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爲苻堅、沮渠、鹿孤、乞伏、赫連、龍拓、大鼎。”
“七大王族受封于幽雲共主——蒙遜氏。”
“蒙遜百年前遭逢大難,日漸勢微,七大王族割據征伐不休,直到四十年前,龍拓王族出了一位英主,以蒙遜氏之名,一統七大王族,對武陽出兵。”
“這場大戰持續了數年,甚是慘烈,最後以那位英主的戰死而告終。”
“武陽大軍一路北境直抵幽雲皇城,以斬除奸邪爲由,大肆清剿龍拓王族,扶持勢微的蒙遜氏重掌大權。”
“蒙遜氏恢複王權,重新執掌幽雲,同時也對武陽王族俯首稱在,每年進貢,三十餘年來,不曾斷歇。”
姜羽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幽雲七王紀》,眉頭卻依然緊皺。
她的心情有些煩躁,自從吞服了凝火真陽丹後,她的修爲一路突飛猛進,來到了紫陽境大成,如今體内九道脈門周身的竅穴都被盡數打開,距離這盤虬境隻差上了臨門一腳。
可就是這臨門一腳,她卻始終邁不出去。
距離那日張囚與郢離殺來又悻悻而去之事已經過去了十日光景,大風院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弟子們每日修行、打鬧、吵吵嚷嚷,又熱熱鬧鬧。
曾幾何時衆人都期盼着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姜羽亦是如此。
但随着同門的師姐師妹們都接連破開紫陽境達到了盤虬境,久久不見起色的姜羽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她以往對于修行之事倒是說不上如何熱衷,覺得一切順其自然是再好不過。可眼看着同門們一個接着一個的破境,姜羽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這些日子她嘗試了許多辦法,都收效甚微,爲此她好生詢問了一番破境的同門,但得到的答案大抵一緻,無非就是欲速則不達,想要破境,得先平複心境。
隻是有時候你越是想着那樣,心頭就越是焦急,越是焦急,就越想不急。
然後,就越想越急。
姜羽不想被人落下,更何況苻堅王族的挑戰已經臨近,姜羽更不想拖整個大風院的後腿。
她平日裏喜歡看書,索性便拿出了從李丹青書房中借來的書,細細品讀,想要以此平複心境,但同樣還是沒有成效。
姜羽愈發的煩悶,她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走出了房門,想着在外面走走,或許能讓心境平複一些。
……
郢離與張囚帶來的風波過去,大風院平靜如初。
甯繡與薛雲在演武台上相互喂招,一人持銀槍,一人持長戟,相互攻伐,你來我往好不熱鬧。隻是這手上的招式淩厲,可二人的目光卻又含情脈脈,時而目光交彙還會心一笑,說是練武,但卻更像是在殺狗。
不遠處的花台旁劉言真與嶽凝霜正在争論不休,嶽凝霜認爲,落魄院長與英俊少年的感情經過了冬紅學院的挑釁,已經升華到了頂點,下一步就應該修成正果,大被同眠,正在強烈要求劉言真加上一些尺度更大,更有突破性的戲碼。劉言真卻認爲,學院還是有很多壞女人虎視眈眈,正所謂好事多磨,不湊夠九九八十一難,決計不會開始嶽凝霜期待的戲碼。嶽凝霜很是不滿,以棄書要挾,劉言真見招拆招,以多年交情爲籌碼。二人争得面紅耳赤,想來短時間内不會有結果。
而院門處的雞窩旁,王小小父子正愁眉緊鎖,思慮着怎麽讓痛失至愛的小白小紅以及小黃接受新來的雄雞。但二人卻對于雄雞的名字發生了分歧,新來的雄雞長着一聲棕黃色的羽毛。
王小小認爲應該取名叫小棕黃,但王絕通認爲這與小白小紅這樣的名字有些不配套,但爲了不與小黃沖突,建議王小小從李丹青的書房裏偷
寫墨水來,将他染成黑色,這樣一來既能緩解小白小紅的喪父之痛,也能名正言順的将之再稱作小黑。
父子二人同樣爲了這事争執不休,大有要斷絕父子關系的架勢。
姜羽看着大風院的衆人,這些家夥倒是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調,但也或許正是因爲這份不着調,反倒讓人覺得舒适。
這時,一道身影從不遠處走來,姜羽看清了對方,擡手喚道:“流香……”
但金流香卻面露殺機,雙拳緊握,對于姜羽的招呼熟視無睹,從她身旁穿過,直直的便來到了李丹青的書房前。
隻聽砰的一聲,那房門被金流香一腳踹開!
“院長!我們大風院的銀子怎麽少了一千兩!”
“我給你說了多少次!這些錢都是師姐師妹們定制趁手兵器所用!”
“你身爲院長怎麽能做出監守自盜的事情!把錢交出來!”
“什麽!一千兩銀子就生三百兩去了?就一個晚上你花了七百兩?又去賭坊了?!”
“今日,我金流香一定要大義滅親!爲大風院鏟除奸邪,還天下朗朗乾坤!”
随着金流香此言一落,房間中頓時響起陣陣噼裏啪啦的刀劍之音,伴随着的還有李丹青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并不誠懇的道歉之語。
姜羽看着雞飛狗跳的房門,啞然失笑。
畢竟有這不着調的院長在,這大風院注定與衆不同。
看着這些既熟悉又有趣的場景,姜羽躁動的心倒是平複了不少,但卻覺得還是不夠,距離能破開那道屏障似乎還差上些許東西。
她繼續漫無目的的走着,看着大風院中的一草一木。
铮。
就在這時,一道琴音忽然傳來。
音律一起,急緩有序,時而低沉時而高昂,但卻不顯突兀。
如高山流水,珠落玉盤。
姜羽聽得如癡如醉,躁動的心也在那一刻平複了下來。
她的心頭一動是有所感,趕忙在那時盤膝坐下,調集體内的血氣之力,試圖借着此刻這抹心境,突破盤虬境。
盤虬者,龍也。
所謂盤虬境便是将體内的血氣之力注入脈門竅穴之中,将起連城一片,化作龍相。
龍相一成,體内血氣之力被其吞吐,天地靈力被其吸納,都可化爲靈力,湧動于周身經脈之中,沉寂于丹田之下,無論是禦敵強身,比起血氣之力都要強出不少。
而這龍相亦有高低強弱之别,最開始時,那體内脈門竅穴所化之物,隻是蛇相,需要武者花費時間與精力,将之化蟒、成蛟、鑄龍!
狂暴的血氣之力湧遍姜羽的周身,姜羽的身形一頓,一切如同水到渠成一般,體内的脈門被一一點亮,随即光芒四散湧入竅穴,最後連成一片,化作一條白色之相,遊弋于她的體内。
一切不過發生在百息不到的光景。
姜羽再次睜開眼,眸中一道神光一閃而逝,她心中驚喜,但耳畔的琴聲卻讓她心頭一動,站起身子,尋着琴聲走向一處位于角落的别院。
院子的陳設很簡單,不過一方石台,三株琵琶樹,屋中琴聲徐徐,與忽然吹過的春風如出一轍,沁人心脾。
一個老人坐在窗戶下,十指撥動琴弦,清風徐來,撩起老人的發絲衣衫,老人卻神情專注似乎隻沉浸在琴曲之中。那般飄然之姿恍若仙人……
姜羽很懂事的沒有打攪老人的雅興,她就在石台旁坐下,安靜的聽着琴曲,心神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看着老人的指尖跳躍,自己的指尖也不由得跟着躍動。
從午晌一直到傍晚,天色漸漸暗下,那琴音方才停滞。
姜羽回過神趕忙起身看向窗戶方向,卻不見老人蹤影,疑惑間房門被推開,穿着一身青衫的師子駒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姜羽見狀趕忙躬身行禮,道:“晚輩唐突,今日途徑先生住處,被先生琴聲吸引,便自顧自的走了進來,還妄先生恕罪。”
“琴曲本就是給人聽的,姑娘願意聽,老朽高興還來不及,豈有怪罪之禮。”對李丹青素來吹胡子瞪眼的老人,見着姜羽卻是表現得極爲和善,他笑呵呵的言道,目光卻上下打量着姜羽。
姜羽的臉皮本來就薄,哪裏受得了老人這樣的目光,當下便想告罪退下。
可卻聽老人又言道:“我方才見姑娘,也在默彈琴曲,不知姑娘是否也懂這音律?”
姜羽皺了皺眉頭,如實道:“從未研習過此道。”
“嗯?那姑娘想來一定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了?”師子駒又問道。
“記性還算不錯,但遠未到過目不忘的地步。”姜羽心頭不免有些困惑,她對眼前的老人所知甚少,隻是記得當初李丹青把他請回大風院時,可是極力讨好,可老人卻愛答不理,故而在姜羽的心中一直以爲對方是個脾氣古怪的怪老頭。
這偷聽琴曲的事情被撞了個正着,還以爲會受到些責罵,卻不想老人的态度倒是和藹,隻是問出的問題,多少有些古怪。
而聽聞此話的師子駒眉頭一皺,他回想着方才少女在石台上手指撥動的韻律,與落弦之法分毫不差,若是姜羽未有撒謊的話……
這個念頭一起,師子駒趕忙言道:“姑娘可否将剛剛老朽所奏之曲,再複演一遍?”
“嗯?”這個要求多少有些強人所難,姜羽連連擺手,苦笑道:“先生難爲我了!我哪有這般本事……”
“隻是試試!不礙事的!”老人卻這般說道,然後麻溜的竄回了屋中,将那張他視爲珍寶的虎魄長琴報了出來,放在了石台上。動作迅速,絲毫不像一個年近古稀的老者。
姜羽的心頭打鼓,但見老人一臉熱絡之色,她亦不好拒絕,便隻能硬着頭皮坐了下來,學着老人的模樣,撫摸琴弦。
那一刻,她的心中一動,仿佛有什麽東西被觸碰一般,伸手撥動一根琴弦,一道琴音蕩開,下一刻她的手指幾乎出于的本能的便開始撥動下一根琴弦。
就仿佛一種被刻在她靈魂深處的記憶一般,她勿需思考,手指便給出答案,隻用跟着那股被稱作本能也好隻覺也罷的東西,撥動琴弦,方才老人所奏之曲目便在這時自虎魄長琴中湧出。
琴音時急時徐,雖然在許多音節處理上有些生澀,失了基調,但卻并無大的差池。
一曲終了,姜羽停弦駐音,自己也暗覺不可思議,她回頭看向老人,卻見師子駒身子輕顫,眼眶泛紅,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真的有這樣的人!”
“真的有這樣的人!”
“琴幾近道!琴幾近道!”
“公子!你說的是真的!我找到了!子駒找到了!”
老人擡頭看着穹頂,嘴唇打顫,聲音帶着哭腔一般的喃喃言道。
姜羽難以理解老人此刻的激動到底是有何而起,但卻多少被老人這幅模樣所觸動,她小聲的想要說些什麽,安慰對方:“前輩……”
但老人卻在這時低頭看向她,雙目放光,讓姜羽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老人卻并未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伸出手有些唐突的抓住了姜羽的雙肩,言道:“跟我學琴!姑娘!跟我學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