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音與青竹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公孫止也瞪大了眼珠子。
就連身爲當事人的白令甲與顧全,也愣在了原地,手裏的刀劍僵在那處,不知道是應該拔出劍鞘,還是應該悻悻的收回去。
“李将軍,你這是……”公孫止率先打破了場面上的寂靜,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李丹青,嘴裏這樣說着。
心頭暗以爲是李丹青被這兩日來,赤龍軍與白令甲帶領的私兵之間總是不斷的摩擦氣糊塗了,故而才會在這時說出這樣的話。
李丹青畢竟年輕氣盛,在公孫止看來,做出這樣的事情倒也并不奇怪,他在心底已經暗暗盤算着待會該如何幫李丹青圓場。
隻是他的滿心好意,李丹青這邊似乎卻并不太願意領情。
啪!
他的話剛剛出口,便聽一聲悶響。
他身旁的李丹青在那時拍案而起,面色愠怒。
他怒目看向僵持的雙方,質問道:“諸位不是喜歡打嗎?不是想打嗎?”
“今日本将軍就滿足你們,好好打一場!”
“來!打啊!”
李丹青的聲線在那一瞬間被他提得極高,語調中所裹挾的怒意與威嚴,讓顧全與白令甲都身子一顫。
二人在那時,都頗有些無所适從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自處。
李丹青眯起了眼睛,看着這般模樣的二人,冷聲道:“二位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是打,還是不打呢?”
聽聞此言,二人似乎也終于回過了神來,白令甲回頭看向李丹青,朝着李丹青敷衍的行了一禮,旋即道:“世子到底想幹什麽?”
李丹青臉上的愠怒之色,在那時散去了些許,他咧嘴一笑,看向二人言道:“二位将軍這話說得就好生奇怪了,架是你們要打的,本将軍隻是遂了你們的心意,怎麽到頭來,反倒問我想要幹什麽?”
說到這出,李丹青微微一頓,意味深長的看了白令甲與那顧全一眼,又才言道:“我覺得是二位應該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幹什麽。”
顧全與白令甲二人的身子一顫,像是被李丹青道破心思一般,臉色陡然難看了幾分。
李丹青卻繼續道:“所以二位還打不打了?”
二人靜默無語,隻是低着頭,不敢去看李丹青,似乎是被李世子這一瞬間周身所爆發出來的氣勢所震住了一般。
“如果不打,就坐下來繼續商議下一步的機會,如果要打,就快些開始,别耽擱本世子的時間。”李丹青再次言道,語氣中已經充斥着不耐煩與催促的味道。
聽聞這話的二人互看了一眼,大抵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彼此此刻的窘迫。
然後在數息的遲疑與猶豫之後,雙方人馬終究還是收回了摁在各自刀劍上的手,悻悻的坐回了各自的座位。
李丹青得見此景,臉上的神情平靜繼續道:“二位這是不打了對嗎?
”
面對李丹青的詢問,二人沉默以對。
李丹青倒也并不介意隻是繼續言道:“我這個人做事素來公允,二位想打我給了二位機會,二位現在既然不想打了,那日後若是還要像今日這般,那我可就要按軍法處置了,到時候二位别說我李丹青不留情面,二位聽清楚了嗎?”
顧全與白令甲都明白這是李丹青給他們的下馬威,但之前被将了一軍,此刻他們便落了下成,想要反駁也是“師出無名”,隻能在這時沉默以對。
李丹青見二人不語,旋即笑道:“既然二位沒有異議,咱們就繼續讨論大軍前進的路線吧。”
……
接下來的讨論其實并沒有什麽實際上的意義,其内容說來說去也無非是大軍到底該從何處出發,去往何處,但雙方雖然在李丹青強勢的态度下,收斂起了方才的劍拔弩張,沙盤上衆人的火藥味雖然收斂,但關于出兵的事情,卻始終沒有定論。
就這樣一直讨論到了傍晚時分,衆人方才散去。
大帳之中便隻餘下李丹青與到來的青竹夏弦音。
李丹青在這時側頭看向二人,笑問道:“你們什麽時候到的?”
青竹白了李丹青一眼,這才道:“李世子方才大發官威時,我們就到了。”
李丹青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調笑意味,他眨了眨眼睛,對此倒是并不在意,隻是起身便走到了二人的跟前,方才那一副冷面之色頓時從他的臉上散去,他伸手便抓住了二人的手掌,拇指輕輕摩挲,嘴裏問道:“怎麽?這才兩日不見,二位就想我了?”
李丹青的舉動過于輕佻,哪怕這大帳中此刻已無外人,二人還是臉色一紅,下意識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掌,但李丹青手上的力道極大,二人嘗試無果,也就隻能任由李丹青占去些便宜。
“胡說些什麽,誰想你了!”但即使這樣,夏弦音還是見不得李丹青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在這時白了李丹青一眼,如此言道。
“是府中的衆人擔心你,讓我們來看看。”青竹也在這時接過了話茬,如此說道。
李丹青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看向二人問道:“擔心我?本世子好胳膊好腿,如今又有二十萬大軍聽我指揮,供我驅使,放眼如今的武陽城有幾個比本世子更風光的人物,我能有什麽事?”
李丹青的寬慰之語卻并沒有讓夏弦音二人放下心來,夏弦音反倒臉色一寒,将被李丹青握着的手抽了出來,旋即面色愠怒的看着李丹青道:“你若是再這樣什麽事都想瞞着我們,那我們明天就走,去到一個你一輩子都尋不到的地方!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們。”
夏弦音是那種素來言出必行的人。
在這一點上,世上不知有幾多男子都不如她。
李丹青見她動了真火,頓時也不敢再嬉笑下去,趕忙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讪讪說道:“别生氣啊,我隻是随口一說……”
“這二十萬人确實有些麻煩,剛剛你們也看到了,他們之間有
些不對付,但本世子略施小計,已經調教得差不多了……”
“他們的不對付,或許是真的,但更多的卻是故意演給你看的。”青竹卻在這時出言打斷了李丹青的話,說到這處,她還有意頓了頓,目光不善的瞪了李丹青一眼,又才道:“看樣子,少主是真的日後不想見到我們了。”
“都說男人都是賤骨頭,得到了就失了興緻,果然都是真的,看樣子少主是巴不得我們快些消失,免得耽擱你和其他姑娘的好事是吧?”
相比于夏弦音青竹的性子倒是陰柔些許,但同時也更聰慧,一語便道破李丹青藏着的小心思。
李丹青頓時面露苦笑,他也知道瞞不住青竹,尴尬的笑了兩聲後,又才道:“他們彼此之間不對付是真,但這些争執是彼此默契之下演出來給我看的戲碼也是真……”
“爲什麽呢?”夏弦音一愣,倒是有些困惑,她看向李丹青問道。
李丹青說道:“四十萬白狼軍都打不赢仗,這武陽天下,就沒有人敢說自己能赢,他們的争執更多的隻是爲了拖延時間,說到底就是不願出征罷了……”
夏弦音的心思倒是不如青竹那般細膩,可也并不算笨,聽聞這話頓時反應了過來,下一刻她便面色古怪得看着李丹青道:“既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打不赢的仗,那爲什麽你還非去不可?”
“你知道我們都有多擔心你嗎?”
大抵是太過擔心李丹青的緣故,說道這裏的夏弦音音量被她提高了幾分,同樣也帶着幾分苛責的味道。
“那你們覺得,我應該同意他們遷都的提議?”李丹青反問道。
夏弦音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趕忙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我不覺得項略文與陸沉戟的提議是對的,但這事本就不是你靠着一己之力能夠解決的,至少我們應該從長計議,如此莽撞的前去與遼人交戰,最後說不定即使你搭上了性命,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我不求結果,我隻是做必須做的事情。”李丹青笑道。
“什麽事情?我知道你想爲白狼軍報仇,但我們可以等等,等到我們手上的力量足夠多的時候,再去做這件事……”青竹也在這時言道。
“不……”
李丹青卻搖了搖頭:“你們不懂。”
“我要去那裏,不僅僅是因爲四十萬白狼軍的仇,更因爲……”
說道這裏的李丹青又是一頓,他看向二人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思慮着些什麽,好一會的光景之後,他方才再次開口,問出了一個很不适時宜的問題:“你們知道落入遼人手中的西州郡中有什麽嗎?”
“什麽?”夏弦音與青竹一愣,神情有些古怪,西州郡位于武陽的最西境,那裏土地貧瘠,荒原廣袤,除了那城高池深的龍武關外,二人絞盡腦汁的想了半晌卻也想不出還有半點值得稱道的地方。
李丹青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們這樣的反應。
他在這時說道。
“兇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