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到底其實還要歸功于莽窟。
莽窟的加入給李丹青帶來的不僅僅是幾千号人的人手那般簡單,還有難以想象的威望。
在這樣的威望下,那些身處禁軍亦或者赤龍軍中,甚至隻是龍象府下的預備軍卒,都有很大一部分慕名而來。
對于黨派之間,他們固然有各自的利益述求,故而行事有着符合各自利益述求。但附着于黨派之下的個人,終究也是獨立的個體,而有人念着門戶私計,有人則多少還知道家國大義。
對于李丹青而言,最幸運的便是,這一批人,雖然不多,但也卻算不得太少。
在出征之日到來前,他已經集結到了四十萬大軍。
出征那天,長公主親自上場爲大軍壯行,歡送的百姓圍滿了整個武陽城,以至于最後,出城的時間,比計劃的晚了足足一個時辰。
被遼人占據的陸屋郡與武陽城所在的中州郡接壤,想要奪回四郡之地,陸屋郡便是擺在抗遼大軍身前的第一道屏障。
大軍用了足足三日時間抵達了與陸屋郡接壤的文坊鎮。
文坊鎮隻是一座尋常小鎮,常駐人口不過幾千戶,并且因爲遼人已經占領了陸屋郡,文坊鎮中的百姓大都選擇了逃難,可來到文坊鎮時,李丹青卻并沒有見到他想象中那般荒涼的場景,反倒是人聲鼎沸。
遠遠的便見到了那文坊鎮外,站滿了人。
隻是這些人,并不是遼人的軍士,也不是文坊鎮的守軍,隻是一大群穿着各式衣衫的人,但無一例外,這些家夥都背負刀劍。
“世子,小心些,這些人……”坐在戰馬上的公孫止瞥見此景,本能的有些警覺,他看向李丹青輕聲言道。
看樣子是想要讓大軍暫時停下,先摸清楚這些人的虛實再說。
但李丹青隻是看了一眼人群,旋即便言道:“遼人與我們武陽人長相還是有差别的,這些人并非遼人喬裝……”
“這個屬下自然明白,但小心爲上,正值亂世,保不齊會有人铤而走險。”公孫止卻還是有些擔憂。
眼前那文坊鎮外站着的百姓數量恐怕已經過了萬人之數,且都帶着刀劍,目的不明,玩意他們有什麽歹念,雖然沒有可能能擊潰他們如今手中的四十萬大軍,可還未與遼人開戰,便被歹人襲擊,這樣的事情且不說傳揚出去,會有損李丹青的威嚴,單單是對軍隊内部,士氣便有不小的打擊。
“我們是武陽的軍人,來此時爲了平複這亂世,爲什麽要怕武陽的百姓,沒這道理。”李丹青卻在這時言道。
公孫止對此自然還是有着自己的擔憂,可同時他也清楚李丹青的性子,索性收起了到了嘴邊的話,隻是還是不忘回頭示意一番自己的親信,讓他們做好準備。
李丹青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警覺,他翻身下馬,直挺挺的便走到了那群人的跟前。
而文坊鎮的人群中,便
有一人在這時邁步而出。
緊跟在李丹青身旁的公孫止,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人,隻見那人年紀三十出頭,生得膀大腰圓,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戾氣,背上背着雙斧,頭上不着半點頭發,右眼的眼角一道刀疤貫穿整個臉頰。
這一看便不是善茬。
公孫止心頭一凜,一隻手已然握在了刀柄之上,準備随時出手保護李丹青。
“在下奎淵山,方厚土!”而這時那男人已經走到了李丹青的跟前,朝着李丹青拱手言道。
他的聲音洪亮,宛如悶雷在耳畔作響。
奎淵山,是位于武陽朝南疆的聖山,聖山的功法與陽山類似,注重鍛體之法,隻是相比于陽山的龍象混元,奎淵山的功法更加極端。
總之作爲聖山,奎淵山在整個武陽朝也算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聽聞這個名諱,方才還極爲警覺的公孫止也不免臉色一變,眉宇間的警惕之色散去不少,反倒多出幾分困惑。
“幸會。”李丹青聞言,朝着對方還禮,旋即問道:“不知兄台與諸位好漢,來這文坊鎮所謂何事?”
“此地與陸屋郡接壤,我大軍準備在此地安營紮寨,不日便會與遼人大戰,諸位若是沒有要事,還是早日離開得好,免得戰端一起,傷及無辜。”
李丹青不動聲色的言道,而這話一出口,眼前的莽漢頓時面露不悅之色。
“世子可别瞧不起人,我們這萬來号人,來這裏,可就沒想着要活着出去!”方厚土在這時怒聲道。
“這是何意啊?”李丹青又問道。
“我們聽聞世子要對付遼人,而這文坊鎮又是與陸屋郡接壤的第一道防線,便不約而同的趕往這處,爲的就是投入世子麾下,供世子驅使,與遼人決一死戰!”方厚土如此說道。
而他身後站着的衆人也紛紛高聲應道:“願與世子同袍!”
這話出口,李丹青身旁的公孫止頓時臉色一喜。
他粗略的看了一眼這群自主聚集在文坊鎮外的江湖人士,修爲大都不俗,這站在隊伍前方的幾人甚至都是神河境的強者,有他們加入,對于大軍而言,無異是一大助力。
但李丹青聞言臉上卻并無多少驚喜之色,反倒的平靜的再言道:“諸位的心意在下領了,但還是請諸位回去吧。”
李丹青的回答既出乎在場那群江湖遊俠的預料,也出乎了身旁的公孫止的預料。
畢竟遼人勢大,他們雖然集結了四十萬大軍,可這軍隊的數量依然比不過遼人的八十萬大軍。
更何況,遼人于此之前,可是将四十萬白狼軍斬于麾下,衆人雖然無人願意提及此事,但誰都明白,與四十萬白狼軍比起來,他們這東拼西湊起來的幾十萬人,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對于如今的大軍而言,任何的助力都是應該,也值得被吸納的。
故而此刻李丹青的态度,方才讓衆人難以理解。
方厚土也是一愣,旋即問道:“世子這是何意?”
李丹青卻眯起了眼睛,看向對方道:“行軍打仗靠的是紀律嚴明,講究的是令行禁止。”
“諸位有拳拳報國之心,我自然感覺得到,但諸位閑散慣了,大戰在即,我沒有時間一一調教諸位,站端一起,若是内部起了半點差池,都可能讓前功毀于一旦。”
李丹青這樣的話,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說到底就是怕這群江湖人士,雖然有熱血在胸,可若不服管教,在戰事之中反倒會适得其反。
這話說的是實情,卻也是激将。
而這看似拙劣的招式,落在這些江湖人士的身上卻是最爲管用。
方厚土聞言,果然在第一時間言道:“世子若是這樣說,可就是瞧不起我們了!”
“我方厚土保證,隻要世子讓我們上陣殺敵,世子讓我們沖鋒陷陣也罷,斷後迎敵也好,隻要世子有命,我方厚土若是皺一下眉頭,就不算是個爺們!”方厚土在那時拍着胸脯言道。
而說罷這話,他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同伴言道:“世子的話,諸位也聽到了,現在若是有這些憂慮的,就趁早離開,若是留了下來,日後若是敢違背世子的命令,那不等世子處罰,我方某第一個不放過你們!聽明白了嗎!?”
看得出方厚土在衆人的心中還是頗有威望的,聽聞他的話,衆人的臉色一變,但旋即還是在那時朝方厚土言道:“明白了!”
方厚土聞言這才放下心來,旋即又看向李丹青,朝着李丹青憨憨一笑言道:“這樣,世子放心了吧?”
李丹青見狀,猶豫了一會,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既然諸位如此有心,那就請公孫将軍帶這些義士入伍吧!”
本來還擔心李丹青将眼前這份送上門來的香饽饽送走的公孫止聞言,趕忙在那時上前言道:“屬下這就去辦。”
旋即便帶着一群甲士上前,将這些江湖人士領着離開。
而這文坊鎮的鎮門前也就在這時,隻餘下了李丹青與那方厚土二人。
李丹青盯着對方,好一會之後,方才由衷的說道:“辛苦了。”
這時,這位方才表現得極爲大條的男人,他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顫抖,摩砂着手中一枚狼牙吊墜,然後忽然笑了笑,說道:“應該的。”
說罷這話,他又朝着李丹青拱了拱手言道:“公孫将軍對他們尚且還不了解,我過去幫幫忙吧。”
“嗯。”李丹青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旋即點了點頭。
男人得了李丹青的回應,這才轉身離去。
李丹青就站在原地,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仿佛間,他看見……
那背影,像極了一頭流浪的白狼……
跋涉萬裏,不懼山水迢迢。
而能讓一隻狼忍受如此的孤獨,無非是爲了回到自己的狼群,亦或者……
爲他們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