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武陽城那麽多飯莊酒樓,就這家的東西,最合我心意!”
李府入門不遠處就是一處亭台,此刻那亭台下,衆人正坐在那處,身前的木桌上擺滿了各色菜肴。
李丹青得意洋洋的說着,自從回了武陽城,這位世子大人便一直都是這幅德行,衆人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隻是圍坐在木桌旁,吃着這從方嶽齋送來的菜肴。而不遠處的院落中,那位黑虎衛的大統領正佝偻着身子,拿着一塊從自己身上扯下的布料,趴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擦洗着地上的血迹。而一旁兩位甲士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一人端着一個頭盔,裏面盛滿了水。
見莽窟擦幹淨了一處地闆,其中一位甲士趕忙上前,将手中的頭盔遞上去。莽窟便沉默着将站滿血迹與污漬的布料放入其中,清洗幹淨,又轉身埋頭苦幹。而身後的甲士則趕忙将那變得污濁的頭盔遞給身後之人,身後之人結果此物又忙不疊的跑向屋外,去到某一處打來清水。
顯然李世子對于這位清潔工甚是苛刻,連木桶都沒舍得給上一個。
神虎軍的大統領親自躬身清潔庭院,這樣的殊遇就是那皇宮中的皇帝老兒恐怕也從未享受過。
但接受這般待遇的李丹青此刻卻悠然自得,他拈起一份肉絲放入嘴中,臉上頓時露出迷醉之色,好似吃到了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一般:“就是這個味道。”
李丹青這樣言道,這般誇張的作态自然免不了又招來衆人的一陣白眼。
李丹青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重新成爲武陽世子的喜悅中,但忽然他像是想到了身子,看向身後,隻見周秋申正站在那裏,笑呵呵的看着他。一如當年一般,他與李牧林同桌共飲,也時常是這位老管家侍奉身旁。
他心頭一動站起了身子言道:“周叔,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這話才剛剛出口,身後的周秋申便頓時臉色大變,他連連擺手:“這如何使得。世子是主,我是仆……”
“哪有什麽主仆!周叔在我心中就是我的長輩!”李丹青可不喜歡這些繁文缛節,他直接站起了身子,将周秋申摁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秋申幾次想要起身,但又如何能是如今身負一身怪力的李丹青的對手,每每都被李丹青按了回去。
但饒是如此,無奈坐下的周秋申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先生也是李院長的長輩了,院長既然有這份心,先生應該欣慰才是,不必局促。”一旁的鹿書德在這時笑呵呵的言道,出言寬慰着周秋申。
“是啊。這李府這麽大的地界,全靠你一人打理,旁人都跑完了,周叔還願意留下,在我們心中,你就是我們的家人。”一旁的劉言真也在這時出言說道。
洛安安更是在這時端來一副碗筷,恭恭敬敬的放到了周秋申的跟前。
周秋申見狀趕忙道謝,心頭的惶恐也放下不少,他
擡頭看向桌上的衆人,神情不免有些感慨:“世子在應水郡的日子,想來多虧有諸位照料,我在這裏也代将軍謝過各位了。”
劉言真等人跟在李丹青身邊久了,早就習慣了那打打鬧鬧的日子,對于周秋申這番肅穆之言一時間也有些不适應。
“其實……談不上照顧……說起來,還是院長照顧我們比較多。”姜羽在這時輕聲言道。
周秋申聞言看向姜羽,卻見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帶着一股大家閨秀的氣息,提及李丹青時,雙頰微微泛紅。他忽的心頭一震,又看向在座的姑娘,有諸如青竹、洛安安這般英氣逼人的,亦有劉言真宋桐兒這般古靈精怪的,更有尉遲婉這般嬌媚可人。
方才從李丹青回來之後,周秋申一來是心喜見到了李丹青,二來也是接來李丹青的一番行徑着實太過出格,以至于周秋申根本沒有時間去顧忌旁人,此刻塵埃落定,方才注意到這群跟着李丹青回來的姑娘各個都貌美如花,氣質不凡。
周秋申怎麽也是個過來人,當然能想到,這些姑娘願意陪着自家世子不遠萬裏從應水郡來到武陽城,若是沒有一點兒女事情,那他是打破了腦袋也不相信。
“不愧是将軍的兒子,連挑媳婦的眼光都這般毒辣,沒有墜了将軍的英名。”周秋申在心頭暗暗說道,看向衆人的目光也在這時起了變化,一副看着未來世子夫人的架勢。
“這位姑娘是哪裏人呐?家中長輩從事何事?芳齡幾何?在這武陽城住得習慣不?”
“這位姑娘喜歡吃什麽?北邊的小院有将軍身前打造的樓閣,若是喜歡待會讓世子帶你去看看。”
“這位姑娘……”
周秋申一想到世子的終身大事有了着落,方才的局促感也一掃而盡,開始熱絡的詢問諸位弟子的身世,并且貼心的記下她們的喜好,想着一定要讓這些爲了自家世子背井離鄉的姑娘們住得舒舒服服。
畢竟,凡夫俗子才需要做選擇。
自家世子嘛……
自然得全部都要!
……
周秋申忽然熱情的态度,以及那分明就是見長輩的談話方式,讓劉言真等人也意識到了些,一時間反倒是她們有些招架不住。
李丹青倒是樂呵呵的看着這幅情形,心頭甚是快意。而這時,同樣侍奉在一旁的朱錦盛,也終于尋到了機會,趕忙走到了李丹青的身旁。
“世子……”他擦了擦額頭上密密的汗迹,湊到了李丹青的跟前。
李丹青側頭看了一眼身形“圓潤”無比的掌櫃,心情不錯的李世子出言調侃道:“朱掌櫃一年不見身子又壯實了不少啊。”
放在以往,把李世子視作自己财神爺的朱胖子怎麽也得想辦法附和兩句,能逗得李丹青開心,那對于朱錦盛而言可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今時今日,朱錦盛卻沒有這個心思。
他也顧不得什麽尊卑有序,在那時便言道:“世子不要開玩笑了,
我方才給世子送餐時遇見了黑虎衛的人。”
李丹青見朱錦盛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挑了挑眉頭:“遇見就遇見了呗,你沒看他們的大統領還在給我打掃庭院嗎?怎麽?大統領不行,幾個甲士還能奈何得了本世子?”
朱錦盛聞言,心頭愈發的焦急趕忙再說道:“世子糊塗啊!這莽窟雖然号稱黑虎衛統領官居三品,但說到底隻是個虛職,他手下滿打滿算也就五六百人!那逃走的甲士,此刻肯定去尋莽窟的父親莽桓報信了!那可是四大禁軍,神虎軍的大統領,手下的甲士便有數萬之衆,他要是知道莽窟被世子如此折辱,保不齊會做出些什麽事情來爲難世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世子還是讓這莽統領走吧。”
李丹青倒是未有想到眼前這個财迷朱胖子能有這般心思,他的眉頭一挑,饒有興緻的上下打量着朱錦盛,笑道:“我以爲朱掌櫃隻是個生意人,什麽時候起,還開始關心起武陽城的局勢來了?”
朱錦盛哪有心思與李丹青調笑,他的神色依然焦急的說道:“我哪裏懂什麽局勢,世子常照顧我生意,我不幫着世子,難道幫着那些壞我生意的人?世子這人也殺了,氣也消了,咱們就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了。你若是覺得手下的人不夠,那待會我讓我這些小二們,幫世子把這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
或許正如朱錦盛自己說的那般,他并不懂什麽局勢,但李丹青卻能感受到這膀大腰圓的胖子對自己真真切切的擔憂。
他在這時伸出手輕輕的拍在了朱錦盛的肩膀上,言道:“不錯,倒是不枉費本世子那麽照顧你生意。”
“世子就不要說笑了……”朱錦盛急得是滿頭大汗。
“無礙。我爹和莽桓統領可是舊友,他怎麽會爲難我呢,他來了正好讓他看看我幫他管教兒子的水平,說不得到時候他還要好生謝我了。”李丹青卻擺了擺手,打斷了朱錦盛的話,然後又言道:“朱掌櫃一路辛苦,咱們說起來也有許久未見,倒不如坐下來,一同吃個便飯吧。”
他說着便伸出手,将朱錦盛拉着也在這木桌旁坐了下來。
朱錦盛頓時神情大變,到底是鬧不明白這世子殿下究竟想要把事情鬧到何種地步才肯善罷甘休,但卻又不敢忤逆李丹青的意思,隻能戰戰兢兢的在其身旁坐下,可素來喜好口舌之欲的他,此刻對于這滿桌子的豐盛飯菜确實味同嚼蠟,幾次想要說話,都被李丹青不着痕迹的打斷。
他的心頭暗暗叫苦,提醒李丹青本是出于好心,這李世子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還把他給留了下來。
而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心頭的但有時,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又密集的馬蹄聲,宛如驚弓之鳥的朱錦盛趕忙側頭看去。
卻見那府門外,在這時,一大批騎着戰馬的甲士在那裏拉僵駐馬,爲首的一位中氣十足的老人翻身下馬,手握刀柄,面目陰沉的朝着府中大步而來。
而那人赫然便是神虎軍的大統領——莽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