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眉眼低垂,讓人難以琢磨他的心思。
帝王威嚴,在這時展露無遺。
李丹青很是乖巧的站在台下,沒有平日裏那半點肆意妄爲的模樣。
“聽說昨日皇妹與李愛卿一同破獲了青鬼案,找回了白龍山送來的密函。”姬齊的聲音在那時響起,低沉的聲線在這殿門中輕輕回蕩。
李丹青站在那處靜默不語,姬師妃看了他一眼,大抵猜到了他的心思,也不點破,便在那時朝着姬齊拱手一拜說道:“我得皇兄手谕,前往西陸城徹查此事,幸不辱命,爲皇兄奪回了失物。”
姬師妃這樣說着,即将那枚玉盒從懷裏取出,走上前去,恭敬的将玉盒呈上。
李丹青敏銳的察覺到接過那玉盒時,姬齊的手微微一顫。
但這樣的異狀,隻是一閃而逝,很快他便默不作聲的将那玉盒遞給了身旁的林白,林白接過此物,小心翼翼的将之收好。
而做完了這些,姬齊方才看向台下的李丹青與姬師妃二人。
也不知是不是李丹青的錯覺,李丹青明顯感覺道,姬齊的目光似乎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得更久。
“說說吧,這東西是如何找回來的。”姬齊的聲音響起。
李丹青側頭看向姬師妃,朝着對方使勁的眨了眨眼睛。
依照着二人之前的約定,姬師妃應當隐沒掉關于青鬼族人的事情,隻言說他們找到了那夥賊人将之盡數殲滅,而所謂的青鬼紋身也隻是那夥賊人用來混淆視聽的疑兵之計。
至于郢相君的生死,那自然是絕口不提。
這樣的說法,一來可以把事情簡單化,不去節外生枝太多東西,二來也是害怕牽扯太多,朝廷細查之下,李丹青自己那些見不得台面的秘密,會暴露出來。
這樣的事情,之前在畫戟城之事後,姬師妃已經幫李丹青做過一次。
這一次李世子本來還算是放心,可畢竟是關乎自己小命的事情,加上姬師妃方才在明照殿前,略顯暧昧的态度,李世子此刻心頭難免有些許不放心。
姬師妃感受到了李丹青的擔憂,心頭多少有些不快。
暗道這家夥終究還是不信任自己……
單是想到這一點,長公主殿下心情就頗爲不悅。
不過她雖然氣惱,卻終究狠不下心腸來禍害李丹青,在那時便收拾好心情,準備按照與李丹青約定好的說辭,将事情轉述給姬齊。
但就在她張開嘴的瞬間。
“還是讓我來說吧!”
一個聲音忽然從明照殿外傳來。
那聲音有些耳熟,李丹青與姬師妃都是一愣,在這時回頭看去。
隻見一位中年男子,在那時邁着大步走入了明照殿中。
而在看清對方的模樣的刹那,李丹青與姬師妃的瞳孔陡然放大,臉上一瞬間布滿了駭然之色,就像是看見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場景一般。
那來者赫然便是本應該已經死在了裏世界的郢相君!
似乎是感受到了二人古怪的目光,郢相君卻隻是點頭朝着二人笑了笑,然後便徑直走到了大殿的堂下,朝着姬齊拱手一拜。
姬齊自然将姬師妃與李丹青那一刻臉上浮出的駭然之色看在眼裏,但他并不點破,反倒神情玩味的看着身下的郢相君問道:“哦?這事郢愛卿也有參與?”
郢相君拱了拱手:“昨日抓獲那賊人時,我也恰好在場,但太過輕敵,反倒落入了險境,說起來也幸好李世子與長公主及時趕到,也才救了臣下一命。”
“是這樣嗎?”姬齊眉頭一挑,看向姬師妃與李丹青問道。
李丹青與姬師妃沉默不語。
姬齊倒也并不催促,反倒又看向台下的郢相君說道:“既然愛卿也知道事情的始末,那不如就由愛卿來說說,這密函是怎麽奪回來的吧?”
“是。”郢相君拱了拱手,随即道:“前日我雖然與世子在關于青鬼案的事情上有所争執,但事後想了想,卻也覺得世子所言有理,故而便帶人去了一趟白河村,卻不想被一群帶人埋伏,身處險境,世子與長公主及時趕到,在下這才與二位聯手擊退賊人,取回了陛下的失物。”
“此事說起來還得全仰仗世子機智,不然失物無法奪回不說,臣下的性命甚至都有可能交代在那裏,此事理應是世子與長公主殿下的首功,還請陛下論功行賞。”
郢相君的話落下,姬齊眉宇間的玩味之色更甚。
他并不回應,反倒看向李丹青與姬師妃,又問道:“二位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
姬師妃的眉頭一皺,幾乎就要忍不住上前,但方才邁步,便被李丹青拉住了衣角。
“郢家主客氣了,沒有郢家主與長公主的配合,以微臣那淺薄的修爲也難以擊退賊人,豈敢妄論首功,況且爲陛下分憂是微臣的本分,不敢奢望什麽論功行賞之事。”李丹青趕忙在那時說道。
聽聞這話的姬齊臉色一頓,随即大笑了起來:“哈哈,你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行吧,那這功勞我下記下,賞賜是少不了的,三位昨日想來也甚是辛勞,就先回去休息,晚些時候,我再論功行賞!”姬齊出奇的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李丹青在那時常常的舒了口氣,與姬師妃郢相君三人一道朝着姬齊告了聲退,然後便離開了明照殿。
……
出宮的路上一行人三人都頗爲沉默。
李丹青與姬師妃皆是神情警惕的盯着郢相君,而郢相君卻是頗爲平靜的走在二人前方,就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二人的異狀一般。
三人就這樣一路除了神禦宮。
待到随行禁軍走遠,姬師妃方才眉宇一寒,看向那郢相君問道:“你是何人?”
走在前面的郢相君聞言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姬師妃,他挑了挑眉頭很是疑惑的問道:“長公主這是何意?去年年關時你我還見過,怎麽就忽然不認得臣下了?短短半年多的時間,臣下的變化有這麽大嗎?”
“郢相君昨日分明已經死了!你到底是誰?我沒有心思與你廢話!”姬師妃走上前去,如此說道,眉宇間的
殺機更甚。
郢相君卻眨了眨眼睛,反問道:“我死了?長公主親眼所見嗎?”
這個問題讓姬師妃一愣,她昨日趕到時,郢相君已經被極惡刀靈附身,渾身都被黑色的膿液覆蓋,隻是從身形以及李丹青的口中知曉了對方的身份,對此姬師妃也并未有過懷疑。
此刻對方的發問确實讓姬師妃一時間難以回應,她側頭看向李丹青。
卻見李丹青的臉上露出尴尬之色,他撓了撓頭,說道:“也許……也許是我看錯了……”
姬師妃的雙眸在那時瞪得渾圓,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李丹青。
而下一刻,讓李丹青措手不及的情形出現……
素來冷面的長公主殿下,眼眶在那時竟然有些泛紅。
這副模樣讓李世子措手不及。
姬師妃是個很聰明的人,雖然有時候會因爲涉世未深,在某些方面的判斷失常,但在大多數時候,她很敏銳。
此刻她自然不難看出李丹青有意在暴斃這個不知道是誰假冒的郢相君。
而這家夥有什麽目的,李丹青都隻字未提。
從最開始幫李丹青瞞下極惡刀的事情,再到後來幫他求取白龍劍意,其實她已經做得足夠多,哪怕是裏世界的事情她也願意幫她隐瞞。
其實她做得已經足夠多了。
她可是武陽朝的長公主!
李丹青卻從未考慮過她的立場。
前朝舊臣、永生殿、裏世界、前朝遺族!
這些種種對于武陽朝而言,都是禍患,都是足以動搖武陽朝根基的東西。
但她都隐瞞了下來。
可李丹青此刻卻依然不信任她,更不曾體諒她。
在那一瞬間,姬師妃的心底有些委屈。
而李丹青顯然難以對付眼前的狀況,一時間手足無措。
但這樣的神情隻在姬師妃的臉上存在了一息不到的光景,她深吸一口氣,下一刻又恢複了原狀。
然後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有心包庇這郢相君的李丹青,隻是說了句:“希望日後的某一天,李世子不要讓我爲了今天的決定後悔。”
說罷這話,長公主殿下便在這時決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李丹青聽清楚了她的話外之音,他想要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隻能苦笑着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好一會之後,待到姬師妃走遠,李丹青方才歎了口氣。
然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郢相君面色一沉,有些無奈的言道:“這一次你又有什麽目的?”
郢相君的身子在這時不斷的變化扭曲,數息之後便化作了一副嬌媚女子之相,赫然便是那位陰殿殿主——虞清歡。
她甚是委屈的朝着李丹青眨了眨眼睛,言道:“公子這是什麽話?”
“奴家做事可從來都是幫着公子,若說真的有什麽目的,那也是想要讨到公子的歡心……”
“除此之外,别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