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死,但要死得慷慨,死得可歌可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丹青低聲說着,腳踩着城門外滿地的紫刀衛屍首,慢悠悠的來到了黃仇的面前。一個時辰前,站在城門上,趾高氣揚的紫刀衛統領,此刻正耷拉着腦袋,跪拜在地上。
他的頭盔不知道落在了何處,頭發散亂,甲胄無光,模樣狼狽無比。
黃仇擡起頭看向走來的李丹青,慌亂言道:“李世子!不!李侯爺!我根本無心與你們爲敵!是……是秦懷義脅迫我,不得已我方才爲之!”
“其實……其實我根本不想與幽雲人同流合污的!”
“我也是被逼無奈!”
李丹青冰冷的眸子中寫滿了滾滾殺機,黃仇并不蠢,他将這幅情形看在眼裏,心頭慌亂無比。
“你想活下去?”李丹青走到了他的身前,朝歌劍伸出挑起了他的下巴,低頭盯着他問道。
黃仇聞言頓時看到了希望,他連連點頭,焦急道:“隻要……隻要李侯爺願意放小的一命,日後鞍前馬後,我爲李侯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你說說你能做什麽吧?”李丹青又問道。
黃仇一愣,随即趕忙道:“小的可以爲侯爺上陣殺敵!把那些幽雲人趕出應水郡!”
“這樣嗎?”李丹青低語道。
“是的!是的!小的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黃仇焦急言道。
“幾個時辰前這個主意或許還不錯,但青雲軍之事在前,李丹青不敢再把性命托付給黃統領這樣的人了。”李丹青不無遺憾的這樣說着。
黃仇一愣臉色頓時煞白,他趕忙想要說些什麽。
但他身後的劉自在卻已經領會到了李丹青的意思,黑水刀一揮,一顆頭顱便于這時滾落在地。
李丹青看也不去看那黃仇生機盡失的軀體,在這時翻身上馬,側眸看了一眼到處都是屍首的城池,朗聲道:“大風城危在旦夕,諸位咱們得快些趕路馳援大風城!”
衆人聞言也知此事要緊,不敢多言,紛紛沉聲應道:“是!”
……
之前從那些俘虜的口中李丹青已經知曉了紫刀衛的大軍開始向大風城挺進,如今大風城可謂危在旦夕,好在衆人雖然疲憊,但都是精心訓練出來的精銳,一路上跋涉奔襲速度不減。
“你們是大風城的部隊對嗎?”
“我們要見李院長!我們有東西要給他!”
行至半道,在穿過一處羊腸小道時,路邊忽然竄出了數道人影,叫嚷着要見李丹青。
李丹青的眉頭微皺,示意攔在前方的甲士讓開道來。
卻見眼前站着三三兩兩數百人,李丹青看着眼熟卻一時叫不出名字。
“郭雲!?”而這時一旁的龍山武館的館主,嶽凝霜的那位父親嶽逢春卻忽然認出了人群中某一人,神情古怪上前喚道。
人群中的那人見狀便趕忙領着一位少女與一位年輕人走了上來:“是我!館主!是我!”
而一旁的金泰山也認出了人群中的某一人:“胡二龍?”
“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越來越多的人,被李丹青身旁的衆人認出,李丹青也回過了味來,這些家夥,就是前些日子院中弟子們家裏想辦法招募來的散兵遊勇。有的是武館弟子,有的镖局镖客,有的幹脆就直接是江湖草莽。
而這些家夥按理來說不是應該跟着大部隊一同突圍道大風城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李丹青的心頭奇怪,卻聽那位被嶽逢春叫住的郭雲言道:“我們本來是跟着薛雲兄弟一同突圍的,但後來紫刀衛調轉了攻勢,将我們包圍,不得已之下,我們隻能化整爲零,分開突圍。”
“但應水郡的大軍在一路上鋪設了層層關卡,我們一路走到這裏,前方就是紫刀衛大營集結之處,着實不敢上前,隻能在這裏等候。”
聽到此言,郭雲低下了頭,神情多少有些羞愧。
“這也不怪你們,一切發生得太快,你們願意留下來和我們并肩作戰,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信任了。”嶽逢春見狀,趕忙低聲安慰道,他看了看眼前零零散散的數百人,想着來之前龍山武館浩浩蕩蕩的幾千人,不免心頭有些落寞。
“其實能走到這裏,并不是我們的本事,都是因爲有高人相助!”郭雲卻在這時言道。
“高人?”嶽逢春一愣,有些困惑。
郭雲卻在這時看向身旁的少女,朝着她點了點頭。
面對眼前這氣勢洶洶的甲士們,邢雙雙顯得有些怯場,但她還是鼓起了勇氣,走上前來,來到了李丹青的身旁,從懷裏拿出一枚狼頭吊墜,遞到了李丹青的跟前。
見着此物的李丹青心頭一凜,趕忙接過此物,将狼頭吊墜握在手中。
“這是……”他沉眸端詳着此物,臉上的神色
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他看向邢雙雙忽然問道:“給你這東西的人呢?”
邢雙雙聞言臉色一暗,低聲道:“他死了。爲了救我死了。”
“讓我轉告你,白狼軍,奎甲三營,刀卒崔鎮,奉世子手谕,馳路一萬八千裏,來此北境。”
“未能與少将軍共赴國難,請你……恕崔鎮失約之罪……”
李丹青聞言身子一顫,握緊了手中的狼頭吊墜,他緊咬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
而這時,那百餘人中不斷有人走上前來,将一枚帶血的狼牙吊墜遞到了李丹青的身前,然後跪拜下來,凄聲道。
“白狼軍,藏刀四營,刀卒徐坤,奉世子手谕,馳路九千三百裏,來此北境。未能與少将軍共赴國難,請少将軍恕失約之罪……”
“白狼軍,燕流三營,槍卒管璞玉,奉世子手谕,馳路一萬四千裏,來此北境。未能與少将軍共赴國難,請少将軍恕失約之罪……”
“白狼軍,陸承一營,騎兵修滿……”
那些人叨念着一個個李丹青從未聽過的名字,說着他們不遠萬裏的風霜,講着他們未能赴約的遺憾。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你從未見過他們,也從未聽聞過他們。
但握着手中的吊墜,便仿佛能夠看到一張張臉龐。
你覺得陌生,卻又覺得親切。
你不認識他們,卻莫名的對他們感同身受,爲他們憤怒,也爲他們悲恸。
李丹青的身子顫抖,眼眶有些泛紅,他底下了頭,輕聲問道。
“他們……是怎麽死的?”
而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轍。
“應水郡,紫刀衛。”
聽聞這個答案的李丹青擡起了頭,那一刻他又恢複了平靜的模樣。
他不能哭,也不會哭。
他隻知道,死者不會複生。
所以血債當由血償。
他看向不遠處,那裏是已經漸漸浮現出輪廓的紫刀衛大營,與在戰火中厮殺的大風城。
他舉起了手中的朝歌劍,大喝道。
“白狼之血!”
“當以血償!”
身後一萬餘人,同樣神情悲切,在那時高喝道。
“白狼之血!”
“當以血償!”
“白狼之血!”
“唯血可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