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的狠厲出人預料。
院門外的衆人都還在發愣,李丹青手中的朝歌劍卻已經砸在了秋安珂的腦門上。
炙熱的鮮血噴灑而出,濺在那白顔歸的臉上時,白顔歸方才回過神來。
尖叫聲在院門前響起,那些一同前來的弟子們頓時臉色煞白,在他們看來這趟大風院之行不過是抖抖威風,走走過場的事情。
畢竟以大風院那些弟子的實力,想要攔住他們豈不是天方夜譚,唯一拿得出的薛雲,也斷不可能是白顔歸的對手。
雖然那秋安珂的做法确實有失妥當,但李丹青直接将之殺了,這簡直是這些弟子們之前想也不敢去想的事情。
白顔歸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看了看秋安珂那已經沒了氣息的屍體,又看了看振劍蕩開劍身上血水的李丹青。
他眸中煞氣奔湧,白色的衣袍在那時鼓動。
“對了,剛剛你說白象馱天圖?現在可以商量了,說說四位院長的意思吧。”李丹青的聲音忽然響起,他的臉色平靜至極,就好像剛剛隻是做了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一般,一邊這樣說着,還一邊用自己衣衫的下擺,将那劍身上尚未振盡的污血擦拭幹淨。
“這恐怕已經不是白象馱天的問題了吧。”白顔歸這般言道,他背後劍鞘中的寶劍劍柄輕顫,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主人此刻内心的憤怒,随時都準備離鞘而出。
“嗯?”李丹青擡頭奇怪的看了白顔歸一眼:“那既然不聊這件事了,咱們聊聊其他的。”
“正有此意。”白顔歸低語道,背後的長劍在那時被他抽出,雪白的劍刃映照着漫天飛雪,明亮得近乎刺眼。
“在陽山,同門相殘是死罪。”
“李丹青,你身爲大風院院長,理應恪守己身,以爲楷模。卻不想暴戾成性,屠戮同門。”
“今日我白顔歸便要代師門清理門戶!”
白顔歸寒聲言道,所言之物名正言順,聽得周遭那些惶恐的弟子們稍稍心安,一時間他們同仇敵忾,紛紛怒目看着李丹青,大聲吼道:“對!殺了這惡魔!”
“殺了他!”
“爲秋師兄報仇!”
而人群之中喊得最爲起勁的當屬那位李丹青的老熟人——秦懷義。
他本就對放出在尋賢大會上薛雲與李丹青對自己的羞辱懷恨在心,此刻得到了機會自然恨不得煽動人群,當場将李丹青二人生吞活剝了一般。
而他身旁的白芷蘿卻眉頭緊皺,事态的發展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暗覺這樣下去,不是良法,可此刻人群群情激奮,身爲頭領的白顔歸也似乎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這衆人的怒火,顯然不是靠着她的一己之言,可以壓下去的,她也隻能看着幹着急。
……
薛雲瞟了一眼那人群中吼得面紅耳赤的秦懷義,湊到了李丹青的耳旁輕聲問道:“這事是不是做得過火了,收得了場嗎?”
李丹青目不斜視,嘴唇微動的回應道:“你打姓白,我收拾姓秦的,一人一個,合情合理,如何?”
“盤虬境的修士我可對付不了。”薛雲翻了個白眼,對于李丹青口中的合
情合理不敢苟同。
“你不是武君的弟子嗎?他就沒教你什麽壓箱底的絕活,大不了減個幾年壽元,把這姓白的拉下馬。”李丹青反問道。
“我在山門中排行修爲排行十六,師尊教的粗淺功夫都學不通透,哪還有什麽絕活可以學。”
“對了,我師父門下一共隻有十七個弟子,我唯一的師弟,今年九歲。”
“你他娘的還真是個繡花枕頭!”李丹青沒好氣的罵道。
二人的竊竊私語顯然沒有瞞過,白顔歸的耳朵,白顔歸冷笑一聲,說道:“二位遺言也說夠了吧,該上路了!”
這話說罷,白顔歸的身形一閃,劍勢如虹,直直的朝着二人攻來。
“偷襲!這家夥不講武德!”
白顔歸的速度極快,轉瞬便殺到了李丹青的跟前,李丹青的心頭一震,提起朝歌劍狼狽的擋住了白顔歸襲來的劍鋒。
白顔歸所持之劍,劍身極細,與朝歌劍比起來宛如獅虎之于蛇蟲。
且他出手看上去甚是随意,但劍尖碰到朝歌劍劍身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道卻席卷而來,李丹青的身子一顫,直接暴退數步,直到撞到了身後的院牆方才停下。
薛雲見狀,心頭震怒,手中銀槍一挑,槍身翻轉,直攻白顔歸的左臂而去。
白顔歸微微一笑,身子一側,躲過襲來的槍身。薛雲雙臂發力,槍身橫掃過去,試圖以此逼退白顔歸,但白顔歸卻在這時豎劍于身前,擋下了襲來的銀槍。
薛雲的臉色一變,這一槍他已經傾盡全力,但卻難以振動白顔歸單手所持的劍身,由此可見二者之間實力相差幾何。
而薛雲還未來得及在這樣的震驚中恢複過來,白顔歸的腳尖卻忽的點地,劍身順着銀槍的槍身,直直的奔向薛雲。
劍身劃過槍聲,看似輕佻的動作,卻帶起陣陣火花,拉出一道尖銳的刺鳴。
轉瞬,白顔歸便來到了薛雲的身前,鋒利的劍鋒猶如毒蛇,直取薛雲頸項。
薛雲根本來不及抽回長槍,身形連退數步,白顔歸卻步步緊逼,一寸不讓,直到将薛雲逼到了牆角,這時他退無可退,隻能眼睜睜看着劍鋒朝着他頸項刺來。
铮!
就在這個檔口,一道青色的光芒閃過。
一柄長劍裹挾着淡淡青光橫在了薛雲的頸項與白顔歸的劍鋒之間。
“劍氣外放!”
“盤虬境大成!”
白顔歸看着那劍身上淡淡的青光,臉色一變,驚聲呼道。他擡頭看向來者,赫然是方才站在李丹青身旁,那模樣并不出衆的女子——希溫君。
“敢傷少……院長!你該死!”希溫君對于白顔歸的驚詫還不在意,她寒聲低語一句,劍身一震,白顔歸頓時被一股力道所震,身形搖晃的退出數步,甚是狼狽。
希溫君面如寒霜,絲毫不給白顔歸喘息的機會,提劍再次殺到白顔歸的跟前。
白顔歸提劍欲擋,希溫君卻并無退意。
劍鋒眼看着就要與白顔歸手中長劍相遇的刹那,劍招卻忽的一變,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直取對方面門。
白顔歸心頭一驚,趕忙低頭躲避。
但雖然他的反應已經算得極快,可希溫君的劍勢更快,劍鋒一變,幾乎貼到了白顔歸的面門。
這時,希溫君的嘴角忽的上揚,有意戲弄他一般,那眼看着就要取下他性命的一劍,忽的變招,朝上一挑,将白顔歸頭上的發簪斬斷,那一瞬間,白顔歸那頭梳理齊整的長發瞬息變得散亂,披散開來,他的模樣愈發狼狽,哪還有平日裏那翩翩公子的架勢。
“你!”他心頭一怒,提劍發難,希溫君冷笑一聲,毫無畏懼。
二人的劍鋒在半空中不斷交錯,陣陣劍影變化無窮,旁人看不清劍招,但卻看得出白顔歸的身子一退再退,臉色一息蒼白過一息,終于在百息的光景之後,一道刺耳劍鳴聲傳來。
白顔歸手中的長劍被希溫君挑飛,在空中翻轉騰挪,最後插入雪地,劍柄輕顫數息,歸于平靜。
大風院外此刻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春柳學院地字号弟子的二師兄白顔歸呆立原地,神情駭然的看着前方的少女。少女面沉如水,手中長劍不知何時已經架在了他的肩上。
李丹青揉了揉自己發疼的肩膀,将朝歌劍收起,邁步走到了人群前。
衆人紛紛退去一步,神色驚恐的盯着李丹青,就好似見着了惡鬼一般。
李丹青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然後伸出手指了指人群中的兩道熟悉身影。
“你們出來。”
白芷蘿與秦懷義的身子一顫,卻不敢忤逆李丹青的意思,在那時顫抖着身子走了出來。
“二位都是在下的舊識,上次還承諾過秦少爺,要在大風城中設宴款待,今日既然來了,那便在我這大風院住上幾日,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二人哪裏消受得起李丹青的“盛情”,臉色蒼白的就想要說些什麽。
“二位不給我面子?”李丹青卻搶先問道。
二人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卻是不敢多言半句,隻能耷拉下腦袋,沉默不語。
做完這些李丹青這才看向白顔歸,說道:“回去吧。”
“想要清理大風院的門戶,你還不夠格,回去吧,讓楊通趙權他們來見我。”李丹青看着還有些神情恍惚的白顔歸朗聲說道。
“李丹青,他們可是白院長的女兒和秦郡守的……”白顔歸臉色難看的說道。
白芷蘿與秦懷義的身份特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根本無法向宗門交代。
“别讓我改了主意,把諸位都留下來做客。”李丹青卻低聲打斷了白顔歸的話。
白顔歸的臉色一僵,他咬了咬牙,自知技不如人,再糾纏下去也無勝算,倒不如快些回去禀報師門,讓幾位院長做主……
想到這裏,他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一般耷拉着腦袋朝着李丹青拱了拱手,這邊轉身要帶着衆人離去。方才還趾高氣揚的四院弟子們,此刻也默不作聲。
“對了,把這家夥的屍體擡走。”
可這時李丹青卻叫住了準備離去的衆人,他目光陰沉的盯着白顔歸,低聲說道。
“回去告訴張囚,他門下的弟子傷了我的人。”
“這事……”
“還沒完。”