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軍就是以那位白令甲爲首的,被項略文招募來的私兵所改換的稱謂。
但雖然赤龍軍與白甲軍之間的關系不再如之前那般劍拔弩張,彼此之間也多有收斂。
可這些變化終究隻是浮于表面的事情。
就像李丹青說的那樣,顧全與白令甲所代表的赤龍軍與白甲軍,固然有尋多不對付的理由。但真正的原因,卻還是因爲他們都不願意前往前方,與能夠在一夕之間剿滅白狼軍的遼人大軍對敵。
故而就算李丹青壓下了他們之間的争鬥,可這群老油條,一計不成,便又生一計。
先是對進軍路線的敲定,各種尋由頭提出不妥。接着又以糧草辎重未有到位爲由,而各種推脫,然後又是水土不服,讓龍象府備齊藥物,總之李丹青解決了一樣麻煩,他們便會又提出新的問題,無論如何,就是不願意聽從李丹青發兵的命令。
就這樣足足拖了四五天,遼人在望山郡以及邛來郡已經站穩腳跟,二郡之地本就位數不多的守軍望風而降,大批的難民從四郡之地湧來,哪怕是武陽城,也無法在接手這麽多的難民,隻能将之安頓在武陽城外,每日施舍些粥飯。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
更多的難民尚且還在來的路上,一旦難民的數量達到一定的級别,武陽城難以供應,難民生變,又是一場禍端。
在這樣的情形下,關于遷都的聲音又開始在朝堂上湧現。
而手握二十萬大軍,當初叫嚣着要領兵迎敵,卻遲遲不肯出兵的李丹青,在有心之人的散播謠言之下,一時之間也成爲武陽城百姓口誅筆伐的對象。
認爲李丹青是因爲怯戰,故而遲遲不肯發兵。
隻是這作爲當事人的李丹青,卻并未如衆人想象中那般,在惱怒不堪。
此刻,咱們的李世子正坐在軍營的大帳中,優哉遊哉的喝着茶水,身旁青竹與夏弦音作陪,一個在翻閱二十萬大軍的名錄,一個在查閱陸屋郡的地形堪輿。
而大帳外二十萬大軍正在進行磨合訓練。
從昨日上午,李丹青再次提議出兵,被顧全與白令甲以各種由頭拒絕之後,李丹青便不再提及此事,反倒讓他們開始訓練。
這樣的提議自然正當無比,哪怕是顧全與白令甲各懷心思也尋不到由頭拒絕。
更何況對于他們而言,隻要不讓李丹青帶着他們去前方送死,讓他們做什麽,他們倒是都樂于如此。
這時大帳被人推開,公孫止火急火燎走入了大帳。
入目一見李丹青正坐在那處飲茶,頓時臉色難看,他趕忙快步上前,看向李丹青道:“世子怎麽還有心
情待在這裏喝茶啊!外面都傳瘋了,都說世子殿下擁兵自重,不遵循朝廷的旨意,怯懦懼戰!”
李丹青看了公孫止一眼,也不多言隻是自顧自的端起茶杯飲下一口,然後言道:“些許流言蜚語而已,無甚大礙,公孫将軍何必驚慌?”
這還沒有大礙?
公孫止聞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李丹青。
他一時間也摸不準這李世子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将自己的推測告訴對方,于是言道:“世子難道不明白嗎?”
“當初是世子在朝堂上力排衆議,決議出兵迎敵。但這麽久時間過去,朝廷要人給人,要糧給糧,可世子卻遲遲不曾發兵,這些日子,從四郡之地湧來的流民越來越多,民間也是怨聲載道,現在朝廷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世子的身上。”
“項略文那群人本就對世子不滿,若是這些流言蜚語再被他們稍加利用,說不得就會成爲取人性命的利劍。”
“世子……人言可畏,不可不防啊!”
公孫止與李丹青之間的交情說不得太多,隻是當年李牧林對他稍有提拔,他爲李丹青交還了扳指,其實這份人情早就還了大半,之後更是在李丹青背負弑君罪名時,幫李丹青傳達至關重要的訊息。
若說這武陽城裏,還有誰是對李丹青真心以待。
那公孫止一定名列前茅。
這番谏言也是苦口婆心。
但李丹青聞言之後,卻站起身子,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公孫止的肩膀言道:“将軍的擔憂,在下明白。”
“但如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不是李丹青不願意出兵,是白令甲與顧全多有刁難,本世子就是有救國之心,卻也是孤掌難鳴啊!”
“這些屬下當然明白。”公孫止言道:“可這些事,屬下知道不夠,武陽城的百姓不知道,城外數以十萬計流民也不知道,他們最後隻會把這帳算到世子的頭上啊!”
李丹青聞言聳了聳肩膀,道:“那又能怎辦?對了,他們今日訓練結果如何?”
李丹青的思維跳脫,忽然便從方才那事關生死的話題聊到了這事上,這讓公孫止不免一愣,下意識的應道:“不算特别理想,世子也到,赤龍軍與白甲軍于此之前本就屬于兩個派系……”
這話說道一半,他便察覺到不對,趕忙又轉換了話題道:“世子,現在這不是緊要的事情……”
“這爲什麽不是緊要的事情?”李丹青卻側頭看向他,神情玩味的問道。
“坊間流言不斷,世子現在要做的是,說服顧全與白令甲二人出兵……”公孫止焦急說道。
“出兵做什麽?”李丹青又問道。
這個問題多少顯得有些畫蛇添
足與明知故問。
雖然弄不清李丹青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些什麽藥,但公孫止還是在這時如實回應道:“自然是對方遼人。”
“可這二十萬人如同一盤散沙,去了除了送死還能做什麽?這二十萬甲士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李丹青卻在這時反問道。
“沒有一點點勝算的仗,在本世子看來,打不打都無關痛癢,倒不如讓他們好好的活着,怎麽都比死了強吧?”
公孫止聞言,他倒是說不出李丹青這番言論哪裏有問題,但卻覺得古怪:“可是,不是世子一開始極力主張迎戰那些遼人的嗎?怎麽現在又……”
“仗固然要打,但不能這麽打。”李丹青似乎知道了公孫止疑惑,他在這時如此言道,打斷了對方的話,旋即又說道:“對了,方才你說白甲軍與赤龍軍的磨合進度很慢,你說着算不算是身爲統領的白令甲與顧全的失職?”
公孫止聞言一愣,旋即他眼前一亮,頓時反應過來。
他趕忙點了點頭:“這确實是二人治軍無方的過錯!”
“既如此,那就傳我軍令,免了二人的官職,然後後把玄武軍、赤龍軍以及白甲軍的編制打亂重新分配。”
說着,李丹青便轉頭看了一眼,在一旁翻閱名冊的夏弦音。
夏弦音在這時站起身子,将新整理好的名錄遞了上來:“公孫将軍,新的名錄我已經重新整理,就按照這上面的名錄重新給大軍編隊吧,這項事務繁瑣,我們時間很緊,公孫将軍辛苦了。”
公孫止聞言趕忙搖頭,說道:“應該的。”
說罷,他從夏弦音的手中接過名錄,初略的看了一眼。
這一眼,便讓他心中一跳。
就如李丹青自己所言,他将二十萬大軍原來的編制打亂,重新分配,但這重新分配的名錄中,每個營帳都有十餘人,十個營帳爲一個百夫長所管轄。
而這些人中,要麽百夫長是玄武軍的人,要麽就是十個營帳中過半數的帳夫是玄武軍的人。
這等于是讓玄武軍的人,坐上管轄士卒的位置。
雖然都不是要職,但這些位置卻能與最底層的士卒直接接觸,隻要操作妥當,在編制被打亂,原先的體系崩壞,衆人無法報團取暖的情況下,這群底層的軍官很容易便可以取得士卒們的信任。
而作爲玄武軍的統領。
公孫止無異會是這最大的受益者。
想明白了這些,公孫止頓時臉色潮紅,他擡頭看向李丹青,神情有些激動。
“去吧。公孫将軍想來不會讓我失望的。”李丹青卻笑了笑,阻攔了公孫止要出口的話。
公孫止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屬下定然不負世子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