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及那群神虎軍的到來,頓時吸引了周遭行人的注意,正趴在地上擦拭着院落的莽窟也是臉色一喜,趕忙在這時站起了身子,看向莽桓言道:“父親。”
但莽桓卻面色陰冷,他瞟了一眼莽窟那狼狽的模樣,以及手中還握着的抹布,嘴裏低聲罵道:“還不夠丢人嗎?”
平日裏在這武陽城過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的莽窟面對父親的責罵,沒有半點脾性可言,他臉上的喜色頓時散去,耷拉下了腦袋,呆立在了原地。
而李丹青等人也在這時看向闖入院門的莽桓,衆人的神情各異,朱錦盛的神情惶恐,身子一下子便從桌上站了起來,額頭上冷汗直冒,恨不得這時尋到地洞鑽下去,也暗暗懊惱自己爲什麽要參與到眼前這樣的麻煩中來。
劉言真等人卻是神情警惕,倒是并無半點懼色。
但周秋申卻顯然更明白眼前這位神虎軍的大統領到底在這武陽城中擁有怎樣的地位,他的臉色惶恐,起身就想要朝着對方解釋些什麽。
可話未出口,一隻手卻在這時伸出摁住了周秋申的肩膀。
周秋申一愣,側頭看向那隻手的主人,卻隻見對方朝着自己淡淡一笑:“周叔放心,一切有我呢。”
那笃定的模樣,臉上淡淡的笑意,讓周秋申在那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位縱橫天下的将軍少年時的模樣。
他心底的慌亂在那一刻莫名的被平複,他收起了多言的心思,在李丹青的授意坐了回去。
而李丹青也在這時邁步走出了亭台,看向站在院門口的莽桓,但隻是一眼,他便移開了目光,轉而看向莽窟:“莽統領覺得這就叫打掃幹淨了嗎?這裏,還有這裏,還有那邊,這麽多血迹你看不見嗎?”
“怎麽?神虎軍麾下的甲士除了慵懶無能,還有眼瞎的毛病?”
本以爲自家父親到來,這李丹青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造次,卻不想對方竟然完全無視自己父親的存在,繼續口無遮攔的對着自己頤指氣使,莽窟頓時氣得臉色青紫,雙拳也死死握緊,但有父親的訓斥在前,他也不敢造次,隻能站在那裏,怒目看着李丹青。
“從武陽城到陽山,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而從陽山,回到武陽城,世子卻足足走了一年零五個月。”
“行程之艱難,想來世子一定比老夫清楚,我覺得世子還是得好好珍惜眼下的光景。”
而就在這時,那莽桓的聲音終于響起,白發将軍的目光冷峻,臉上的神情平靜,盯着李丹青如此說道,語氣不辨喜怒。
李丹青似乎也在這時終于想起了自己的院中還有這樣一位客人,他側頭看向對方,一副驚訝的神情:“咦?這位不是不是莽桓莽統領嗎?稀客稀客!将軍今日怎麽得了空閑來我這府邸啊?”
莽桓對于李丹青這裝傻充愣的行徑并不放在心上,隻是直接了當的說道:“人世子也殺了,氣也該消了,今日的事情我可以看在李牧林将軍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世子也就不要得理不饒人了!此事就此作罷吧。”
莽桓的态度顯然有所克制,要知道能坐上四大禁軍之一神虎軍的大統領,莽桓可不是什麽酒囊飯袋,當年東境青仙郡叛亂,十萬亂軍襲擊東境重鎮房湖城時,剛剛三十出頭的莽桓帶着八千精兵,生生将十萬亂軍擊潰,斬首四萬之衆,可謂一戰成名。他治軍嚴厲,亦殺伐果斷,于武陽境内素有兇名。哪怕是身在這武陽城中也從不避諱什麽王公貴胄,這般自行咽下苦果的行徑,更是從未有過。
而聽聞這話,一旁的朱錦盛頓時長舒了一口氣,本以爲這莽桓來勢洶洶,自己好不容易盼回來的财神爺又要惹上麻煩,此刻這樣的結局在他看來,是再好不過的。也正是在這時,他終于有了心思伸手擦了擦自己額頭上那密密麻麻,宛如淋過了一場暴雨的汗迹。
隻是這樣的事情才做到一半,李丹青的聲音便忽然響起。
“陽山到武陽,有近萬裏路,走來确實辛苦。”
“但武陽有武陽的好,陽山有陽山的美,本世子倒是喜歡陽山多過這犬吠鼎盛的武陽城。”
“隻是姬齊那家夥離不得本世子,非得把本世子從陽山喊回來,莽将軍讓我珍惜這裏的日子,我看倒是大可不必。”
“倒是莽将軍想要把我送回陽山,不知道……”
“你這行将就木的身子骨,到底有沒有這本事。”
聽到這話的朱錦盛頓時臉色一白,那拿着手帕擦汗的手,也在那時一頓,
不由自己的顫抖了起來,他有些驚恐的轉過身子,不可思議的看向眼前的世子殿下,卻見李丹青一臉的笑意盎然,似乎真的絲毫沒有将這位神虎軍的大統領放在眼裏。
莽桓的眉頭一皺,還未說些什麽,他身旁的莽窟卻是勃然大怒:“李丹青!你安敢如此放肆!阿爹!今日咱們就抓了這混蛋,把他送到龍象府受審!”
似乎也是真的被李丹青這番放肆之言說激怒,莽桓身旁的幾位親衛亦是眉頭一皺,伸手握住了各自腰間長刀的刀柄,一股肅殺之氣頓時在這院門前彌漫開來。
“混賬!”那位年近六十的白發将軍也在這時爆喝一聲,眉宇間殺機奔湧。
但他責罵的對象卻不是李丹青,而是身旁的莽窟。
莽窟顯然沒有料到自己還未招來父親的責罵,他一時間有些發蒙。
“世子身份高貴!你官居幾品?敢捉拿世子殿下?”
莽桓的責問讓莽窟的心頭一顫,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李丹青是天策上将李牧林的兒子,李牧林雖死,但李丹青子憑富貴,當年姬齊便曾以聖子昭告天下,封李丹青爲武陽世子,位同皇子,僅居太子之下,哪怕是皇庭宮闱,他也出入自由,雖然沒有實職在身,他想要逮捕李丹青,也需要皇帝陛下的親自應允。
他方才那番話,若是落在有心之人的耳中,可就是足以被人拿來發揮的話柄。
想到這裏,莽窟的額頭上冷汗直冒,腦袋也低了下去。
“世子得陛下寵幸,要做的應該是謹言慎行,這才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但若是把這信任當做肆意妄爲的資本,那就是天大的寵幸,也有落幕的一天。”而見莽窟低下了頭,莽桓便再次轉頭看向李丹青,他的眸中在那時寒光閃徹,蒼老的身軀中在一瞬間迸發出了驚人的威嚴,宛如一頭睡醒的雄獅。
“今日世子要威風,莽桓給你威風!”
“要面子,我也給夠了你面子!犬子有什麽不妥之處,回家之後,我自會教導,想來也輪不到世子來指使。”
“現在,我要帶犬子回家!世子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這事在我這裏已經翻篇!”
“若是世子還要糾纏,那世子大可也試試,老夫這手中的憾天刀,到底鏽鈍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