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是一位年紀約莫三四十歲的女子,女人身段玲珑,眉宇間帶着英氣,雖然臉上有些歲月的痕迹,但依稀可見當年那俏麗模樣。女人的身旁坐着二女一男,年紀都在二十歲上下,面容俊美,衣衫華貴,衣袖與領口處所縫的獸皮,皆是出自虎豹之身,依照着幽雲的規矩,能縫制如此珍貴之物的人,至少是王族嫡系。
剩下坐在其餘座次上的少男少女,地位明顯比這四人地上一籌,衆星捧月一般坐在他們周圍的木桌上。
“院長……他們真的是幽雲的苻堅王族?”劉言真在這時湊到了李丹青的跟前,輕聲問道。
李丹青不露痕迹的點了點頭,然後示意劉言真不要再看向那處,以防被對方察覺出異樣。
劉言真倒也機靈,當下便低着頭慢悠悠的吃着面,但耳朵卻和李丹青一般豎起,小心的聽着隔壁桌傳來的對話。
……
“武陽自诩爲天國上朝,可我看比起咱們幽雲也好不到哪裏去!方才那人撞了冉裘族兄,卻一句道歉也沒有轉頭就走!要不是慕容尊使攔着,我定要将那人的腿給打斷。”坐在主桌上的年紀稍小的少女,嘴裏不滿的嘟囔道。
這少女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梳着一頭的辮子,麥芽色的皮膚,身材嬌小,似乎是這群異族人中年紀最小的一位。
而那位被稱爲冉裘族兄的男子,年紀二十五六,模樣沉穩,聞言隻是言道:“我們此次前來爲的是大事,何必與那些市井之徒斤斤計較。冉玲,這兒可不比幽雲,不要節外生枝。”
被稱作冉玲的女孩聞言,吐了吐舌頭,也不作答。
而這時,另一位年紀稍長,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少女則看向那位被稱作慕容尊使的女人,問道:“尊使,那位那便準備妥當了嗎?”
這話出口,不待那位女人回應,一旁的冉玲卻揶揄的看向少女言道:“櫻姐姐是在問那件大事準備妥當沒有,還是在問你那位素未謀面的丈夫準備妥當沒有?”
這話出口,冉櫻的臉色微微一紅,一旁的冉裘卻是眉頭一皺。
被稱作慕容尊使的女人倒是面色如常,端起一旁的水杯輕抿一口,言道:“那位做事你們有什麽不放心的,都妥當了。”
“我們隻需要做好我們該做的事,不給那位拖後腿,那一切就應該沒有大問題。”
“面來咯!”而這時,面攤老闆的吆喝聲忽然傳來打斷了衆人的談話。
“吃面吧,吃完之後,咱們該啓程了,争取今日抵達冬青城。”慕容尊使這般言道。
“冬青城?咱們不是應該去夏嶽城嗎?”冉玲眨了眨眼睛問道。
“冬青院的張囚前些日子已經被提拔爲陽山山主,如今陽山的大小事務都得由張囚調配。”慕容尊使這般言道。而後又道:“好了,安心吃面吧。”
衆人似乎對其極爲敬畏聽到這話,紛紛收聲。
那冉玲聞言也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問。
李丹青有些惱火,側着耳朵聽了好半晌,卻聽得雲裏霧裏,隻是隐約覺察到這些苻堅王族似乎來到這應水郡的目的并非隻是爲了那星輝之門那般簡單。
李丹青本想聽個就裏,卻不想被那面攤老闆打斷,一時間不免恨得牙癢癢的。
劉言真顯然也從對方言辭中聽出了些端倪,她皺着眉頭看向李丹青,李丹青卻示意她稍安勿躁,繼續坐在那處慢吞吞的吃面。
但随着那慕容尊使的發話,苻堅王族衆人都變得極爲安靜,不再多語,直到他們吃完各自碗中的面,李丹青也沒有再偷聽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老闆,多少錢?”見衆人吃完了面條,那冉裘站起了身子,朝着面攤的老闆招呼道。
面攤老闆熱絡的上前,言道:“一碗面八文錢,你們一共二十一碗,一共一兩銀子又六十八文。”
“嗯。”冉裘聞言點了點頭,伸手摸向懷中,似乎要取出些銀錢付賬。
可這手方才伸入懷中,他的臉色卻忽然一變,那隻伸入懷中的手也開始慌亂的在懷中摸索。
他的臉色随着這樣的摸索一息難看過一息,
周圍的衆人也紛紛看向他。
那位被稱作慕容尊使的女人更是眉頭一皺看向冉裘問道:“怎麽了?”
冉裘不語,隻是又摸索了一陣,然後才皺着眉頭說道:“不見了,錢袋不見了。”
“嗯?”聽到這話的衆人頓時神情古怪。
而冉裘也在這時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定是剛剛那人撞我的時候偷走了我的錢袋!”
他這樣說着轉身就要走出面攤,朝着那處追去。
但面攤老闆卻趕忙攔住了他:“怎麽的?客官這麽烏泱泱一大群人,想要吃白食?”
冉裘何曾被這樣奚落的過,趕忙解釋道:“老闆你且稍安勿躁,我的錢袋方才被人偷了去,我去尋到他,就來抵債!”
“少來這一套!你們這麽多人,難道就你一個人帶了錢的?”那老闆卻顯然并不相信冉裘在那時問道。
這話出口,在場的苻堅王族子弟紛紛臉色一變。
冉裘更是臉色有恙,低聲道:“來應水郡不夠七日時間,我們的錢袋接連被盜,我的是最後一個……”
噗!
一旁正假意吃面,專心聽音的李丹青聽到這話,嘴裏的面條頓時噴出了出來,還嗆到了自己,一個勁的咳嗽。一旁的劉言真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李丹青,但還是走上前來溫柔的爲其拍着背。
李丹青這樣想着,側頭看向一旁那群苻堅王族,卻見這些家夥似乎也有些無地自容,紛紛在那時低下頭,顯然冉裘所言并非虛言。
這些苻堅王族看上去年紀都并不大,想來從未出過遠門,沒有什麽江湖經驗,加上衣衫華貴,定然是竊賊們最喜歡的肥羊。隻是二十餘号人,唉短短七八日内接連被盜,這未免太倒黴了一些。
“呵呵,公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落魄人家,這樣的謊話,你覺得我會相信嗎?今日你們要麽給錢,要麽我就報官!”隻是那面攤的老闆顯然無法相信冉裘這樣的說辭,他抓住了冉裘的衣袖,這般言道。
眼看着雙方僵持不下,那面攤老闆更是認定了這群人就是吃白食的家夥,吵吵嚷嚷的就要抓着冉裘去見官。
“老闆,把幾位公子的錢算在我身上吧。”而瞅準機會的李丹青在這時走了上來,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碎銀遞了上去。
那老闆一愣,但見着了銀錢,頓時眉開眼笑,連連道謝,倒也不再糾纏冉裘等人。
冉裘也在這時回過了神來,他感激的看了李丹青一眼,連連道謝:“謝過這位公子,不知公子名諱,若是方便告知,等我追回錢财,一定償還公子。”
冉裘一本正經的言道,言之鑿鑿的架勢似乎這話并非他一時興起的場面話。
“在下李言真,這位是我的同鄉劉丹青。”李丹青笑呵呵的朝着冉裘拱手,嘴裏如是言道。
劉言真聞言一愣,但轉瞬便反應了過來,自己這位院長此刻心頭恐怕又在打着什麽鬼主意,她微微一笑,朝着衆人點頭示意。
冉裘聞言也點了點頭,卻聽李丹青再言道:“方才我聽諸位話裏的意思似乎也要去陽山,我看諸位的裝束不像是我武陽人士,不知前往陽山所謂何事。”
冉裘對眼前這個出手相助的少年頗有好感,但聽聞這話卻還是不免面露警覺之色。
“拜訪故友而已。”冉裘這般應道。
“這樣啊。”李丹青卻好似沒有看出對方的警覺一般,依舊笑着言道:“不知是哪位故友?在陽山位居何職?”
初次見面便詢問這樣的問題多少顯得有些突兀,這也讓苻堅王族的衆人心頭歐愈發的警覺。
那位慕容尊使更是走上前來,言道:“公子出手相助,我們感激不盡,但此刻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公子若是願意,留下地址,不日我們便會遣人将今日錢财十倍奉上。”
李丹青聽出對方的逐客之意,他苦笑一聲言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做叨擾了。”
“諸位若是有心,到了陽山或許可在大風院尋到在下。”
李丹青說罷這話,朝着衆人行了一禮,便要帶着劉言真轉身離去。
劉言真顯然不甘心就這樣錯失機會,一個勁的朝着李丹青使着眼色,
李丹青卻好似沒看見一般,拉起了劉言真的手就要朝着面攤外走去。本來還心中焦急的劉言真被李丹青握住手的刹那,臉色一紅,也沒了其他心思,乖乖的便任由李丹青拉着往外走。
而那位慕容尊使聽到這話,頓時臉色一變,她叫住了李丹青言道:“這位公子!你是陽山大風院的人?”
李丹青聞言一笑,似乎對于此事早有預料,他駐足回頭看向那女人,恭敬言道:“也不怕諸位笑話,我和我的這位同鄉此次前往大風院是爲了拜入陽山爲徒,但能否順利,還尚且未知。”
“方才聽諸位言語,好似與陽山某位大人物相識,又見諸位器宇不凡,暗以爲你們或許能有些關系,故而出手相助其實也藏了私心,想要看看諸位能否有辦法讓我與丹青妹妹加入大風院。”
“不過既然諸位不便,那此事我也不會再提。”
李丹青的坦然倒是讓衆人放下了幾分戒心,那位年紀尚小的冉玲走上前來,有些奇怪的問道:“我聽說陽山五大學院就數大風院最爲落魄,弟子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人,你們多少有些修爲在身,想加入大風院應該不難吧?”
李丹青聞言苦笑道:“諸位是有所不知,大風院落魄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自從他們那位新院長上任以來,大風院是洗心革面,門下弟子人才濟濟,年輕一輩比起其餘四大學院強出不知幾何,我們這資質,沒有熟人引薦,想要進入大風院是難上加難,此次前去也隻是碰碰運氣。”
聽到李丹青這話,苻堅王族的臉色微變,那慕容尊使更是皺起了眉頭,低聲自語道:“可我們收到的消息似乎是說大風院大都是些烏合之衆……”
李丹青神秘一笑,湊到了他們的跟前言道:“諸位有所不知了吧?聽聞星輝之門将開,那陽山好似與某個大勢力有賭約尚在,陽山想要保住星輝之門的名額,故而對外一直宣稱大風院最爲孱弱,實際上就是爲了故布疑陣,讓那方人馬挑選大風院的弟子作爲對手,然後出其不意,赢得賭約,但實際上大風院的衆人實力反倒最爲強勁。”
“反倒是那位張山主門下的弟子卻更最爲孱弱。”
“我有一位族兄就在陽山爲徒,我也是從他那裏知道此事的。”
說罷這話,李丹青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衆人心頭暗暗得意,他朝着劉言真得意一笑,然後便又朝衆人拱了拱手言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打算在天黑前趕到大風院,這就不耽擱諸位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有緣再會。”
說罷這話,李丹青轉身便帶着劉言真離去。
……
“院長你這招禍水東引很厲害啊!”在走出到确定苻堅王族衆人再也聽不到二人聲音的地方,一直憋着笑意的劉言真終于忍不住朝着李丹青豎起了大拇指。
李丹青甚是受用,他得意一笑:“這叫驅虎吞狼,就算不能真的改變這些苻堅王族的決定,但多少能起到疑兵之用,能讓他們分出些人手去挑戰張囚的人,也是好事。”
李丹青說着瞟了一眼連連點頭的劉言真,語氣一變:“多讀些書,你也可以和我本院長一樣聰明。”
“本院長可不喜歡笨女人!”
劉言真聽出了李丹青的言外之意,她白了李丹青一眼:“呸!誰稀罕你喜歡!隻有薛師兄才會喜歡你!”
……
隻是得意洋洋的李丹青卻并不知道,身處在面館的苻堅王族衆人,在消化完這個消息後。
冉玲咬牙切齒的說道:“武陽人可真是陰險狡詐,我們險些就被他們給騙了,我就說五年前大風院還一個活人都沒有,怎麽如今就鬧得沸沸揚揚了!原來是想以此诓騙我們!”
那慕容尊使也點了點頭:“這确實是像武陽人能做出的事情!”
“幸好得到了這消息,那咱們就不用再糾結到底該選哪些人挑戰了。”
“既然大風院的弟子是陽山的中興的棟梁,那咱們就從大風院入手吧。既然要毀掉整個陽山,那這最難啃的骨頭,我們身爲苻堅王族,責無旁貸!”
衆多苻堅王族子弟聽到這話,也面露決色,鬥志昂揚,紛紛點頭應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