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是一個即将消失的可憐人。”
“好像是方州郡志吧?他最後一個女兒消失之後,恐怕就快輪到他了,他應該也是咱們朝歌城中最後幾位地方志了,他若也沒了,這天下的曆史也就該被人遺忘了。”
“人無來處,和他歸處呢?天下人,終究會忘了天下……”
“咱們又何嘗不是呢?承道人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我們終究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一個個聲音從一旁傳來,帶着歎息,帶着不舍,也帶着一抹深深的同病相憐的悲苦。
洛安安與李丹青聽着衆人的一言一語,心頭一動,想起了之前在飯桌上師子駒的推論。
難道眼前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當真都是書之靈魄?
二人的心底都不免在這時湧出這樣的念頭,但還不來及細想,那方州郡志的哀求聲再次傳來。
“承道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我隻有她了!”
承道人?聚集過來的行人們聽到這話,頓時紛紛臉色一變,看向洛安安。
“她是承道人?”
“承道人不是隻剩下葉龐了嗎?”
“難道還有新的承道人出現?”
衆人一言一語的說着,看向洛安安的目光熱切了起來。
洛安安雖然心性冷靜,但一時間面對這麽躲到熱絡的目光,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應該做些什麽才能救她……我不知道什麽是承道人,那所謂的甘露我也不曾有過……”洛安安皺着眉頭看向方州郡志,如此言道。
方州郡志一愣,也擡頭看向洛安安,眼眶深處的鬼火閃動,似乎并不确定洛安安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你們沒有去找葉龐嗎?他作爲承道人應該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們的!”方州郡志有些錯愕的問道。
“嗯?”李丹青聽聞這話眉頭一皺,言道:“見倒是見過了,但他似乎也不知道所謂的承道人到底爲何物,反倒覺得我們是什麽妖魔同黨,差點把小爺和安安給殺了。”
“怎麽可能?”聽聞這話的方州郡志頓時面露不可思議之色,他瞪大了眼珠子盯着李丹青,錯愕道:“承道人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誰?那爲何他還會偶爾出現在這處,爲我們送來甘露,即使數量一日少過一日,但至少他應該是知道這事的……”
李丹青也沒有心思去理會方州郡志的疑問,他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恐怕事情沒你們想的那樣簡單,既然你們都認定了我家安安是那勞什子傳道人,那不如将你們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訴我們,我們也才有辦法幫到
你們!”
這話一出,周圍的活死人們都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有些遲疑。
“你們應當都不是人吧!”李丹青見他們這幅模樣,心底不免有些火氣,在那時厲聲言道。這話出口又覺有些不對,趕忙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們都應當是書靈對吧?”
“我不知道爲什麽你們會存在于此處,也不明白我爲什麽能來到這裏。”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朝歌城早就不複存在了!你們口中的大商也早就覆滅,這天下百年前就已經更名改姓,如今的天下姓姬!國号武陽!”
“什麽!?”
“怎會如此!”
聽到這話的衆人嘴裏頓時發出陣陣驚呼聲,一個個臉上的神情也在這時變得極爲錯愕起來。
“大商覆滅了?那爲何我們還能存在在這朝歌城?”
“對啊!山河本紀中的記載又爲何停留在大商王朝,未有往後書寫?”
“可細想一下,這百年來确實沒有新的書靈來到此地!難道說新的王朝文道已經沒落如此?再無一位文聖出世?”
“文聖?那是什麽玩意?”李丹青從衆人驚駭的言語中捕捉到了一些關鍵的訊息,他側頭看向人群中一位穿着灰色長衫,骷髅臉的下巴處蓄着羊角須的家夥,沉聲問道。
“你既不是書靈,那就應當是人類!你口中的武陽朝立朝百年,難道就還能沒見過一位文聖?”那人顯然也很詫異于李丹青的疑惑,在那時反問道。
“文聖是什麽東西本世子都沒聽過,何來見過?”李丹青沒好氣的應道。
那生着羊角須的骷髅認真的看了李丹青好一會,似乎是在确定李丹青所言到底是真是假,許久之後方才言道:“我觀你周身氣機凝練,氣血旺盛,想來是修爲武道之人,這文聖之于武道就像是武君一般的存在,雖然無法如武君一般肉身強悍,可開山斷江,但憑着胸中一口浩然氣,卻可昭天地精靈,可通乾坤變化,移山填海不在話下,就算與武君搏殺,勝負之數也難以言說。”
“讀個書還能有這本事?難道真的像師子駒說的那般,天下事,事事極可近道?”李丹青聽得玄乎,心底對此多少有那麽一些狐疑。
但這樣的話李丹青并未宣之于口,而是看向那羊角須的骷髅,認真的搖了搖頭:“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的話,我确實從未見過有這樣的存在,武陽朝立朝百年,武君出了數百位,但所謂的文聖,别說鳳毛麟角,就是聽,我也未曾聽聞過……”
李丹青的回答讓周圍的衆人再次發出陣陣驚呼。
“百年光景怎麽可能沒有一位文聖出世?”
“一定是這小子孤陋寡聞!”
“對!文道就是再過凋零也不可能
落到如此地步!”
李丹青将周圍衆人的一言一語聽在耳中,對于他們的懷裏倒是并沒有生出多少惱怒,隻是不免在心頭歎了口氣:這書靈說到底和人一樣,在面對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實時,第一反應始終是想辦法拒絕接受這樣的事實……
那羊角須的骷髅倒是最先反應過來,他朝着李丹青行了一禮,聲音有些打顫的問道:“小友所言若是……若是屬實的話,那如今武陽天下的讀書人在做些什麽呢?爲什麽這麽多年未有一位書靈誕生?問道凋零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了嗎?”
“讀書人有倒是有,但大都是武道天賦不佳者才會選擇的行當,尋常人學會識字斷句便算是差不多到頭了,最多再讀些諸如《武陽通鑒》、《九章明理》、《乾坤》之類的名著典籍,隻有少數對此道有興趣者才會專精此物。雖說各地都也有些風流才子喜歡吟詩作對,但隻是少數,對于大多數尋常人而言,習武才是正道。”李丹青正色說道。
“《武陽通鑒》、《九章明理》、《乾坤》?這是些什麽書?爲何我等從未聽過?若說是典籍,我們此地也應該有他們的書靈啊?”羊角須骷髅面露困惑之色,眼眶中的鬼火跳動,看上去隐隐有些不安。
“你都不知道,小爺我怎麽知道?”面對這羊角須的提問,李丹青也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如此說道。
他又側頭看了看一旁的抱着名爲藍縣志的小骷髅淚涕縱橫的方州郡志,言道:“這小家夥好像撐不下去了,我覺得你們還是先告訴我們到底如何救她,方才是要緊的事情。”
“嗯,隻要我能夠幫倒忙,一定義不容辭。”一旁的洛安安也在這時上前言道,臉上的神情誠懇。
“你既是承道人,體内自然有我文道傳承之靈蘊,隻要願意用心神激發,就一定可以将激發出我們所需的甘露,隻是依照着小友的意思,如今外界文道孱弱,我觀這位姑娘體内同樣氣血之力旺盛,想來對于文道也鮮有專研,不過雖然能激發出的甘露不多,但應該也足夠救下小藍。”羊角須如此說道。
“可我還是不明白該如何做?”洛安安有些困擾的自語道。
“無礙。讓我們來幫你。”羊角須這樣說罷,周遭圍攏過來的行人們紛紛面目一沉,眸中那可怖的幽綠色鬼火在這一瞬間猛然變化,下一刻幽綠色的火光便化爲了金色的光芒,也不知是不是李丹青的錯覺,那樣的光芒下,李丹青忽然覺得眼前這些骷髅人們的模樣竟然變得神聖起來……
而一道道稀薄的金色光輝也在這時從他們的體内湧出,彙集在一起,在半空中一陣盤旋,然後奔湧向洛安安的身軀。
那一瞬間洛安安的身子一顫,嘴裏發出一聲輕吟,随即一道同樣璀璨的金光猛然在這時從她的體内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