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的薛雲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他一把增開李丹青的手,另一隻手下意識的将手中長槍橫在了身前:“你要作甚!”
這時二人已經走到了大風院的庫房前,李丹青倒是并未有察覺到薛雲的異常,隻是自顧自的打開了庫房,指了指庫房中存放的大量米糧,然後言道:“搬東西啊!把這三袋……嗯,算了,五袋米都扛到廚房去。”
薛雲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大風院的庫房,看着庫房中堆積如小山的米袋,他眨了眨眼睛,困惑道:“這麽多糧食?你是在囤積軍糧,準備謀反嗎?”
“謀你個大爺。搬東西!”李丹青沒好氣的罵道,随即自己上手抱起兩袋比自己身子還要大出些許的糧袋朝着廚房方向走去。
薛雲見狀,回過神來,雖然有些不滿李丹青将自己這位囚龍山高徒當做苦力使喚的态度,但還是依言抱起的米袋,跟上李丹青。
二人來到廚房,薛雲卸下了米袋,看着正在給眼前的竈上擺上一口大鍋的李丹青,又皺眉問道:“就咱們兩個人,犯得着弄出這麽大陣仗嗎?”
李丹青在廚房中翻找來的大鍋明顯和大風院的竈台有些不搭,李丹青鼓搗了好一會,方才将此物在那竈台上放穩當。
随後他轉頭看向困惑的薛雲言道:“入冬之後,這應水郡大雪不歇,大風城中的許多百姓都沒了營生,我每日就叫小小熬些米粥送到城裏去分發給城中百姓。”
“但兒大不中留,看見漂亮姑娘就挪不動腳,他被白芷蘿拐走了,這事不就得咱們兩個來做了?”
李丹青的話讓薛雲瞪大了眼珠子——入冬之後這三個月,因爲陽山大比的關系,大風院的弟子們都在潛心修行,加上大雪封城,大風城裏人也少得可憐,弟子們幾乎都沒有怎麽出過大風城,雖然偶爾耳聞大風城似乎有個大善人,每日施粥,但卻未有放在心上,薛雲怎麽也想不到,那個大善人會是眼前這個不着調的李丹青。
“可是,我怎麽從來都沒見過小小帶這些粥出去?”但很快,薛雲的心頭又有了新的疑問,他皺起眉頭又問道。
“都是早上去的,你們都還在睡大覺呢!那孩子憨頭憨腦,我讓他叫些人幫忙,他說你們每日修行都辛苦得緊,所以就把這事給包了,每日趕在你們睡醒前去施粥,就是怕讓你們看到,回想着來幫忙,耽擱你們修行。”李丹青沉聲說道,提起那個憨憨的家夥,他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
聽到這話的薛雲也是心頭一暖,但轉瞬又察覺到不對,擡頭看向李丹青,奇怪問道:“可我們不知道,你不應該不知道啊,你怎麽不幫忙呢?”
這個問題讓李丹青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幹笑兩聲言道:“咳咳,本院長日理萬機,每天都得規劃你們的修行計劃,還要思慮日後陽山的振興大計,自然沒有時間。”
薛雲哪裏能信他的鬼話,但也并不戳破
,反倒由衷感歎道:“想不到你這家夥,還是是個善人。”
“善個屁!那些刁民上次本院長不過拿了些錢财,他們就吵吵嚷嚷的要去告禦狀,本世子才不在乎他們的死活,隻是不想惹麻煩而已,況且這些米糧也要不了多少錢。”面對薛雲的誇獎,李丹青卻滿不在乎,嘴硬言道。
薛雲搖了搖頭,倒也習慣了這李丹青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而這時李丹青的話鋒一轉,又言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今日大過年的,咱們就做些白米飯給那些刁民吧!”
薛雲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自然不會推辭,他點了點頭,撸起袖子,走上前來,準備幫忙。
……
半刻鍾的光景過去。
用握刀的架勢握着手中鐵鏟的薛雲皺着眉頭看着眼前的鐵鍋。
竈台下的柴火燒得正旺,鐵鍋中的米粒在劇烈的溫度下跳動,陣陣黑煙伴随着一股焦味升起。
李丹青湊了過來,看着鍋裏慘不忍睹的模樣,小聲問道:“你确定真的不用放水?我記得小小好像說過,煮粥要放水來着……他自己好像還總結了一個多少米配多少水才能煮出最好吃的米粥的表格來着……”
薛雲沉下眉頭,看向李丹青:“煮粥自然是要放水,可是你不是說今日咱們給他們做白米飯嗎?粥裏有水自然要放水,可白米飯裏有水嗎?”
李丹青聞言仔細的想了想,米飯裏好像真的沒有水。
“可是,我覺得這樣煮下去,好像也煮不出咱們平日裏吃的白米飯吧?”李丹青看着黑煙越來越濃郁的鍋中,不确定的再次問道。
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二人在這時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要不放點油試試?”李丹青忽然言道。
薛雲聞言眼前一亮,他言道:“有道理!畢竟好像做菜都要放油的!”
這般說罷,他便從一旁的箱子中找來了一大碗王小小準備好的菜油。
“那放多少合适呢?”他看向李丹青問道。
李丹青看了看鐵鍋中數量龐大的米粒,微微思考了一會,言道:“這麽多米,想來怎麽也得一大碗油吧?”
“有道理!英雄所見略同!”薛雲重重的點了點頭,便在那時将手中一碗油,盡數倒入了鍋中。
此刻的鐵鍋底部已經被柴火燒得通紅,油一下鍋,便如天雷勾動了地火,方才黑煙滾滾的鐵鍋中頓時噼啪作響。李丹青與薛雲湊上前去,緊張的看着鍋中的狀況。在短暫的等待之後,焦黑的米粒、滾燙的菜油都在那時猶如火山爆發一般從鍋中噴濺而出。
二人措不及防,被這些滾燙的事物噴濺一臉。
痛呼聲在廚房中響起,二人抱着臉在房中亂竄,廚房門在這擠擠碰碰中不知被誰關上,于是乎無法逃出生天的二人在廚房中,扯着嗓子響起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廚房外的小院裏,正在小紅身上辛勤耕耘的小黑擡頭看了一眼廚房中的人影,眨了眨眼睛
,咯咯一叫,再次投入自己的戰場中。
……
最後,趕在天色暗下之前,忙活了一天的二人,終于選擇了妥協,還是老老實實的煮了兩大桶粥飯,用木車推着來到了王小小施粥的街道口。
那裏早已等的饑腸辘辘的難民們一窩蜂的圍了上來,一邊嘴裏說着感謝的話,一邊伸手接過粥飯。
大抵是因爲年關的緣故,天氣雖冷,但街道上卻還是不乏有些行人,行人們對着李丹青與薛雲一陣陣指指點點,但卻并不僅僅因爲二人施粥的舉動,更是因爲今日施粥二人與往常那人似乎有些不一樣。
沒那家夥胖,也沒打家夥看上去憨,關鍵時這二人還神神秘秘的在臉上抱着麻布,隻露出了眼睛。
大風城中生活拮據的百姓不少,施粥一直持續到了戌時方才做完,那時天色已暗,街道上有孩童點起了爆竹,也有人放起了煙花。
一陣夜風吹過,将二人蒙在臉上的麻布吹落,那麻布之下二人的臉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被燙傷後起的水泡。
正在一旁放着鞭炮的孩童見到二人這番模樣,頓時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裏,哇哇的大哭起來。一旁的長輩趕忙抱起孩子,躲瘟神一般的快步離去。
薛雲與李丹青暗自苦笑,趕忙又将麻布包在臉上,正要離去。
“請問,你是大風院的李丹青院長嗎?”而就在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
李丹青一愣,看向那聲音的主人卻是一個七八歲大小的男孩,他穿着厚厚的且并不合身的棉襖,顯然是用大人的衣衫修修改改二來,頭上帶着一定氈帽,但饒是如此全副武裝,小家夥依然被凍得雙頰通紅。李丹青有些奇怪,點了點頭問道:“我是,怎麽了?”
孩童在自己背着的布袋中一陣翻找最後拿出了一封信遞到了李丹青手中:“我是大風城的驿館的學童,這是你的信。”
“嗯?”李丹青聞言一愣接過那信件,心頭暗暗奇怪這世上還會有人給自己寄信?還有,大風城好像沒有驿館吧?正疑惑間,想要詢問,那孩童卻一路小跑不見了離開了這處。
李丹青暗覺奇怪,索性将那信拆了,打開一看。
我算了算,若是時間無差,這信應該會在年關前送到。
要是沒有,我會好好教訓天鑒司管理應水郡情報的暗樁。
數月未見,世子安好?
師尊對我素來疼愛,此番逾期也并未責罰,世子無需擔憂。
北地天寒,世子記得加衣。陽山各院,雖心懷叵測,但世子有聖意傍身,無需擔憂。但也要謹言慎行,以防被小人記恨。
意書難表,且盡于此。
願世子安好,再有相逢。
夏弦音敬上。
…
李丹青看完信中字迹,咧嘴一笑,擡頭看向夜色,輕聲道。
“這小妮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