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平靜之中多少裹挾着無奈與辛酸。
李丹青看着眼前帶着懇求意味的說出這番話的男人,好一會之後,李丹青終于打破了沉默,他盯着趙權,又看了看一旁的王絕通,言道:“我爹常說,這世上有源源不絕的麻煩。”
“沒錢的麻煩,不是就不吃飯,而是想辦法去賺錢。”
“行兵打仗,打不過的麻煩,不是就割地求饒,而是想辦法征兵、練兵,然後一雪前恥。”
“嗯,我自己也總結過一條,姑娘不喜歡你的麻煩,當然不能拱手相讓,死纏爛打也好,把那些她喜歡的揍趴下也好,總歸得讓她喜歡,又或者,讓那些她喜歡的都不在了,她隻能喜歡你。”
“趙院長有句話說得很對,我對于陽山沒有虧欠,也談不上什麽歸屬感,但大風院是本世子的家,張囚也好,郢家也罷,想要趕本世子走,得拿刀劍來,把我打服了,打痛了,那時候再讓我做喪家之犬,也不遲。”
李丹青的嘴裏滿口歪理邪說,可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王絕通的眉頭皺起,死死的盯着李丹青,趙權卻是一愣,神情忽然有些恍惚,他随即啞然失笑,看着李丹青,搖了搖頭苦笑道:“世子不愧是李将軍的兒子,這份氣魄,趙權拍馬不及。”
“或許這就是爲什麽孫師兄那麽看重你的原因,要是當年我陽山衆人不想着委曲求全,或許陽山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
趙權有些感慨的說完這番話,也沉默了一會,然後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世子要做那就放手去做吧!至少弄明白昊陽壁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趙權年過四十早已不惜命,拼得這幅殘軀,也一定護世子周全!”
王絕通聽聞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他言道:“趙師兄!此事關系到陽山存亡,你怎麽也跟着胡鬧!張囚上了陽山,屆時事态的發展,哪裏由得了你我掌控,留住這陽山傳承,才是最關鍵的!”
“留住傳承?”
“可什麽才是陽山的傳承?”趙權轉頭看向王絕通,“是《龍象混元》,還是烈陽真火?是陽山的聖山之名,還是那烈陽星輝?”
“都不是啊!”
“是四十年前,我們七八歲剛剛入門時,我們的師兄師姐、師父師叔、甚至年過六十的師祖。憤然挺身,共赴國難,将幽雲拒于應水郡外!”
“那烈烈如火的氣魄!那願爲世人遮風大雨的胸懷!那敢扶大廈之将傾,挽山河之即倒的大義!”
“那才是陽山!”
“可如今,我陽山内憂外患,爲了那點蠅頭小利,争得頭破血流!回顧四十年的苟且偷生,哪還有半點聖山氣象!”
趙權這樣說着,神色激動:“張囚如何?入了星輝之門,境界同樣會被星輝壓制在星羅境下,我看李世子也不見得沒有半點勝算!”
王絕通沉下了臉色,寒聲問道:“趙師兄是想讓世子去冒險?”
“此事若能躬行,我絕不麻煩世子!但世子既然有心,趙某隻會鼎力相助,幾次最後功敗垂成,我也會護世子周全!”趙權應道。
“張囚雖然在星輝之門中,境界會被壓制,但哪怕是盤虬境的實力,配上他神河境的道蘊,十個世子也不見得能是對手。你又無法去到星輝之門,如何相護?”王絕通針鋒相對的質問道。
趙權深深的看了王絕通一眼,卻言道:“那是我的事情,王師弟不用多問,趙權雖然不是什麽豪傑英雄,但此事之上決不相負!”
王絕通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不是因爲趙權的決意,而是因爲趙權的後手不願對他言說。
這是不信任,還是爲了以防萬一,王絕通不得而知。
但他不願再多問下去,恐露出馬腳。
隻是沉默了一會後,說道:“二位執意如此,王某也不再阻攔,但要去到星輝之門,世子還得先過苻堅王族這一關……”
“畢竟麻煩事,自然要一步一步的來,王護院不用擔心。”李丹青卻在這時打斷了王絕通的話。
李丹青的話算是把王絕通所有的話路封死,事已至此,他低下了頭也不再多言。
之後趙權又交代了一些瑣事,便急匆匆的離去,要回夏嶽院準備一切。
王絕通在趙權走後,朝着李丹青告了聲退後,也要離去。
“王護院留步。”可這時李丹青卻出聲叫住了對方。
王絕通有些困惑的回過頭看向李丹青,卻見李丹青從懷裏掏出了那本由幽雲古文所著的大黎神淵,笑着問道:“這東西可是王護院的。”
王絕通的臉色在這時明顯一變,但随即便笑道:“我就說我的寶貝哪去了,還以爲這些年不見,被那小兔崽子拿出擦了屁股,原來在院長這裏啊。”
他這樣說着,就要上前接過此物。
李丹青的手卻在這時微微一挑,言道:“我看這上面的文字似乎都是幽雲古文,王護院能讀懂嗎?”
王絕通讪讪一笑,目光閃爍:“以往研究過一些,早年在坊間看見此書,還以爲真的是那幽雲傳聞中絕學,便買了過來,卻不想隻是記載神話故事的
無聊書籍。”
“這樣啊。”李丹青點了點頭,當着王絕通的面,翻動起估計,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盯着王絕通,想要從對方的眸中看出些蛛絲馬迹。
“這上面我看還有些注解,不過也是由幽雲古文所寫的,不知是否是出自王護院之手。”李丹青指了指古籍上明顯比其它地方的自己要新出許多的地方,又問道。
“無聊的時候随意寫的些東西……”王絕通在最初的慌亂過後,再次面色如常的憨笑道。
李丹青對此不置可否,而是在那時合上了古籍遞了出去,王絕通見狀趕忙伸手要接回,可李丹青伸出手的又是一頓,問道:“對了,還沒問過王護院,昨日夜裏去哪裏了?我昨日就想歸還此物,卻不見王護院蹤影。”
王絕通的心頭咯噔一跳,臉上卻露出羞赧之色,言道:“去城西飲酒去了……”
聽聞此言的李丹青沉眸盯着王絕通,看了好一會之後,他忽然一笑:“這樣啊。最近可是多事之秋,很多事情還要仰仗護院,這些日子煩請護院就不要出去了,要是酒瘾犯了,給我說上一聲,我幫着備些酒水便是。”
這般說罷,這一次他方才将那書放到了王絕通的手中。
王絕通長舒一口氣,朝着李丹青躬身應是,這才退下。
王絕通走後,房門的陰影中青竹的身影緩緩走出,她看了看負手沉眸站在原地的李丹青,上前問道:“少主覺得這位王護院到底說的是不是真話?”
李丹青側頭看了一眼青竹,笑問道:“你見過太學閣中哪位研究古文的學士,會用古文做注解?”
“嗯?”聽到這話的青竹一愣。
“這位王護院用幽雲古文做所謂的注解,要麽是因爲那古文就是他最熟悉的文字,要麽就是因爲他注解的内容不願意被人看懂。”李丹青卻一語道破了玄機。
聽到這話的青竹臉色一變:“那少主還将此物還給他?”
“趙權說這位王護院值得信任,雖然不見得能全信,但麻煩這麽多,總歸有個輕重緩急,現在還不是對這位王護院尋根究底的時候。”
說到這處的李丹青伸了個懶腰,臉上又浮現出那标志性的吊兒郎當的笑容。
“一件一件的來吧。”
“還是先要弄清楚那些兔崽子們的奇思妙想到底是爲什麽……”
“本世子已經逃了這麽久,這一次,可不想這麽輕易的就舉手投降,但願我親愛的弟子們這一次,不要讓我失望。”
李丹青這樣說着,便推開了房門,邁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