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意思?
兵變!?
哪怕是自诩爲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李世子也在那時不免心頭一顫,臉上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兵變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也着實算不上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皇權之争,九鼎之位。
足以讓這天下的大多數人都爲之瘋狂。
甚至如果姬齊真的走到了油盡燈枯那一步,武陽城發生一些刀筆吏都不敢寫的東西,李丹青也不會覺得有什麽意外。
但現在,似乎還遠不到那個時候。
至少昨日李丹青見姬齊時,姬齊尚且中氣十足,可不像是要龍禦上賓之時。
更何況,武陽朝雖然三府九司權柄巨大,但姬齊對這些司府的掌控素來還算不錯,斷不可能真的讓旁人奪了權柄。
想到這裏,他瞟了一眼那在趴在地上血流如注的賈同安,微微思慮,手中的朝歌劍一震,插在對方體内的飛劍在那時盡數歸于朝歌劍中。
而随着那些飛劍的遁出,賈同安的嘴裏也發出一聲哀嚎,再也支撐不住,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李丹青在這時看向方才擡來泰平屍首的兩位太監,沉聲道:“把他送到燕歡宮,就說是李丹青請候妃娘娘幫我看護好這具屍首。”
那二位太監早就被李丹青方才展露出來的兇相吓得呆傻,聽聞這話,自然不敢有半點疑慮,在這時連連點頭,随即便趕忙擡着泰平的屍首離去。
做完這些,李丹青方才看向那報信的宦官問道:“你說有兵甲來犯皇宮,現在何處,帶我去!”
那宦官倒是并不知道此地在之前發生了什麽,但他顯然認得李丹青,同樣不敢忤逆李丹青的意思,趕忙點頭,言道:“是從神禦宮的神禦門沖進來的,浩浩蕩蕩,直奔着明照殿去了。”
聽見此言的李丹青心頭咯噔一聲。
明照殿那是姬齊處理政務的地方,李丹青雖然并不喜歡這個皇帝,但卻不得不承認在處理政事方面,姬齊還算勤勉,尋常時候一般要在明照殿中待到亥時之後才會離去,這個時間點,姬齊應該還在那處。
這些兵甲浩浩蕩蕩的直奔明照殿而去,難不成真的是有人打算以兵甲謀反?
可那會是誰呢?
太子姬權還是二皇子姬齊?
這個疑惑在這時泛上了李丹青的心頭。
李丹青看向那宦官沉聲問道:“你可看清那些兵甲身上的甲胄是隸屬于哪一個軍營?領頭之人又是誰?”
宦官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的應道:“方才的情況太過混亂,小的……小的被吓破了膽,不敢多看。”
李丹青有些無奈,而這時,他的腦海中殷無疆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是神虎軍與姬權的人。”
李丹青一愣,也反應了過來,天鑒司身爲朝廷耳目,手眼通天,這般密集的人馬調動,豈能逃過殷無疆的眼線,但旋即李丹青的心頭又是一沉,暗暗想着:“這姬權雖然糊裏糊塗,但也不應該愚笨到這種地步。”
“姬齊對武陽朝上下的掌控力十足,靠着些許神虎軍就想要弑父奪位?這未免太小看自己的父皇了?”
“更何況,他身爲太子,雖然這些年二皇子姬斐勢大,但姬齊卻從未表露過要改立太子的事情,他爲何如此心急?”
李丹青的心底一大串
疑惑湧出。
“去看看吧,這樣的好戲可不多見。”殷無疆的聲音在李丹青的腦海中響起。
老人的語氣平靜,卻又隐約藏着一股戲谑的味道,似乎并未把這件事情看得太重。
李丹青挑了挑眉頭,知道殷無疆既然胸有成竹,那想來今天晚上即将發生的事情,極有可能演變成一場鬧劇。
他眯起了眼睛,也不再遲疑,轉身便朝着明照殿的方向快步走去。
……
明照殿前,燈火通明。
數位甲士正奉命在殿門前守衛。
這其實算得上是一件美差,畢竟這裏是神禦宮,皇帝的居所,尋常人來不到這裏,而就是真的有誰一心求死,來了此地,那能闖到這處,無論是瞞過了從宮門到此地的森嚴守衛,偷偷潛入,還是憑借着一身強悍修爲一路殺到這裏,都可足以證明此人的不一般。
而這樣的對手自然輪不到他們這些尋常士卒來對付,那些藏在暗處的朱紫甲自然會出手。
故而在這處守衛的士卒,自己也清楚,自己在這裏不過是走走過場,無論是尋個暗處打個盹,還是呆立在原地思緒飛揚的想上一想昨日春宵一度的姑娘,都并無關系,也出不了什麽纰漏。
但這樣的日子,似乎在今日就得畫上句号了。
趙觀打了個哈欠,猶如往常一般靠在了身後的木柱上,頭上的頭盔微微下垂,不偏不倚正好遮住了他的雙眼。如此一來便無人能看清他此刻是不是在閉目養神……
他爹跟宮中某位大人物沾了些親戚,不遠不近,給他謀得了在這禦前護衛的美差。
趙觀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做一休二,并且若是碰巧遇見了值夜的安排,他還能美美的睡上一覺,并且因爲是皇上近衛的緣故,他每個月收入的月錢不菲,比起王都中同級别的四大禁軍都還多出四成不止。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過下去,很是不錯。
想到這裏,趙觀大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他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明照殿中,殿門緊閉,倒是看不清裏面的情形,但他在心底大緻算了算,起碼還得有半個時辰,姬齊才會回宮,而在這之前,他大抵可以好好睡上一會,明日一早交了班,還能趕上金雀樓的賭局,前日他在那裏輸了足足七兩銀子,他明日定得報仇雪恨。
這樣想着,困意愈發的洶湧。
他又打了個哈欠幾乎就要睡過去。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身後的木柱似乎顫了顫。
趙觀覺得有些奇怪,他側頭看了看身後。
這立柱巨大,需要二人才能堪堪合抱,矗立神禦宮已經近百年,也未見有任何磨損之相,更不想是要坍塌的樣子。
是自己太困了,生出了錯覺,還是方才地龍翻身?
趙觀暗覺有些奇怪,不過相比于這些,他還是更在意如何好好休息休息,故而很快便将這事抛之腦後,又靠了上去,準備好生睡上一覺。
但這時,那立柱又顫了顫,并且幅度比起方才隻強不弱。
趙觀被吓了一跳,睡意退去大半,他警覺的站直了身子,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木柱,神情古怪。
他緩緩的在這時伸出手,輕輕去向那木柱。
在手觸碰到木柱的刹那,他明顯的感覺到手掌跟着那木柱一同顫動了起來。
不是錯覺!
趙觀的心頭一跳,暗暗想到。
難不成明照殿要塌了?
他的心頭泛起一個古怪的念頭,但還未待他理清思緒。
咚!
咚!
一道道沉悶的聲響忽然從前方的大道上傳來。
趙觀的心頭愈發的困惑,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那沉悶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而随着這樣的變化,他手觸摸的木柱的顫抖也愈發的明顯。
他困惑的側頭看向前方那一聲悶響傳來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放大,駭然之色浮上他的眉梢。
他看見了明照殿外,寬闊的石闆大道上,一大群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卒,正緩緩朝着此地走來……
趙觀的心頭一顫,他不甘多想,趕忙上前朝着那走來的大群甲士大喝道:“來者何人!”
……
姬權有些緊張。
這對于他而言,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幾日前他接到了他在宮中眼線的消息,自己的父皇再次病發,身子虛弱,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爲了應征這樣的猜測,他的母後,依舊是武陽的皇後娘娘項蓉,也特地尋了個由頭去拜見姬齊,但卻并未得到接見,被後妃南宮雲攔在了宮門外,雙方還大吵了一架。
項蓉故意将事情鬧得很大,但饒是如此應該在南宮雲寝宮中的姬齊也未有出面阻止。
而這也更加加深了姬權的懷疑。
接下來的幾天,三年前才修繕過的神禦宮的幾道後門,又忽然宣布要重新修繕。
姬權派人去看過,那幾處門楣根本并無損壞,說是修繕,其實就是幾個工匠在那裏粉刷而已。
反倒是那處駐紮着比起平日多出數倍的甲士,像是在防備些什麽。
加上這幾日,姬齊鮮有早朝,唯一接見的過,就是李丹青而已。
此番種種下來,更加坐實了姬權的猜測。
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父皇身體抱恙,甚至極有可能已經到了病入膏肓那一步。
而今日他更是收到消息,李丹青收到密诏入宮面聖,一直懸着一顆心的姬權,與衆人一番商議,認定這極有可能是姬齊病入膏肓之下,想要讓李丹青接受遺诏……
可他才是武陽的太子,有什麽遺诏不能有他來接手,而需要一個外臣參與?
顯然這裏面有着不能讓他知道的秘密。
加上姬齊這些日子一直居住在後妃娘娘的宮中,二皇子姬斐的人馬似乎也調動頻繁,姬權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父皇想要将皇位易主所作的布局謀劃。
雖然這些猜測中多少有些不合理之處,比如李丹青如何能得此重視,又比如爲什麽姬齊的身體會在幾日之内扭轉急下,但……
相比于這些不合理,姬權更在意那幾乎已經近在咫尺的王位。
他等着一天,已經等了太久!
他的心頭一片火熱,前方忽然竄出的士卒落入他的眼中,他的雙眸一眯,身旁的甲士頓時領會他的意思,在那時拉弓射箭。
箭身離弦,飛射而出,直直的将趙觀的身子定死在木柱之上。
周圍在明照殿前侍奉的甲士紛紛臉色一變,神情駭然的圍攏過來。
姬權冷笑一聲,目光掃過眼前站着的甲士,然後看向燈火明亮的明照殿,朗聲言道:“逆賊李丹青蠱惑聖上!”
“我乃太子姬權,前來誅殺逆賊!救我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