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秋當然也有所察覺,她眯着眼睛笑意盎然的看了李丹青一眼:“李院長連守住應水郡這樣的豪言壯語說起來都臉不紅心不跳,難不成還能怕幾個門下的小徒兒?”
這話顯然戳中了李世子的痛處,李丹青的眉頭一皺,怒聲道:“開什麽玩笑,本世子會怕她們?隻是不想傳出些風言風語,壞了本世子守身如玉的名節而已。”
若說李世子守身如玉,這顯然是個笑話。
莫清秋也隻是淡淡一笑,不将之放在心上,反而臉上神色一正,直直的看向李丹青言道:“說實話,我是真的不理解李世子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守住應水郡,但有的人卻好像很信任李院長。”
李丹青聞言一愣:“有的人是指?”
“呐。”莫清秋聞言也不答李丹青此問,隻是伸手地上來一樣事物。
李丹青接過那東西定睛看去,卻是一柄三寸長的藏鋒于鞘的短劍。雖然未見其鋒芒,當從其劍鞘的做工上,不難看出此物造價不菲,絕非尋常工匠可以造出,而劍鞘的正中央被以勁道的筆鋒刻着一個“姬”字。
李丹青隻是一眼,便頓時明悟了過來此物是何人所贈,又是作何之用。
莫清秋從李丹青臉上的神情變化中也明白了李丹青知曉此事,她淡淡笑,言道:“那人讓我給你帶個話。”
“嗯?”李丹青聞言略顯錯愕擡起了頭。
“好好活下去,别死在了這裏。她期待你們還有再見之日。”莫清秋如是說道。
李丹青又是一愣,卻見莫清秋皺起了眉頭,嘀咕道:“說是我,這還是我認識她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她如此關心一個人,我以爲你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但看來除了說大話以外,與尋常人也沒什麽區别。”
“但活下去總歸是沒錯的,我也想看看李院長是如何化腐朽爲神奇的。”
“希望下次相見,不會是隔着一堆黃土吧。”
莫清秋這樣說着,朝着李丹青揮了揮手,那柄銀槍被她抗于肩上,就在這時邁步朝着遠方走去。
李丹青看着那女子離去的背影,夕陽映照在她的身上,倒是潇灑得讓人莫名的心折。
……
莫清秋帶來的插曲過
去,大風城的日子卻還要繼續。
這不過十餘日的時間過去,大風城的第二道内城也完工了大半。
這當然是件好事,可卻多多少爲李丹青招來了一些流言蜚語。
第二道内城的建造迅速,并非沒有緣由,而是李世子将投奔來了兩萬多人,哪怕是最精銳的黑水軍都全部調配到了城防的建設中。
要知道這兩萬于人中除了已經被劉自在調教得堪稱完備的黑水軍外,剩下的人,雖然修爲不俗,但對于軍伍之事所知甚少,而這兩軍對壘,也決計不會是如莽夫間好勇鬥狠那般靠着修爲武力沖殺便能獲勝的事情。更多是軍隊之間的配合與隊伍整體的進退有度,否則在戰場中很容易被敵方的大軍沖殺開來,撕裂陣型,然後逐一擊破。
按理來說對于眼前的數萬人而言,李丹青最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内磨合成型。
而城防雖然重要,但畢竟與幽雲的主戰場應當是在青雲軍、紫刀衛以及玄衣軍拉開的前方戰線上,若是前線失守,這大風城就是再城高池深,也無法與幽雲大軍抗衡。
這一點哪怕是那些市井中高談闊論的酒客們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但李世子卻似乎鐵了心要把這大風城打造成一個鐵桶陣,衆人的幾次提醒李世子都充耳不聞,反倒還一個勁的嫌棄築城的速度太慢了一些,又将從阙圭商會中賺來的銀錢大把大把的揮霍出去,招募更多的各方趕來的人手加入到築城之事中。
看着每日在幾道外城上忙活着的近十萬人,莫說是旁人,就是大風院的弟子們有時候都暗覺自己這位院長大人,是不是魔怔了?
還是說已經到了畏幽雲如虎的地步。
……
“老先生,我覺得吧,你這首《古意流芳》倒是精湛無匹,曲音流轉如江水綿綿不息,聽罷仍覺餘音繞梁,三日不息。”
“就是太過軟綿綿了一些,不适合這個場合彈來,倒是更像是宴會之上,歌舞升平時助興所用。”大風院的大院中,得了閑暇的鹿書德坐在了師子駒的身旁,聽罷師子駒之曲,不由得皺着眉頭如此言道。
師子駒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言道:“《古意流芳》是柳參先生所著之曲!是聽聞已故女神将白青璎之事,有感而作。白青璎乃是我武陽開朝之時,同爲神将的曲羊古的妻子,當年曲神将戰死沙場,數萬大軍被前朝舊部困于洛山之下,大軍數萬甲士與洛山十餘萬弟子的生死命懸一線,白青璎來不及爲亡父悲痛,便披挂上陣,帶着洛山門徒以及數萬大軍與前朝舊部血戰,生生開辟了一
條血路,保住了洛山的傳承,哪怕是百年後的今日,洛山之巅的英靈廟中依然祭奠着白青璎将軍的牌位,與洛山的開山老祖并列首位!”
“此曲講的就是白青璎将軍波瀾起伏的一生,起能與那宴會之上的靡靡之音相提并論!”
師子駒如是說道,顯然言語之中已經壓着火氣。
但好巧不巧這鹿書德也是個直性子,絲毫沒有聽出師子駒言語中的不滿,繼續道:“那越是如此,那此曲便越是不對了!”
“白青璎将軍之事,我也曾在古書上拜讀過,書上曾說,白将軍雖爲婦人,但每逢戰陣必定身先士卒,沖鋒陷陣,英勇無匹,不輸男子,此等巾帼英雄世間含有,訴說其平生之曲,雖說不應雄壯如嶽,那也得如高山流水,剛柔并濟,此曲我以爲還是太過軟弱了一些。”
“哼!”
“白龍山上的魏陽關曾說過,柳參先生琴幾近道,他的曲子哪一首放在世間不是精妙無匹之曲,閣下有什麽佳作,能讓閣下有資格對柳參先生的琴曲評頭論足!”師子駒的心中柳參顯然是如上人一般的存在,聽見鹿書德這般出言“诋毀”,他自是無法忍耐,在那時冷哼一聲如此說道,語氣已是不善。
鹿書德也聽出了師子駒語氣中的傲慢,他皺了皺眉頭言道:“老朽也隻是就事論事,論起琴曲造詣,我當然遠不及柳參先生,但先生也非聖人,所著琴曲或也有疏漏之處,難道連些許評議都不能有了嗎?”
“世間對先生的曲藝也好,文章也罷,早有論斷,就勿需你來評議了!”師子駒一拂衣袖,站起了身子,憤聲言道。
兩個老頭就在這時大眼瞪小眼,相互對峙互不相讓。
這讓坐在兩個老人中間的李丹青一時間頭大如鬥。
幾次想要插話,将二人之間的争執壓下,但每每出聲,卻都被二人之間的争吵所打斷。
好不容易忙完了今日的差事,想着在這處偷閑片刻的李丹青,一時間可謂追悔莫及。
他想着既然平息不了兩個固執老頭的争執,那不如自己溜之大吉,李世子這樣想着,便麻溜的站起了身子,可是腳步還未來得及邁開。
一個道身影卻忽然從一旁竄出,一把将李丹青摁回了座位上,然後整個人躲在了李丹青的背後。
“李院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快幫本候攔住她。”
李丹青聞言一愣,倒是聽出了這聲音來自那位山水候候溫,他側頭看向前方,卻正好見着了端着一碗湯汁,正四處尋覓着些什麽的呂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