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中,衆人聚集在李丹青的麾下。
“我已經派人去探查過了,前方五十裏地便是陸屋郡的風來鎮,鎮中似乎隻有幾百遼人把守,但我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隻敢在遠處觀望,所得來的情報不見得準确,鎮中藏有伏兵也不一定。”
公孫止對着眼前的沙盤,率先言道。
“遼人占據了陸屋郡,斷不可能将此地輕易讓給我們,我們來此地時,大張旗鼓,四十萬大軍的動向,也絕對沒有辦法被遮掩,如此說來,對方肯定也知道我們的意圖,在陸屋郡前哨站,不可能不陳列重兵,我以爲這風來鎮的表象确實應當是遼人在故布疑陣。”身旁的莽窟也在這時沉聲言道。
李丹青的手下并無太多可用之人,莽窟雖然于此之前與李丹青多有過節,但作爲莽桓之子,從小便對兵家之事多有研究,李丹青自然将他提到了曲部将領的位置,讓他可以參與議事。
“那怎麽辦?”
“這進去陸屋郡的隻有風來鎮一條路,咱們來都來了,總不能因爲他藏有疑兵,就不打吧?”但一旁的劉自在卻忽然大聲的叫嚷了起來。
衆人對于劉自在也頗爲無奈,一來這位黑水城的城主,手中的三千的黑水軍戰力驚人,二來他本身的修爲也不容小觑,三來他的寶貝女兒與李丹青的關系不清不楚,當然這些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這家夥腦子一根筋大道理聽不進,一門心思隻想着上陣殺敵。
“遼人确實該死,劉将軍的心思在下明白,但越是如此,咱們越不能掉以輕心,越要好生分析遼人的意圖,不然落入對方的陷阱,豈不得不償失。”而就愛衆人對于叫嚷的劉自在有些無可奈何的時候,一個聲音卻忽然從一旁傳來。
衆人尋聲看去,卻見發聲之人赫然是今日方才加入的那位江湖遊俠們的首領——方厚土。
平心而論,這位方厚土的長相本就生得有些壯碩,加上那一身橫肉,以及江湖草莽的出身,很容易便讓人以爲他是與劉自在一般性子的人。
可這時,他出口的勸解之言卻條理清楚,讓衆人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劉自在的臉色一變,看向方厚土的目光有些古怪,但天不怕地不怕的劉自在卻旋即在那時沉默了下來,看樣子竟然是被這半路殺出的家夥給唬住。
這副模樣讓衆人不由得啧啧稱奇,暗覺古怪。
“方将軍說得有道理。”而還不待衆人理清楚這其中的門道,李丹青的聲音卻忽然在這時響起。
衆人在這時紛紛看向李丹青。
畢竟他們各有各的顧慮,提出的意見也并不相同,可最後拍闆的還是要看這李丹青的心思。
李丹青感受到了衆人的目光,旋即說道:“此番遼人入侵,處處透着詭異。”
“先是在短短一夕之間大破龍武關,而後侵占西洲、望山、邛來三郡,這之後,他們本該乘勝追擊,可卻偏偏收斂了半月的爪牙,然後才對陸屋郡出手。”
“哪怕到了今日,我們也依然難以弄清楚遼人戰力到底
如何,手段怎樣,目的是什麽。”
“隻是在朝堂上,講過枯月山歸來的陰魂,提及到遼人的手裏,有一種名爲陰兵的可怕戰力,據說這種兵甲,悍不畏死,行動敏捷,并且不能被尋常刀劍所傷,隻能以靈力擊殺,除此之外,我們對遼人一無所知。”
“諸位的忌憚也好,擔憂也罷,我都能理解。”
“可有一點,劉城主說得沒錯,來都來了,總不能因爲摸不清遼人的底細,就這樣一直拖下去吧?”
“至少我們目前暫時清楚遼人四大曲部是分立在四郡之地的,就算風來鎮中藏有伏兵,那也頂多二十萬之數,而據我收到的消息,據守陸屋郡的遼人曲部,是他們四部之一的黑絕部,依照往年與遼人交手的慣例而言,黑絕部應當是遼人四部中戰力偏弱的一環,我以爲我們現在能做的最好的選擇就是趁早出兵。”
“做好佯攻的準備,若是能拿下風來鎮自然最好,但不求強攻,主要是能摸清遼人的虛實。”
“諸位,以爲如何?”
……
李丹青在衆人心中自然有着極高的威望。
他給出理由也足夠的充分,衆人對此就算有些疑慮,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故而李丹青的計策很快還是被衆人敲定了下來。
軍隊的調配極爲迅速,在第二日的正午,李丹青便調遣了二十萬大軍來到了風來鎮外。
剩餘的大軍被留在中軍大營,随時待命,以防遼人包抄後路。
一入這陸屋郡的地界,一股寒意便将衆人籠罩。
如今已到深秋,天氣寒冷自然不是什麽怪事,但此刻這陸屋郡中的天氣卻冷得宛如寒冬臘月。
西境四郡之地唯一的聖山枯月山崩塌,使得四郡之地的靈力衰退,這樣的寒冷李丹青經曆過陽山之變,自然是清楚,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讓軍中士卒備好了棉衣,穿戴在甲胄之下,倒是并不懼怕這寒冷。
隻是讓李丹青有些詫異的是,比起當時靈力消退的應水郡,此刻的陸屋郡似乎還要更冷上幾分。
李丹青并不能笃定這樣的寒意是因爲地勢不同造成的差别,還是有别的什麽隐情,總歸二十萬大軍已經在這時于這風來鎮外擺開了架勢。
他在這時拉缰駐馬,朝着身旁的劉自在點了點頭。
劉自在會意過來,孤身一人便騎着戰馬來到了風來鎮前,他擡頭看去,風來鎮的城牆上隻站着七七八八的幾十号遼人,穿着甲胄精良,倒是不像是被安插在這裏的棄卒。劉自在雖然魯莽,卻并不愚笨,他見到此狀暗暗起了個心眼,但嘴裏還是大聲的吼道:“我乃武陽大将劉自在,奉王命讨賊!”
“如今大軍攜天威已至,爾等還不快快開城獻降!”
劉自在的怒吼中氣十足,還特意裹挾靈力其中,爲的就是擺出足夠的氣勢。
但這番高呼出口,城門上卻靜默一片,鴉雀無聲,那些站在城門上的守軍隻是冷眼看着他,卻并無一人給予回應。
哪怕是素來以臉皮厚著稱的劉自在,此刻面
對遼人的漠視也暗覺臉上有些挂不住。
要知道自從昨日定下由他來城頭叫陣後,爲了讓自己能夠撐起足夠的場子,素來不喜歡這些文绉绉的話的劉城主可是破天荒拉着鹿書德斟酌足足半個時辰的用詞,爲的就是讓今日的自己能夠足夠的威風。
但顯然,遼人并沒有體會道劉城主的良苦用心。
劉自在在那時有些惱羞成怒,他怒聲再道:“怎麽?你們遼人都是些怕死之輩?知道劉爺爺來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城門上站着的遼人甲士手握各自手中的刀槍,低頭盯着劉自在,目光依然平靜,也依然并無一人回應劉自在。
就好像,在他們的眼中,劉自在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的人一般。
就在劉自在愈發怒不可遏之時……
轟隆。
眼前的城門忽然發出一聲悶響,伴随着陣陣鐵索轉動的聲音,城門竟然在這時緩緩放了下來。
劉自在的心頭一凜看向那城門方向,但此刻大開的城門後卻并沒有劉自在想象中已經拔出刀劍的大軍,城門後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孽,這大開的城門讓劉自在心底有些發憷。
咕噜。
他咽下一口唾沫,一時間也顧不得擺譜和耍威風,隻是轉過頭求助似的看向李丹青。
畢竟這動腦子的事情,他着實并不在行,讓他上陣殺敵,他可以一馬當先,可面對這詭異的遼人,劉自在終究還是隻能指望自己的少主。
遠處的李丹青也在這時察覺到了這處的異狀,他皺了皺眉頭,看向身後。
還未言說些什麽,莽窟卻在這時排衆而出:“讓我帶三千精兵入城吧。”
“遼人既然擺開了架勢,此刻我們若是不接招,日後必定更是處處被掣肘,既然如此,不如碰一碰,末将願意做先鋒!”
莽窟與李丹青的不對付,是衆人都知曉的。
李丹青雖然不計前嫌将他招入了軍中,甚至讓他參與軍機,但軍隊内部對于他不滿的聲音依然不少,其中不乏一些猜忌之言。
莽窟爲人也極爲自傲,他自然渴望一個機會證明自己。
此刻的挺身而出,倒也情理之中。
可饒是如此,李丹青多少還是有些詫異。
他本以爲這位莽将軍隻是深明大義,倒是未想到,他還有這等勇氣與魄力。
想到這裏的李丹青沉眸看向目光堅決的莽窟,沉默了一會。
“五千吧。”
“我給你五千人馬。”李丹青言道。
莽窟聞言心頭一震,趕忙言道:“寫過将軍。”
說罷他正要翻身上馬,卻聽李丹青又道。
“莽将軍。”
聽聞此言的莽窟回頭疑惑的看向李丹青。
卻見李丹青在那時看着他,神情真摯的言道:“一切小心。”
“若有不妥,随時退出來,我在城外親自爲将軍掠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