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子卻心頭莫名泛起一陣涼意,他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勃然怒道:“我爹竟然還真的養了狼?”
“還是兩頭?”
“這事我竟然不知道?我爹死了這兩頭狼是不是得歸我?話說,你說那什麽狼王和那個狼崽子值錢不?”
李丹青問題讓莫清秋一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然後她低頭笑了笑:“李世子當着有趣。”
“既然世子不願意聊這個話題,那咱們就聊聊關于小雲兒的事情吧。我得帶他走。”莫清秋在這時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目光直直的看着李丹青言道。
李丹青也收斂起了玩笑的心思,他盯着莫清秋問道:“這到底是莫姑娘的意思,還是虞眠風的意思?”
“有區别嗎?”莫清秋挑了挑眉頭,如此反問道。“總歸這都是囚龍山的意思!”
李丹青不語,隻是直直的看着莫清秋。
在李丹青那樣的目光,莫清秋沉默了一會,終究是聳了聳肩膀言道:“好吧,這确實是我的意思。”
“爲什麽?”李丹青又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的莫清秋忽然笑了笑:“世子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還不夠明顯嗎?誰會願意讓自己的親人留在隻能等死的地方?”
“莫姑娘覺得我們打不過幽雲人。”李丹青反問道。
莫清秋聞言側頭看了看李丹青身後的大風城,站在高高的城牆上俯瞰整座城池,有一種很奇妙的感受。
龐大的城池在那一刻仿佛被踩在了腳下,鮮活的芸芸衆生也在這時被縮小、被刻闆,隻是一個個竄動的人頭在不斷忙碌的奔走。
“師父說,你的眼睛裏藏着火焰。”
“狼的仇恨從來不會因爲前人的死而被澆滅,也從來不會因爲畏懼而膽怯。”
“狼隻會隐忍,隻會伺機而動。所以,白狼王死後,活下來的幼崽永遠無法成爲新的白狼王。隻會是一隻在怒火與仇恨中長大的惡狼。”
“朝廷想要讓你做一隻可以被馴服,可以被控制的狼王,三萬兵馬的數量就是給你的甜頭。吃下它,在應水郡做出些事情,不需要太多,朝廷會很樂意把一些白狼軍的殘部交到你的手上,幫着朝廷應付着北邊的戰事,畢竟大遼的麻煩對于朝廷而言才是如今最大的難題。”
“一個能夠讓白狼軍聽話的小狼崽,在短時間内是朝廷很願意看到的。隻可惜,李世子似乎不願意做這個傀儡。三萬兵馬的名額,一個未動。招入大風院的人,也是數量寥寥,李世子覺得囚龍山憑什麽相信,你們能守下應水郡?”
“更何況就是李世子有本事從這件事情中脫身,朝廷也決計不會容忍一個心存反志的狼崽子在武陽天下磨利自己的獠牙與爪子,他們正好可以借這個由頭,解決掉世子
。而以陛下一貫斬草除根的風格,與世子有所瓜葛的人,恐怕都難逃一劫。”
“世子若是真心在乎小雲兒以及你門下那些弟子,就應該早些做出了斷。”
李丹青聽到這番話,聳了聳肩膀,算是徹底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所以,莫姑娘的意思要麽今日李丹青就遂了朝廷的心意做了朝廷的鷹犬,要麽你就要帶走薛雲,與李丹青徹底劃清界限,對嗎?”
“和聰明人聊天,就是輕松。”莫清秋如此應道。
李丹青笑了笑:“但可惜薛雲不會跟你走。”
莫清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許,但還不帶她多言,李丹青又言道。
“當然,不是我不讓他走。事實上其實我巴不得他快點滾,這大風院有本世子這樣一個俊俏少年就夠了,多半個本世子都覺得礙眼。”
“隻是可惜,這家夥性子挺倔,我趕不走,姑娘也帶不走。”
“哼。”聽聞這話的莫清秋眉頭一挑,冷聲道:“我從小看着小雲兒長大,他有什麽本事,我比他自己還清楚,不走,我綁也會把他綁走。”
“但他會逃啊?”李丹青卻言道:“腿長在他的身上,莫姑娘總不能把他的腿給打斷吧?”
李丹青話語中的輕松與笃定,讓莫清秋有些不爽:“我可以盯着他,隻要回了囚龍山,世子大可放心,我保證他沒有機會回到這裏。”
李丹青歎了口氣,語氣中忽然有了些惋惜之意:“姑娘甚至都不知道他爲什麽會留在這裏,又憑什麽覺得有本事讓他忘了這裏呢?”
“無非就是些少年意氣,過了也就忘了。”莫清秋冷笑道。
李丹青邁步走到了莫清秋的身側,與她一道低頭看着身下城中竄動的人頭。
“姑娘你看,咱們站在高處從上往下看,看到的隻是他們忙忙碌碌來來去去的身影,卻看不見他們臉上的悲歡。有時候,确實會難免生出那樣的感覺,這些家夥就像是些無頭蒼蠅,爲了幾兩銀子,幾塊饅頭每日灰頭土臉,碌碌無爲。”
“姑娘在山上待得太久,恐怕早就忘了山下的人其實和姑娘一樣,都有自己在乎的人,也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莫清秋皺起了眉頭,她看了李丹青一眼言道:“世子是想和我講大道理嗎?”
“算不上什麽大道理,隻是想要糾正姑娘的某些不太準确的想法。”
李丹青這樣說道:“朝廷也好,姑娘也罷,說來道去在乎的也隻是自己的得失,在乎的是誰會不會被我牽連,我又能不能乖乖聽話。”
“但從來沒有人問過,這應水郡數以百萬計的百姓他們死活。”
“就好像這數以百萬計的性命都已經不存在了一樣,就像他們已經死了一樣,可他們現在可都還好端端的活着,是誰說他們就該死了呢?”
“李丹青不想做朝廷的鷹犬,是因爲受制于朝
廷,就得遵從那些得失利弊的狗屁邏輯。我想要封狼居胥不假,但卻不是踏着幾百萬人,甚至上千萬人的屍骨走上去的。我留在這裏,薛雲留在這裏,是爲了救他們。”
莫清秋一愣,随即道:“怎麽?李世子是想給我展示一下你的悲天憫人嗎?”
“我可不是聖人。”
李丹青搖了搖頭:“要是留在這應水郡,會是死路一條,李丹青跑得會比誰都快。”
“隻是有能力救一救,李丹青就狠不下心來離開而已。”
“嗯?我沒有聽錯吧?李世子是說你能守下應水郡?就憑你大風院的那幾千号人。”莫清秋笑了起來,臉上是毫不遮掩的輕蔑之色。
“姑娘應該沒有聽錯。”李丹青笑道。
“我會守住應水郡,至少會守住大半個應水郡,用一種姬齊挑不出半點毛病的辦法,所以姑娘不用擔心在下會牽連到你們囚龍山。”
李丹青說得很确定,确定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以至于在那一瞬間莫清秋險些就相信了李丹青的話。
但很快她就回過了味來,在那時冷笑道:“就憑李世子的一面之詞?敢問世子覺得我憑什麽相信你?”
這個問題似乎讓李丹青有些苦惱,年輕的世子在那時皺了皺眉頭。
他忽然轉頭看向城門方向,急促的馬蹄忽然傳來,城門外揚起塵埃,一大群身着黑甲的甲士忽然從遠方疾馳而來,一路湧入城門,來到内城外。在那時爲首的莽漢翻身下馬,在李丹青的身前跪下:“黑水城劉自在領五千黑水軍欲拜入大風院門下!請李院長收留!”
身後五千黑水軍翻身下馬,也在這時跪拜下來,高聲道:“請李院長收留!”
而就在此刻,又是一位中年男人從黑水軍的身後走出,背後帶着大批人馬,也在這時來到了劉自在的身旁,單膝跪地道:“應水城龍山武館,嶽逢春,率三千門徒,欲拜入大風院門下,請李院長收留!”
越來越多的人從城門處湧入,像是早就約定好的一般,在這時先身:“崖頭鎮,民兵營教頭姜觀領八百民兵拜入大風院門下,請李院長收留。”
“阙圭商會門下武行,金承領八百武師拜入大風院門下,請李院長收留。”
“白虎镖局,金泰山領三百武師拜入大風院門下,請李院長收留。”
“古羊門,曲棉領六千門徒拜入大風院門下,請李院長收留。”
……
這些人帶來的人手多的數千人,少的數百人,很快這大風院的門外便彙集近兩萬人的陣勢,浩浩蕩蕩器宇軒昂。
“要救應水郡的人,隻有隻有靠應水郡。”
“這世上唯有願自救者,人才可救之……”
李丹青看着這些忽然到來的衆人,微微一笑側頭看向身旁錯愕的莫清秋言道:“不知道這讓莫姑娘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