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大多數這類人物不同的是,柳參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書生。
他在琴棋書畫方面的造詣,每一樣都是當世之冠。
馱天山的老神仙魏陽關曾說,柳參之琴曲幾近道音,文章如天來之筆,畫作似鬼斧神工,唯有棋道差上一籌,敗于白子山棋聖彥霓裳之手。
而也正是這一敗之後,柳參著成了那首《魚兒羨》從此了無蹤迹。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有人說他死在某處,亦有人說他,以文道通神,登天爲仙。
當然這些傳聞聽上去更像是世人臆想出來的缪談,但柳參之能,卻是世人有目共睹,魏陽關評價他琴棋書畫上的造詣,也并無半點誇張之言。
四十多年前,兇陰山魔物作祟,鎮守兇陰山的七位武君戰死,兇陰山惡靈來勢洶洶,大有席卷西境十二郡之勢,那時,武陽與遼人大戰正酣,北邊的幽雲亦有戰端,朝廷無力調集大軍抵禦西境兇陰山的異狀。
七位戰死武君的弟子奮力抵抗,卻屢戰屢敗,遊曆至此的柳參見那些武君之後奮勇無前,被其心性所感,當下便成曲一隻,喚作《兇陰昭》,此曲一出,七位弟子如得神助,一日破開桎梏,登臨武君之境,代替其師輩守護西境。這便有柳參一曲登天門的民間趣聞……
也正是因爲此事,後世有心之人尋得柳參遺留的畫作墨寶,當真有人從起文章畫作中參悟出武道之人。
此事不胫而走,至此柳參遺作大都被封爲珍寶,隻要現世,便免不了引來世人争奪。
李丹青能一眼看出師子駒所攜帶之物,乃是柳參當年的虎魄長琴也正是因爲李牧林雖爲武夫,卻也極喜收集柳參之物的緣故。
相傳柳參留有四樣瑰寶,分别是虎魄長琴、洛河棋盤、白首梨花硯、鳳羽赤尾筆……
其中的那方白首梨花硯便被李牧林尋到,此物雖然沒有那些墨寶畫作一般可參悟出武道的神奇功效,但對于文人而言卻被奉爲聖物。憑借着此物,李牧林可是好生的在那些以往看不起自己的太學閣學士面前揚眉吐氣,哪怕是平日裏甚是清高之人,爲了能被李牧林邀請到家中參觀此物,那也是想盡了辦法。
其中最讓李丹青記憶深刻的,便是那太學閣的大學士,年過古稀的孟白秋,他多次向朝廷上奏,苛責李牧林擁兵自重,但自從聽聞李牧林得了這白首梨花硯後,孟白秋一反常态,七日之内,連上五道奏折誇贊李牧林之功績。可依然得不到李牧林的邀約,年過古稀,一輩子清廉的老人甚至提着以及的俸祿說能買來的最貴重的酒水上門送禮,那日老頭子紅着臉站在李府外的場景,哪怕今日想來,也讓李丹青暗覺忍俊不禁。
嘗了甜頭的李牧林,就此發下宏遠,一定要讓李丹青收集到那四件柳參遺留的貼身之物,但因爲李牧常年帶兵在外,故而這種人就落在李丹青的身上,爲了能讓李丹青辨别出剩餘的三樣瑰寶,李牧林可是專門找了好些研究柳參事迹的文人,給李世子惡補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
這樣才有了昨日那樣的緣分。
李丹青倒是摸不準這師子
駒到底與那位文聖柳參有着這樣的淵源,但對方既然會這一首《天懸明鏡》曲,那想來與對方的淵源不淺。
而此刻師子駒應下了李丹青的請求,那對于李丹青以及整個大風院而言都是一場天大的造化。
柳參之曲既然有幾近道音的說法,自然不會是因爲當初那一曲登天門的一件事情,事實上柳參憑着自己的琴曲幫助過許多武者,而兇陰山七武君之事,隻是其中最爲出名的一件而已。
這《天懸明鏡》曲雖比不得那一首《兇陰昭》,但卻同樣有靜心凝神的功效,傳聞囚龍山,也就是薛雲的那位師傅,便曾得益此曲,參悟出了一道懸天槍法。
隻是不知這位與柳參頗有淵源的老者,能有柳參的幾分火候……
……
當然,能尋到一位柳參傳人,便已是世人夢寐以求之事,李丹青自然不會挑三揀四。
他朝着還有些餘怒未平的老人恭敬的拱了拱手,随即便退到了弟子中,也服下那可丹藥,盤膝坐下。
铮!
而也就在這時,一聲宛如空谷幽蘭一般的琴音響起。
一聲琴音響徹,餘音卻在腦中回蕩不止,良久,那餘音方要停滞之時,琴音再次升起,這一次,琴音緩急有序,時揚時抑,讓人在那一刻宛如置身明鏡一般的湖面,湖水清澈,倒影着穹頂藍天。
低頭看去,竟分不清到底哪處是倒影哪處又是天穹,就好像,并非那湖面倒影了天穹,反倒是天穹之上懸挂了一道明鏡。
那樣的空靈之感,讓李丹青隻是一瞬間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地,體内的凝火真陽丹的藥力開始分解,在那奇異的狀态下,他能感受到每一縷藥力最細枝末節的湧動,同時也可調集周身的血氣之力去捕捉那些藥力,将之吸入體内。
凝火真陽丹中所蘊含的藥力與李丹青體内的烈陽真火特質極爲契合,随着妖力湧入體内,盤踞在李丹青右手掌心的烈陽真火也在這時躁動起來,一道道灼熱之意從右臂之上湧動開來,将血氣之力中的吸納來的藥力卷入烈陽真火之内。
這樣的變化最初倒是讓李丹青的心頭一驚,畢竟這凝火真陽丹來之不易,若是就這樣被烈陽真火吸納了,未免有些不劃算。
但下一刻,吸納了藥力的烈陽真火忽然身形暴漲數寸,然後一道道裹挾灼熱之意的血氣之力從中湧出,順着李丹青的經脈被灌入一道道脈門之中。
第八道脈門與第九道脈門中的竅穴在那股奔湧的血氣之力下,被接連打開。
然後更加磅礴的藥力繼續湧向烈陽真火,再被烈陽真火轉化,遊經全身經脈,湧入李丹青那最後一道脈門之中。
李丹青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肉身在這樣的過程中不斷被淬煉,渾身的力量愈發的強大,體内血氣之力的流轉速度,也快出不少。丹田處的白象身形雖然未有繼續暴漲,但身子卻又凝實了幾分,背上所負之城池看上去也清晰了幾分。
這一切的變化都說明這可凝火真陽丹給李丹青的修爲帶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
時間在那種狀态之下,彷如無物。
它似乎流淌,
又似乎靜止。
一切好似刹那,又好似永恒。
當李丹青吸收掉最後一縷藥力之後,他睜開雙眼,明媚的晨光照入他的眼簾,李丹青有些恍惚的站起身子,看了看周圍,好似方才還坐在自己身邊的弟子們此刻卻早已不知所蹤。
李丹青擡頭看了看天色,清晨升起的太陽似乎才移動數寸,估摸着時間也最多過去了不到一刻光景。
李丹青有些啞然,本以爲這凝火真陽丹藥效如此強大,怎麽也得花去衆人幾個時辰的時間,卻不想就這麽一會光景便吸納完成,但或許也是師子駒那《天懸明鏡》曲的功效,在那音律之下李丹青的心神沉寂,做起事來,倒确實是事半功倍,他在心底暗暗估算了一番,這這凝火真陽丹的藥力他起碼吸收了七八成以上,比起那些大多數隻能吸收兩三成的武者而言,這丹藥帶來的好處,足足是他們的兩倍有餘。
想到這裏的李丹青心情大好,他在這一刻中的時間中,又将兩道脈門的竅穴打通,這最後一道脈門雖然還未将竅穴打開,但想來距離紫陽境大成,也相差不遠了。
李丹青這樣想着站起了身子,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的演武台,身後的琴音也在這時停滞。
這些家夥,自己煉化完了丹藥就沒了蹤影,也不知道留下關心一下本院長!
李丹青在心底腹诽道,回頭看向師子駒,正要道謝,卻見對方惡狠狠看了他一眼,雙目好似噴火一般殺氣騰騰,就好像李丹青做了什麽天怒人怨之事一般,站起身子,抱着古琴頭也不回的朝着自己房門方向走去。
“這老頭,咋這麽記仇呢?”讨了個沒趣的李丹青,嘴裏嘟囔道。
“院長!你可終于醒了!”而就在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卻是穿着一身白色長衫的劉言真在那時快步走了上來。
李丹青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怎麽一會就換了一件衣衫?”
“一會?”劉言真聞言一愣,随即醒悟過來:“什麽一會!這都過去一天一夜了!”
“對了!那位老先生呢?他的琴曲好生神奇,聽了他的曲子,我們昨日大多數人都吸收了差不多五成的藥力,比起平日好出太多,就是院長你有些勞煩人家。我們隻花了半日時間,可院長一人卻一坐就是一天一夜,那老先生可是爲院長彈了一天一夜……”
“昨日夜裏我看他指節都有些發白了,勸他休息他又不肯,這會是回去休息了嗎?”
李丹青聽到這話,心頭一顫,這才明白那師子駒的怨氣到底由何而來……
李丹青此刻也顧不得去細想自己這比起大多數弟子而言并不出衆的天賦爲何能吸納超出她們的七八成藥力,在确認老人的身份後,李丹青可明白這老人是個天大的寶貝,累壞了身子那就是大風院的損失,想到這裏,他趕忙邁步走向老人的房間,想要詢問對方身子的狀況。
咚咚咚!
可就在這時,院門方向卻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門口的護院還未來得及出言相問,那門外之人便不耐煩的言道。
“陽山山主張囚來訪!還不速速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