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浩浩蕩蕩的登基大典,随着姬師妃的到來,就這樣做了一場鬧劇收尾。
一切好像在預料之外,卻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那位李世子就像是爲鬧劇的而生的一般,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這裏,要不是反轉驚人,要不就是草草收場。
李世子的身上好像帶着一股魔力。
殺不死。
打不壞。
他總是能活下來,讓人所有人大跌眼鏡。
總歸李丹青是活生生的離開了登基大典。
但留給武陽城以及三府九司的大人物們的卻是滿地狼藉。
不立新君?
這是什麽意思?
國不可一日無君,沒有新君的武陽朝還算什麽武陽朝?
這樣的決定更古未有,哪怕這話是從朱紫甲的嘴裏說出的,依然顯得有些魔幻。
某種之于武陽朝而言。
甚至之于整個天下而言,從未有的格局,正在醞釀之中。
……
“姬齊倒是聰明啊!”
“這辦法他是怎麽想到的?”
世子府中,已經換好了一身錦衣的李丹青,神采飛揚,拍手言道。
他的身旁長公主姬師妃正正襟危坐,手端茶杯輕抿一口,對于李丹青的誇誇其談,并不理會。
李世子倒是不覺尴尬,反倒繼續說道:“他一心想着要玉植那孩子繼承大統,可又擔心姬斐與姬權生變,故而想出了這讓三府九司共同治理天下的法子,百夷府是太子黨,圭玉府是二皇子的人,雙方一定會在這個過程中内鬥損耗,再由長公主監國,直到玉植成人,接過大統之位……”
“你真覺得這主意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丹青的誇贊太過露骨,姬師妃終于忍不住在那時問了一句。
李丹青認真的看了一眼眼前臉上像是鋪了一層冰霜的姬師妃,違心道:“當……當然好。”
不知道爲什麽,此刻姬師妃的目光,讓李丹青忽然有些心虛。
姬師妃臉上的霜雪在那時忽然散去,她朝着李丹青展顔一笑。
那笑容,如桃花開于春風。
如秋池蕩開漣漪。
亦入點墨滴入宣紙。
那很美。
超出李丹青預料的美。
就仿佛,眼前的人,在那一瞬間将畢生的溫柔用盡。
李世子也是見過些号稱傾國傾城的女子的。
但在這一瞬間,那些人間絕色,都失色。
“你知道嗎。”
“其實我對你有心動過。”
姬師妃聲音也在這時響起,就像是被輕輕撥動的琴弦,聲淨如雪。
李丹青
的心頭一跳,這話終究來得太過突兀。
這剛剛救了本世子,就要挾恩圖報,饞我的身子了嗎?
李世子的思緒終究也忍不住在這時跳脫起來。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或許是你在大風院無恥的搖床開始,亦或者是在燕馬郡跟在那周珏身邊開始。”
“總歸……”
“你給我的感覺,是其他人不曾有過的。”姬師妃卻并不理會李丹青,隻是自顧自的說着。
那時的她沒有了半點平日裏那武陽長公主高高在上的氣息,更像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在自顧自的訴說着自己的心思。
“我也知道皇兄與李家之間有很多隔閡……”
“帝王家的事就是這樣無奈。我已經很努力去試圖彌補這樣的隔閡,但……終究還是壓不下你的恨……”
聽到這話的李丹青心底有些愧疚。
姬齊不仗義不假。
但至少姬師妃确實幫了他很多,當初在應水郡時,若是沒有長公主求來的白龍劍氣,李丹青說不得已經死在了那裏。今日若是沒有姬師妃出面,尋到朱紫甲,那李丹青說不得也已經身首異處了……
“長公主,我……”李丹青想到這裏,看向姬師妃,正想着說點什麽寬慰這看上去明顯有些情緒低落的女子。
但這話才剛剛出口,就被姬師妃所打斷。
“你終究還是殺了皇兄……”姬師妃幽幽的言道。
而也是這話出口的瞬間,姬師妃臉上的笑容在那時收斂,滾滾殺機忽然自她的體内湧出,将李丹青的身形鎖定。
在那股巨大的氣機壓迫之下,李丹青隻覺呼吸不暢,額頭上鬥大的汗珠也密密麻麻的浮現。
“長公主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麽,朱紫甲們不是已經告訴長公主,陛下并非我所殺……”李丹青此刻也來不及去細想方才還柔情似水的姬師妃怎麽就轉眼間變做了這殺氣騰騰的模樣,他趕忙在那時解釋道。
“李丹青!”
“你真覺得你的那些謊話天衣無縫嗎?!”姬師妃怒目問道。
“青鬼案那些青鬼族人真的和你沒有關系?”
“你被那把劍又爲什麽能與前朝遺族聯系到一起?”
“你覺得這些事情,我都沒有去想過嗎?”
“不是你的謊話有多好!而是我願意幫你隐瞞而已!”
說到這裏姬師妃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些許:“是!”
“你是讓我去幫你找到那些朱紫甲,向他們詢問你到底是不是兇手。”
“朱紫甲當然不會撒謊,他們告訴我你不是兇手,但長了心眼,多問一嘴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他們說,皇兄并非你所殺,但卻因你而死,并且
事發之時,你就在明照殿!”
“具體的細節他們不願透露,并且告訴過我,皇兄曾說過,不會追究你那晚的任何行徑。但你敢認認真真的告訴我,皇兄的死跟你沒有半點關系嗎?!”
姬師妃目光直直的看着李丹青,李丹青的心頭一凜。
他本來計劃得很好。
他知道要逃出武陽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也不願意與永生殿同流合污,于是他兵行險着,主動被人逮捕。
一來他知道,這樣一來,朝廷就不會将他當場格殺,二來也是笃定姬師妃不會看着他死在牢中,至少姬師妃會來見他一面。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确實算計了姬師妃。
他記得很清楚,那一日姬齊曾經說過,無論今日明照殿中的到底發生了什麽,朱紫甲們都不可外傳,也不可追究李丹青的責任。
故而李丹青方才如此大膽的讓姬師妃去尋找朱紫甲。
他倒是賭對了朱紫甲如傳聞一般,對于皇帝的命令,會毫無保留的執行。
同時朱紫甲也看出了當時的李丹青是被人控制心智,故而告訴姬師妃,李丹青并非行兇的兇手。
但李丹青沒有想到的是,姬師妃長了心眼,而姬齊竟然偷偷給朱紫甲們留下了遺诏……
以姬師妃的聰慧,大抵也從這些訊息中推斷出了些許事情的真相。
這個時候再撒謊,顯然是诓騙不到姬師妃,更何況此刻姬師妃那灼灼的目光,也讓李世子終究沒了再說話的勇氣。
他在那時沉默了下來。
而這樣的沉默在姬師妃的眼裏顯然是默認。
雖然早已猜到了這樣的結果,但姬師妃的眸中還是不可避免的浮現出一道失望之色。
李丹青看在眼裏,想要說些什麽,卻聽姬師妃又道:“李丹青,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姬師妃的身份與你對話,從今後起,你是李丹青,而我,會是武陽朝的長公主。”
“也隻是長公主。”
姬師妃的聲音冷冽,帶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寒意。
李丹青愣了愣,聽出了姬師妃的言外之意。
他面露苦笑,沉默了一會問道:“既然長公主如此恨我,那爲何還要替我脫罪。”
這個問題讓姬師妃也陷入了沉默,她看向李丹青,那眉宇冷冽的模樣似乎又回到與李丹青初見時的架勢。就如她所言,從現在起,她是長公主,他是李丹青,二人之間再無私交。
“我救了你一命。”
“所以你得爲我做件事。”姬師妃言道,聲音冰冷,就像是再和陌生人商量一樁買賣。
“何事?”李丹青奇怪問道。
“昨日子時我收到邊關急報,遼人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