公孫止在那時高聲言道,顯然是對于這山羽關抱有極大的敵意。
李丹青卻在這時伸出了手,阻攔了公孫止的話,然後看向對方說道:“願聞其詳。”
得到這樣回應的山羽關眯起了眼睛,說道:“我可以告訴世子一些辛密,比如關于神台,關于兇陰山,也關于大遼國即将統禦天下的依仗。”
“我相信世子對于這些事情應該很好奇,之前也應該在一些遼人俘虜的嘴裏聽說過了一些。但他們能知道的畢竟有限,而我不一樣,我是這個計劃最初的參與者,我能告訴世子想知道的一切,這一點,可是世子無論抓到多少俘虜,都不可能問出的事情。”
李丹青挑了挑眉頭,他的心中其實是有些意動的。
從遼人俘虜中得到的消息太過匪夷所思,李丹青難以确定這是以訛傳訛,還是遼人上層故意放出的煙霧彈。
但遼軍的所作所爲卻顯然是有所圖謀,且爲此,他們的行徑已經算得上是兵行險着,李丹青不相信能與武陽朝抗衡這麽多年的大遼國高層,在沒有實際的證據前,會相信這樣虛無缥缈的言論,從而傾盡全國之力。
故而山羽關的提議,無論在任何意義上,對于李丹青來說都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他爲此低頭沉吟了一會,然後擡頭看向對方:“既然是買賣,那将軍準備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山羽關聞言,臉上終于蕩開了一抹笑意:“我既然已經落到了這樣的天地,輸得也是心服口服,也就不會爲自己乞命。”
“爲世子解惑之後,我會自戮,隻求世子給我留個全屍。”
“而除開這些……”說到這裏,山羽關看向自己身旁扶着自己的兒子山羽同澗。
他的眸中泛起一抹慈色,然後方才說道:“還請世子放我這兒子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