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城中,一座名爲帆垂客棧的大廳裏。
劉言真神情肅穆的坐在四方桌的正前方,她的身旁甯玖與尉遲婉一人抱長戟,一人抱鐵傘,一副護法金剛的架勢,一左一右的站着。
左側姜羽有些坐立不安的坐着,神情有些異樣,似乎并不适應此刻這般氣氛。
右側的邢雙雙卻是正襟危坐,模樣端莊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雙眸忽閃忽閃的眨着,似乎并未弄清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而坐在後方雙手抱劍的宋桐兒,正與前方的劉言真怒目而視,二人的目光隔着一方小小的木桌沖撞在一起,宛如雷電霹靂一般的洶湧交鋒,彼此都不肯退讓毫分。
見自己無法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劉言真有些氣惱的一拍桌闆,站起身子,大聲言道:“姜羽你别怕!本姑娘今日一定幫你找回場子!不讓這外人欺負到咱們大風院的弟子頭上!”
姜羽神色有恙,她側頭看了劉言真一眼,小聲言道:“其實我……”
姜羽的話還未出口,一旁的劉言真便伸出了一隻手放在了姜羽的肩膀上,然後她語重心長的看着姜羽說道:“小羽兒,你的心思師姐們都明白,你放心,今天師姐一定幫你讨個公道!”
姜羽的臉色一紅,神情困惑,心道,可是我什麽都沒說啊?不是你一到客棧就把我拉到這裏來的嗎?
姜羽的心頭滿是困惑,隻是還不待她将這些困惑宣之于口,劉言真便再次怒目看向對側的宋桐兒,沉聲道:“壞女人!說吧!你爲什麽要接近我們院長!”
“誰是壞女人了?再說了,我是奉師父的命令,跟着世子遊曆而已!”宋桐兒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面對劉言真的質問,在那時反唇相譏道。
“哼!”聽到這話劉言真冷笑一聲,她站起身子,一隻腳踏上了木凳,身子前傾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遊曆!天下這麽大爲什麽非得跟着我們!還有!這幾日你到底跟院長發生了些什麽!是不是這一切就是你從中作梗,把院長擄走,然後強買強賣,霸王硬上弓,對院長行了不軌之事!”
劉言真一副質問的語氣讓宋桐兒的心底也有些窩火,她也在這時站起了身子,一隻腳邁上了木凳,盯着劉言真言道:“是與不是與你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他是我們院長!我們有義務不讓你們這些壞女人來勾引他!”劉言真義正言辭的說道。
“你也知道他是院長,你是弟子!别說我還沒有做成那壞女人,就算哪一天我真的做了!你們也得改口叫我一聲師娘!”宋桐兒雙臉绯紅的大聲反駁道。
說出這番話對于宋桐兒而言,可也是一件以往不敢想象的事情。
但面對咄咄相逼的劉言真,宋桐兒的心底也有些火氣,更何況宋桐兒也看得出眼前這劉言真也好,一旁的姜羽也好,似乎對于李丹青或多或少都有些那般的心思。
宋桐兒心底倒也明白自己是個後來者,想要居上那就得主動出擊!
劉言真大抵也
沒有想到,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宋桐兒,竟然能有這般底氣,她頓時氣得雙頰通紅,再次起身就要與之争執起來。
雙方一時間吵得你來我往,可謂不可開交……
……
站在客棧的閣樓上的李丹青看着大廳中的景象,頓覺頭皮發麻。
“少主不是應該很高興才對嗎?”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李丹青一愣,在那時側頭看去,便見青竹正慢悠悠的走到了他的身側與之并肩而立,站到了他的身旁。
青竹的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但李丹青卻莫名的有些做賊心虛,他縮了縮脖子看了一眼争吵不休的衆人,咳嗽一聲言道:“咳咳,本院長看着這些年輕弟子隻知道沉迷本院長的美色,其實也是很痛心的……”
青竹聞言,沒好氣的白了李丹青一眼,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見這家夥嘴角抽動的模樣,分明是在極力壓下心頭暗爽時忍不住想要勾起的笑意。
青竹暗覺吃味,嘴裏言道:“看樣子這幾日少主和這位桐兒姑娘之間确實發生了些故事啊……”
時值三月春光明媚,青竹此言一出,李丹青卻蓦然感覺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霜雪漫天的應水郡,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嘴裏讪讪一笑:“隻是……在逆境中大家相互扶持,相互扶持而已……”
“相互扶持會至于讓人家一個女孩子一路追上來?”青竹走上前去,來到了李丹青的跟前,目光直直的盯着李丹青,眸中殺機奔湧的質問道。
李丹青眨了眨眼角,身子本能朝後退去一步。
“或許……是因爲在這個過程中,她發現了本世子身上的閃光點……”李丹青的目光遊離,不敢與青竹對視。
“閃光點?”青竹的嘴角上揚,臉上浮出一抹揶揄之色:“少主身上還有這東西?”
“呃……”李丹青一時語塞,正在心頭暗暗想着如何詭辯之時。
青竹卻在這時湊到了李丹青的耳畔,二人的身子在這時貼得極近,李丹青甚至能聞到青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
“不如今天晚上,等他們都睡下後,我來少主房間,好好看看少主的身上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東西?”
然後李丹青的耳畔傳來的青竹甜膩得好似要化開的聲音,李丹青的身子一顫,渾身一個激靈。
“這……這樣不好吧。”他咽下一口唾沫,如此言道。
青竹在這時退回了身子,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一番此刻有些驚慌的李丹青,神情忽然恢複了平靜,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嗯,看樣子沒有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事情。”
李丹青聞言一愣,有些錯愕的看向眼前這眉宇平靜的少女:“什……什麽意思?”
青竹抿嘴一笑:“少主方才看上去很是期待的模樣,想來應該還沒有嘗過其中滋味,這樣我就放心了!”
“什麽意思!本……本世子号稱閨房武君,什麽滋味本世子沒嘗過!”李丹青暗覺被青竹戲弄,臉色少見的漲得
通紅,大聲的反駁道。
青竹卻一副早已将李丹青看穿的模樣,她擺了擺手說道:“少主素來隻有賊心沒有賊膽,有些事做沒做過,一試便知。”
“你!”李丹青頓時怒不可遏,顯然是不能忍受自己在這件事上,被人看不起的事實。
哐當。
可就在這時客棧的門口卻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李丹青與青竹都是一愣,而在客棧大廳中争吵的衆人也被這聲音所吸引,紛紛在這時側頭看去,卻見一位渾身酒氣的中年男人,歪歪斜斜的倚在了那客棧門口,朝着客棧中小二大聲言道:“給我來壺桃花釀。”
男人看上去有些瘦弱,以至于穿着的灰色長衫顯得有些不合身,臉上的胡子拉碴看上去久未打理。
這樣一位穿着寒酸的醉客理所應當不太會受到太多店家的歡迎。
“葉先生……你怎麽又來了!”那客棧的小二也在這時見着了男人,他趕忙快步迎了上去,對于男人的态度倒是出奇的熱情,言語之中還帶着些許關切。
“一壺桃花釀。”男人卻出奇的不領情,他一擺衣袖,把迎上來的小二一把推開,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醉話。
那小二有些無奈,他低聲言道:“城主大人吩咐過,咱們這些酒館客棧不能買酒給先生了……”
“不賣給我?那我喝什麽?别廢話,我有錢!拿酒來!”男人聞言甚是不悅的言道,說着從懷裏掏出一些碎銀,一把塞到了對方的手裏。
小二拿着要超出一壺桃花釀價錢的銀子,臉色發苦,猶豫了一會,方才言道:“那我這就去給先生取一壺來,先生拿了酒,可不要在這裏逗留,咱們這客棧可招惹不起城主大人……”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那小二見狀也有些無奈,趕忙退到内屋,想來是給男人取酒去了。
“這家夥……”站在樓上的青竹瞥見了此景,眉頭微皺,雖然隔得很遠,但青竹還是好像能聞到男人身上的酒氣一般,她臉上的神情多少有些不悅。
畢竟這樣的家夥,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酗酒的酒鬼,常人自然是不會喜歡這樣的家夥的。
李丹青也不以爲意,倒是樂得這家夥的忽然殺出,讓大廳中讓他腦仁發疼的争吵落下了帷幕。
而這時那客棧的小二也将一壺酒從屋中拿出,遞到了男人的手裏。
男人見了酒壺,就像是渴了半個月的沙漠旅人尋見了甘露,頓時眉眼眯起,他忙不疊的打開酒壺,仰頭咕噜咕噜的大飲下一口,然後嘴裏發出一聲舒暢的呻吟。
“好酒!好酒!”
他如此說道,随即又拎着酒壺一陣搖頭晃腦,然後便仰頭徐徐吟道。
“春生桃花夏生梨,雲生蒼狗發生稀。”
“隻待杯中清濁盡,哪管白馬何過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