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面具的話響起,桌上的李丹青與姬師妃皆是面色一變。
周珏卻在這時言道:“我聞成大事者,皆有容乾坤之度量。”
“這位姑娘雖然是武陽的長公主,但我觀她這些日子以來早已不滿武陽的種種行徑,有心歸附我大商……”
有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姬師妃倒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莽撞,她聽聞這話隻是沉默,并未在第一時間出言反駁。
“姬家之人素來狡詐,我看先生是被蒙騙了。”羅刹面具打斷了周珏的話。
“就算如此,這位姑娘的修爲已經被我封住,日後也可以此威脅武陽朝廷……”周珏又言道。
“先生。”羅刹面具再次低語,他伸手敲打着桌面,又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屋外的天色:“隻有半刻鍾的時間,就到亥時了。”
亥時之後,用他的話說,支撐周珏的長生丹的藥效就會過去,那時周珏的身子會發生一些變化,而這樣的變化顯然是他此刻威脅周珏的籌碼。
周珏一愣,随即笑道:“那看樣子,神殿的心意已決,是嗎?”
他說着,端起了桌上的水杯仰頭就要飲下。
“先生做決定吧。神殿不喜歡不守規矩的人,哪怕是先生。”羅刹面具卻在那時窮追不舍的言道,說着,他的手猛地一拍桌闆,一股巨大的力道猛然蕩開,姬師妃與李丹青的身子在那股力道下,後仰搖晃,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
周珏伸出一隻手抓住那木桌,可另一隻手中的水杯卻在力道下轟然炸裂,杯中清水爆開,化作水霧在周珏的身前鋪散。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變得緩慢了起來,爆開的水霧凝聚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層層鋪開,粒粒分明,每一顆都折射出周珏冷峻的臉龐。
周珏的雙手忽然伸出,朝着眼前的水霧輕輕一抹,那些水珠驟然幻化爲一把把水滴凝聚而成的飛劍。
“去。”伴随着周珏一聲輕吟。
靜止的時間再次流淌,無數水劍在那時朝着羅刹面具爆射而去。
羅刹面具的心頭一驚,一掌拍出,一道黑色的氣勁頓時從他手中湧出,與數以千計的水劍撞在了一起。
砰!
伴随着一連串的爆響,那些水劍頓時爆開,又化作了層層水霧。
羅刹面具見狀,正松了一口氣,卻見周珏正襟危坐在原地,眸中一道神光閃過。
羅刹面具便覺不對,隻見那些爆開的水霧再次化作更多的水劍,又朝着他襲殺而來。
他面具背後的眉頭一皺,這一次雙掌拍出,狂暴的黑色氣勁從周身奔湧,在距離的爆響聲中,将那些水劍再次拍散。
無數水劍再次化作更細小也更密集的水霧萦繞在二人之間,整個客棧大廳都在這時化作霧蒙蒙的一片,周珏的嘴角上揚,正要再次出手。
可這一次那羅刹面具卻早有預料,他背後的披風一卷,将那漫天水霧盡數裹入披風之中,随即坐定身子看向臉色微變的周珏,言道:“早就聽聞周先生的天象劍意變化無窮,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能與先生交手,實乃在下之幸。”
他這般說道,忽然張開了嘴,那羅刹面具也仿佛活了過了一般,也随即張開了嘴。
一股刺耳的聲音猛然從他嘴裏吐出。
聲浪裹挾着強大的力量直直的朝着衆人襲來。
衆人身前的木桌首當其沖,被那聲浪所震直接爆開。
周珏的臉色一變,站起身子,伸出手将發愣的李丹青與姬師妃的身子一提,扔向兩側,同時雙手在二人身下的長凳上一拍,長凳頓時飛出,并排豎于他的身前,滌蕩那襲來的強大聲浪。
二者僵持了約莫十息的光景,羅刹面具的身子猛然沖了過來,一張就要朝着那長凳拍來,洞察到這一點的周珏自然不甘落後,也在那時伸出手就要迎上對方拍來的一掌。
可就在這眼看着雙方要短兵相接的刹那,周珏胸中忽然一悶,他的眉頭微皺,拍出的手掌在那時微微停頓了眨眼不到的光景,但高手過招往往便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羅刹面具的一掌早于周珏拍在那長凳上,豎起的長凳頓時爆開,周珏的身子一顫,在那股巨大的力道下退避數丈,直直的撞在了客棧櫃台上,櫃台上的事物被掀飛在地。
周珏的臉色有些泛白,嘴角有一抹鮮血溢出。
羅刹面具邁步上前,又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我好想算錯了時間,先生恐怕連半刻鍾的時間都沒有了吧。”
面具這樣說着,将那裝有長生丹的藥瓶拿在手上輕輕晃動:“但先生是殿主的貴客,若是先生願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周珏站定身子,并不理會羅刹面具話中的嘲弄,而是猛地一跺地,地上那個從櫃台上掉落的算盤猛然懸空而起,算盤炸開,數百算珠湧出,裹挾着劍意殺向羅刹面具。
羅刹面具的眉頭一皺,嘴裏冷哼一聲:“不識擡舉!”
手中的藥瓶在那時被他猛地捏碎,他背後的披風在那時再次一卷,将那些湧來的算珠盡數包裹其中。
而周珏似乎一直在等這個時機,他的身子豁然上前,一隻手伸出握住了一枚算珠,然後握手爲拳,猛然朝着那羅刹面具的面門轟出。
這一招,雖是拳,但拳身之上裹挾着的卻是滾滾劍意。
周珏的天象劍意,與世間大多數武道功法不同,那是可驅使萬物爲劍的法門。
說是武道,其實跟趨于神道。
來之前殿主便囑咐過他,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但唯獨不能小瞧了這個前朝的書生。
面對周珏的強攻,羅刹的心頭驚懼,他銘記殿主的囑托,不敢大意,趕忙在那時伸出手迎向周珏揮來的拳頭。
但或許是百年沉睡帶來的修爲退步,又或者是聖力發作,沒有長生丹爲繼帶來的困擾,周珏這一拳之中的力道雖然強大,但遠未到能夠危機羅刹面具性命的地步。
羅刹面具的身子一震,伸出手的還是穩穩的握住了周珏的拳頭。
“先生,在前朝時或許不可一世。”
“但百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大商不再是天下共主,先生不再是離山武君,認清自己的位置,可能對先生來說,是要成大事的第一要務。”羅刹面具寒聲言道,他看向周珏,卻見此刻周珏的額頭上汗迹密布,顯然沒有長生丹的支持,周珏體内的聖力已經開始暴走,在這樣的情況下,周珏的氣息會一刻亂過一刻,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什麽威脅。
他心頭一直緊繃着的心弦,也在這時放了下來。
“天下萬物皆可變。”
“但唯獨周某,不會變。”
周珏輕聲言道,随即那被羅刹面具抓住的拳頭猛然握緊。
砰。
隻聽一聲悶響從他拳中傳來,那顆被他藏在拳中的算珠在那時被他捏得粉碎。
灰黑色的木屑塵埃在那時從他手中爆開,羅刹面具的心頭一驚,隐隐意識到了不妙,但這時似乎已經爲時已晚。
周珏的另一隻手在這時伸出,朝着那爆開的灰色塵埃中一握,一柄由塵埃裹挾而成的利劍便在他的手凝聚成形。
滾滾劍意再次包裹在那利劍之上,周珏的眉目冷冽,手持長劍猛然将之朝着羅刹面目的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