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一眼便覺心頭震撼,但卻不明就裏。
但大風院的弟子以及周圍那些其他學院并入大風院的陽山弟子卻一眼認出了此物,便是陽山絕學龍象混元的第一幅白象馱天圖。
“院長!這東西你怎麽給它……”趕來的金流香也見着了此物,她驚駭的問道。
她隻知道李丹青讓她派些技藝精湛的工匠前來,可他們究竟要做什麽,金流香并不清楚,畢竟自家這位院長本就性子古怪,有些奇奇怪怪的愛好也不出奇。直到今日那些工匠說是做完了第一道差事,來結工錢,按照他們給的工單,就得足足萬兩銀子,金流香頓時勃然大怒。
心底暗道這李丹青也真是,腰包才鼓起來就開始大手大腳的肆意揮霍。金流香本想着興師問罪,可哪知走到院門口便正好撞見眼前之景,頓時心頭驚駭。
龍象混元可是這陽山的絕學,尋常宗門,哪怕是隻有十來位門徒的末流山門,對于自己門下的功法絕學那也都是諱莫如深,莫說外人,門中弟子若是不如意也學不得。李丹青這倒好,直接将這陽山絕學刻在了石牆上,這是生怕别人學不去嗎?
“好東西當然要拿出來和大家分享!這有什麽大不了的,藏着掖着有什麽意思?”李丹青面對急急忙忙趕來的金流香擺了擺手甚是輕松的言道。
李丹青敷衍的态度讓金流香以及趕到的大風院甚至衆多陽山弟子都隐約有些不滿。
而就在這時,李丹青身旁的楊通忽然走上前來言道:“這是我和李院長商議之後共同做出的決定。”
這話一出口,衆人愈發的驚訝,這李丹青天馬行空慣了,也就罷了,楊通雖然脾氣暴躁,但在大事上面素來是拎得清的,又怎麽能同意李丹青這樣的決定呢?
楊通倒也看出了衆人的困惑,他微微沉吟,随即言道:“諸位也知道,如今咱們陽山的狀況。”
“陽山之前積弱多年,我也好,已故的張囚趙權,甚至諸位不曾知道的孫禹山主,我們都在用自己的辦法讓陽山重新振興。”
“這條路很難走,它崎岖、蜿蜒,看不見盡頭,也伸手不見五指,走得久了,也就讓人忘了當初走上路的初衷到底是什麽。”
“陽山的開山祖師,叫孫求安。諸位或許聽過他的名字,但大抵都不知道他的故事。”
“年少時,他比不得我們在場的大多數弟子,入了一個三流宗門,學了些不入流的拳腳,後來宗門的師傅死了,宗門也就散了。祖師爺靠着拳腳入了一個镖行,謀了個生計。”
“那時候,還是前朝,據說帝王昏庸,幽雲在北方數郡之地縱橫劫掠,無惡不作。”
“咱們的祖師爺雖然沒什麽厲害的功夫
,但卻有悲天憫人之心,索性便辭了镖局的營生,在這應水郡做了遊勇,與那些幽雲的惡徒作戰。”
“起先還可以靠着出其不意,收拾了好些落單的蠻子,但後來蠻子們被擾得心煩意亂,派出上百人的隊伍圍殺祖師爺。祖師爺身負重傷,躲近了一座破廟中,也不知是不是祖師爺的英勇感動了冥冥之中的仙人,那一夜仙人入夢,傳授了祖師爺一道煉體之法,也就是今日諸位所看到的《龍象混元》!”
“靠着這功法,祖師爺受到了星辰感召,知道冥冥之中有烈陽星辰在護佑這應水郡百姓,祖師爺響應了這份感召,從那時起他的修爲一日千裏,不僅逃出了險境,也漸漸在這北地展露了頭角,好些不願意被幽雲人欺壓的百姓都尋到了祖師爺,這才有了咱們陽山的雛形。”
“之後的故事略顯老套,我不作細表,但有一點,當年祖師爺修成武君,決心開辟聖山道場。”
“天下無主的名山大川多的去了,爲何祖師爺要将這聖山選在這遠離中土的邊塞之地?”
“因爲他知道,隻有聖山坐落于此,天下英傑才會聞風而至,才會有無數修爲高深的門徒聚集于此,才能震懾宵小!才能保護這一郡的百姓繁衍生息,千載無恙!也隻有這樣,他才對其當年落難時,星辰的召喚!”
“而我們曆代的先祖,都将祖師爺的教誨銘記于心,哪怕是四十年前,我陽山戰直武君折戟,神河不出,也未曾有過動搖!”
“這……”
“這才有了如今,應水郡口口相傳的歌謠,這才有了那句,咱有陽山烈陽高!”
“這四十年,陽山過得确實很不如人意,以至于我與幾位院長都隻想着中興陽山,卻忘了陽山到底是爲何存在。”
“如今聖山雖塌,但陽山未倒。幽雲大軍又至,在我應水郡外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我聞幽雲賊心不死,近日在邊境屯兵數十萬,已成黑雲壓城之勢力。應水郡守軍寥寥十餘萬,應水郡危如累卵。朝廷援軍遲遲不至,大戰一觸即發。”
“我楊通雖爲陽山劣徒,但不敢忘先輩之志,故而鬥膽,将陽山絕學龍象混元刻于這石碑之上,任爾學之!”
“在場諸君大可将此事告知天下,我陽山别無他求,隻求學得此法之人,若是感念此恩,勿以此法爲惡,若是再心存大義,能與我這殘燭之軀,共赴國難!同守北關!”
“陽山雖塌!但諸君在世皆是烈陽!皆是凡間星辰!照耀北境!”
那些在陽山崩塌之後還願意留在陽山的弟子大都是些熱血之輩,聽到楊通這番話,不僅解開了心頭的疑惑,更是心中熱血翻湧。
一時間衆人紛紛舉起了拳頭高深應和道:“共赴國難,同守北關!”
而周遭那些百姓,也被這氣氛所調動,更是開始高喝道,聲音在這大風院
外,響徹不絕,彙聚成海。
李丹青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場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人類還真是奇怪的東西。”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在李丹青的腦海中響起。
李丹青一愣,反應了過來,是自己體内那個話痨星靈。
“大哥!咱們能不能不要冷不丁來這麽一下,我還以爲撞鬼了呢?”李丹青在心頭腹诽道。
“鬼?那是死人變的東西,活的死後不怕,死了後有什麽可怕的?”星靈反問道。
李丹青啞然,暗覺難以用正常邏輯與這家夥對話。他轉而問道:“你覺得我們怎麽奇怪了?”
“被本不存在的東西影響,對自己與他人編造的謊言信以爲真,然後爲之赴湯蹈火,甚至獻出生命,這不奇怪嗎?”星靈反問道。
李丹青愣了愣,問道:“你覺得這些都是假的。”
“故事是假的,能延伸出來所謂大義自然是假的。”星靈低語道。
李丹青頓時反應了過來,作爲烈陽星靈,他自然應該是知曉一些當年真實的事情。
“那真正的故事是怎樣的的呢?”李丹青不由得問道。
“真正的故事是那個叫孫求安的家夥,早就受到了母親的青睐,沒有什麽仙人入夢,也沒有什麽烈陽感召。無非就是一個藏拙的天才少年,爲了讓更多人相信他,跟在他的身邊,去完成她想完成的事情,而編造出了一個星辰仙人的故事。星辰隻會回應擁有力量召喚他的人,星辰沒有你們所謂的善惡,就像四季輪轉,日升月落,任由天地萬物生滅,它自巋然不動。”
“人卻喜歡将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它們身上,給他們定義善惡,給他們賦予超出他們的東西,并引以爲真,甚至作爲信仰,卻不知你們的信仰根本不在乎,亦或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這……難道不奇怪嗎?”
李丹青聽聞這番,沉默了一會,卻又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星靈感覺到了李丹青的變化,沉聲問道。
“你說得其實都對。”
“但卻不重要。”李丹青言道。
“爲什麽不重要?你們的熱血沸騰,來自于那個人編造的故事,當故事不再是真的時候,那所謂的大義,所謂的信仰不也都歸于虛無嗎?”星靈困惑的問道。
李丹青搖了搖頭,沒有去向星靈解釋這其中的緣由。
或許不願,也或許是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但他相信有些東西是真的存在的,即使永遠也沒有辦法去證明他的存在。
他看向眼下群情激奮的衆人,微微一笑,自語道。
“如果星辰不曾因我們而照耀。”
“那……”
“我們在世,皆是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