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公雞也已經與雞舍中的小白小紅混得熟絡,咯咯的叫個不停。
院門外車馬往來聲不絕,一切就好似與以往的每一天一般,沒有任何變化。
但站在屋中的李丹青卻心頭一寒,他看着眼前這盞熄滅的燭台,沉默了許久。
“是郢家的人幹的嗎?”他終于問道,聲音被壓得很低。
趙權卻聽出了李丹青這低沉的語氣中所隐藏着的某些情緒,他擡頭看了李丹青一眼。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李丹青,眉宇陰沉,臉色冰冷,雙拳握緊,額頭上似乎有青筋暴起。
“目前還不得而知,但……”趙權壓低了聲音這樣言道:“但就目前郢離帶來的人而言,應該沒有人能殺死孫禹。”
“并且昨日我收到消息,張囚并未離開冬青院,所以這事也應該不是出自張囚的手筆。”
“昨日孫禹來找過我。”李丹青卻忽然言道,趙權一愣,而這時李丹青正好擡起頭看向他:“那時候,他似乎便已經萌生死志。你知道這一切對吧?”
“他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又見了什麽人?”
李丹青一連串的問題問出,讓趙權的心頭一震,臉色有些難看。
“我被朝廷派到陽山曆練,說是曆練實則是流放。”
“陽山之外有很多人想殺我!其中最急不可耐的就當屬郢家了。”
“陽山落入郢家手中,趙院長你,或許會成爲喪家之犬,四處流浪,又或許可以選擇苟延殘喘,學着張囚一般,做郢家的一條狗,亦或者你在烈性一些,以死殉山門。”
“但至少,趙院長還有得選,但那時擺在我面前的就隻有一條死路而已。”
“無論在你的心中李丹青到底是怎樣的人,但至少在陽山命運的問題上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甚至我比你更在乎陽山的興衰。”
“所以在下以爲,讓我知道昨日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對于趙院長而言,不算是件冒險的事情。”
李丹青的一番話說出,這幾乎便是與趙權攤了牌,趙權聞言苦笑兩聲,言道:“世子來陽山時,我以爲會是個麻煩,甚至會給本就混亂的陽山再添些阻礙,如今走到今日這步,卻不想世子成了陽山唯一能指望的人了。”
李丹青并沒有急着去回應趙權的感歎而是依舊沉眸盯着他,等着對方的後話。
趙權繼續言道:“其實就如世子所料的那般,昨日之前孫禹找過我。”
“衆所周知的是,陽山這幾十年來的衰敗是因爲陽山無法與其他聖山一般飛升,無法飛升也就無法接受星光的沐浴,這直接導緻的便是陽山之上的星輝薄弱,陽山的弟子修爲自然也難以與其他聖山比肩。再者,無法接受
星輝沐浴,陽山也就無法如其他聖山一般,傳遞出源源不斷的靈力。朝廷自然也會不滿,沒有外患,困頓交錯,才有了如今陽山的窘境。”
“從孫師兄算起,往上數三代的曆代陽山山主,從始至終就隻有一個目标,那就是想辦法讓陽山飛升,沐浴星輝。”
“隻可惜要催動聖山,需要陽山的絕學《昊陽歸息訣》,而之前我也與世子說過,不知爲何,陽山山巅的昊陽壁卻開始排斥陽山曆代弟子,很多時候,陽山的弟子根本無法抵達昊陽壁,曆代山主也因爲強行抵禦星輝之力,前往昊陽壁而身隕。”
“師兄這些年一直裝瘋賣傻,一來是爲了降低郢家之流的戒心,二來也是爲了抽出身來暗中調查到底是什麽原因,讓陽山之人始終無法接近昊陽壁。”
“可這麽多年過去,卻始終一無所獲。”
“直到前些日子,郢家帶來的朝廷的旨意,師兄被罷黜了山主之位,張囚上位,而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張囚似乎從郢家那裏得來了能夠靠近昊陽壁的辦法,如此一來,隻要張囚能夠修得《昊陽歸息訣》,那山主之位便穩穩落入了他的手中,陽山也就成了郢家的囊中之物。”
“師兄昨日便是得知這個消息,故而準備以身犯險,再上陽山,拼死也要嘗試一次靠近昊陽壁,以求得一份向死而生的機會。”
“但按道理來說,師兄應該今日辰時方才抵達陽山山巅,就算出了什麽意外,命燈也不應該在昨日子時熄滅。”
李丹青聽到這話,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麽,他擡頭看向趙權言道:“不對。”
“嗯?”趙權一愣。
“依照着趙院長的推斷,孫禹是死在前往陽山的路上。”
“可之前你也說了,無論是孫禹還是之前的諸位陽山山主都無法接近昊陽壁,孫禹這些年來也并未尋到辦法,既然如此,他前往昊陽壁那就是死路一條,那爲何那些人還要多此一舉,在前往昊陽壁的路上将他殺了?”李丹青幽幽低語道。
之前的趙權震怒于孫禹被人殺害的變故之中,對于事情的就裏還未來得及多想,便急匆匆的趕來尋找李丹青,此刻李丹青這話出口,他頓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古怪。
按理來說,從孫禹決定前往昊陽壁那一刻起,孫禹的死便是已經注定的是。
那對方趕在孫禹抵達昊陽壁之前将之殺害,無非就是爲了阻止孫禹前往昊陽壁。
可對方在怕什麽呢?
曆代陽山山主都無法解決的問題,難道孫禹就可以做到?亦或者……
“無論是什麽!都得去昊陽壁上看一看,才能知曉!”李丹青從趙權的臉色變化中看出了他有着與自己一般的困惑,他在那時沉聲言道。
趙權聞言,正要說些什麽。
“不可。”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房門被人猛然推開。
房中的二人皆是
一驚,紛紛在那時看向對方,卻見來者赫然便是大風院的那位金牌護院——王絕通。
李丹青眯起了眼睛,他盯着這忽然到來的王絕通,心底對此并無多少驚訝,可臉上還是露出了詫異之色:“王護院你……”
“王絕通,其實是我與孫瑜的師弟。”趙權見狀趕忙解釋道。
“陽山的絕學《龍象混元》以及僅餘的二十餘枚烈陽真火都藏匿在大風城中,當初我們意識到昊陽壁的問題可能與陽山内部有關,故而便讓王師弟這些年隐姓埋名,守着大風院。”
說罷,趙權見李丹青臉色的狐疑之色似乎并未消減,又言道:“王師弟與我以及孫禹從小一同在這陽山長大,決計值得信任,世子不必懷疑。”
聽到這話的李丹青,伸手摸了摸懷中昨日青竹交給他的那本古籍,這才點了點頭,言道:“早就看出了王護院并非尋常人,卻不想也是孫山主早就安排好的暗樁,倒是出乎預料啊。”
李丹青話語中多少有些不滿,趙權也尴尬的讪讪言道:“大風院的存亡畢竟事關陽山傳承,多一手安排,也是爲了确保萬無一失,還請世子見諒。”
李丹青隻是一笑,卻并不接話,而是看向王絕通問道:“王護院方才說,不可,是爲何意?”
王絕通似乎并未感受到李丹青語氣中的古怪,而是沉聲道:“張囚身爲代理山主,此次星輝之門打開,他同樣有資格進入星輝之門,前往昊陽壁。進入其中衆人會被星輝之力送入随機的各處,張囚與郢家早有殺了世子之心,世子若是前往,張囚必然痛下殺手,再對外言說世子死于星輝之力下,屆時可謂死無對證!”
“世子如今與門下弟子皆身負烈陽真火,此乃陽山傳承所在,不可以身犯險,我以爲還是應當帶着門下弟子趁着星輝之門打開,張囚等人無暇參與此事,早日離開陽山。”
“世子與長公主殿下頗有僥幸,尋一庇護顯然并非難事,留得青山在,也方才可謀劃後事!”
趙權聽聞這話,皺着眉頭思慮了一會,卻也點了點頭:“王師弟考慮周到,事到如今,我們恐怕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說着他擡頭看向李丹青,由衷道:“說起來,世子自從來了陽山,我陽山也從未真心待過世子,趙某說到底也隻是作壁上觀,隻是在世子有些起色時,方才出手相助了些許。”
“說到底也隻是錦上添花,從未雪中送炭。世子之于陽山不曾有過虧欠,陽山走到今日這步,是我們這些弟子的失職,與世子無關。”
“事已至此,世子也無需與我們這些老弱病殘一般守着這祖上留下的一畝三分地。”
“隻求世子看在孫師兄贈予世子龍象混元以及烈陽真火的薄面上,登上幾日,讓我從四大學院挑選一些心性天賦都尚且不錯之人,世子一并帶走,幫着照料一二,免得落下一個死于非命的下場,也算是幫陽山保住些許香火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